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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林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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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月挪动着身子让自己侧躺在了地上,地面上有不少突起的石砾,她得先把蒙在眼睛上的布条弄下来。曦月一点点凭借触感摸索着,把脸颊抵在一块不算太粗糙的石头上,在石头的尖头上用力摩擦太阳穴处的布条,脸颊被剐破了,每动一下,就一片火辣辣的疼,有热热的液体顺着下巴滴到了胸口处,也不知是不是血。
曦月在心里一下下地数着,心里祈祷着这鲜血的味道千万不要把野兽引了来。数到第两百下的时候,布条断了一个小口,数到第三百三十二下的时候,布条终于被石头剐蹭下来了。
光!有光!曦月紧紧闭着眼睛,她许久未曾见过光明,如果贸然睁眼,只怕会被光线刺瞎,等了好一会儿眼睛逐渐适应了些,才将眼睛缓缓睁开了来。
眼前的景象与她之前的判断没有太大的出入,自己果真是在一处的林子里,周围看起来也不像是有人烟的迹象,虽有阳光,然而如今也已经是日头悬西的下午时分,约莫还有不到两个时辰的样子就要天黑了。
周围的许多树木都是她过去在行宫不曾见过的,但看这树叶多叶片宽大,土壤又是潮湿的红土,曦月估计,自己这一路不辨日夜方向,却应是到了偏南边的地方。
漫天神灵、苍天大地,古人都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若她今日真能从这林子中逃脱了去,不求有多大的福气,只要能不带累身边的其他人再跟自己一起受人摆布,就满足了。
曦月把手腕上的绳子在石头上狠命地磨着,脚腕上的使不太上劲,但哪怕只有一只手可以动弹了,她就能从这儿爬出去,若是连一只手都动不了,她便是滚,也要从这儿逃脱出去。
眼看着太阳一点点的向西边沉下去,曦月的心也越来越沉重,远处似乎隐隐约约有了野兽的嗥叫传了过来,曦月挣扎着想要往与声音相反的方向挪动,但糟糕的是,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快过了她的速度,不过片刻之后,一头呲着尖牙的狼就从林子间钻了出来,吐着涎水在几步之外定睛围着她转。
大概自己今日……真的是要尸骨无存了吧……曦月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只恨枝无叶,莫怨太阳偏,大概真的是老天无眼。不过,在野外被狼吃掉,也比在宫里叫人活活打死要好。只愿阿玛不要知晓自己的死讯……
就在曦月感受到那匹狼的气息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时候,却突然有个宛如天籁的男声响了起来。
“惊雷,退下!退下!”曦月猛地睁开了眼睛,人!这儿有人!
来人是个穿着件粗麻袍子的高个男人,光线有些昏暗,看不清他的面容,曦月之前忘了把嘴里的布团弄掉,此刻想要求救,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那男人上前几步,一把扯掉了她嘴里的布团,捏着她的下巴仔细打量了一下:“你受伤了。”
“救……”曦月许久不曾开口说话,喉舌干涩陌生得都不像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尽力一字一句道,“求求你……救、我。”
那男人打量完她,站起身来,低头道:“看你皮肤细腻,手上光滑没有茧子,虽然身上脏成这样,但头上居然还带着价值不菲的首饰,必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了。被人捆住丢在这里,身上值钱的东西却还在,必定不是为了谋财。我捡了你回去,说不定就捡了一个大麻烦。”
曦月抬头看着他,心知这是自己的最后一线生机,恳切道:“这位大哥,我不求您带我走,您只要帮我解开绳子就好,绝不会连累您。”
男人冷笑一声:“行,那我帮你解开绳子。只是这林子常人若要走出去需得三天三夜,你一个小姑娘,就不怕被林子里的野兽吃了?”
一边说着,一边从腰间解下一把匕首来,两下就割断了曦月手脚上的绳子,曦月立刻就想站起来,然而被绑住的时日太久,这绳子又捆得紧,如今手腕脚腕上皆是一片深紫色的淤血,手脚麻木得根本无法活动。
那男人抱着手臂饶有兴趣地看着曦月爬起又跌倒,还提醒她一句:“天快黑了,我们得走了。”
曦月正低头看着破损的手掌,听到这句话,眼里闪过一丝希望的光,抬头惊喜道:“我们?”
男人似乎噎住了一瞬:“呃……我和惊雷要走了。”
“哦”,曦月眼神又黯淡了下来,“多谢大哥相助了。”说着又狠命用发僵的手指拽下了脏兮兮的头发上悬着的一只银铃铛,颤巍巍地递给他:“大哥救我一命,还请收下这个。”
说完,她索性放弃站起来,直接用手肘和膝盖着地,艰难地转身往一个方向爬过去。
那男子看她这幅样子,犹豫了一瞬,终究是没开口,吹了一声口哨唤了惊雷,自己向着另一个方向走了。
曦月立刻调转过方向来,使出全身的力气爬行着跟在那个男子身后,惊雷的尾巴险些被她的手掌压住了,往前一蹿蹿出去老远,转了个圈弯曲着前置,从鼻子里喷出气来,怀着敌意地看着她。
男子停了脚步,低头语气生硬道:“我说过了,我不会带你走。”
曦月扬起脏污得看不清五官的小脸:“我未曾要大哥带我走,我不过与大哥顺路罢了。”
“你!”男子组织不出语言来跟她争辩,瞪了她一眼,拍拍惊雷的头,“我们快些走。”说着便加快了脚步,曦月就是连滚带爬也跟不上,一人一狼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密林间。
好在现在的天还没有黑透,曦月低头在潮湿的落叶和土地上辨别着人的鞋印和动物的脚印,跟着足迹一点一点地爬着,手掌磨破了一片,深红的血液渗透进红色的土壤里,留下黑色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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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送走了曦月之后,香雪第二日一大早就开始着手收拾起了行李,也不知为何这宫里的旨意来得这样的突然,这些贵人们唱一出是一出的,弄得人手忙脚乱。
她原以为没什么太多东西,毕竟曦月在行宫的这些年,虽不至于清贫,但也算是荆钗布裙粗茶淡饭地过来的了,然而一收起来才发现,小小一间屋子里居然有这么多东西。
曦月自己在湖边捡来的鹅卵石画的石头、小叶子他们送的用桃木做的木头娃娃、丽嫔娘娘从宫里送出来的好多小荷包小香囊、曦月和香雪自己腌制的几罐子蜜饯……
若是真能在这儿过一辈子,哪怕是没有锦衣玉食富贵荣华,又有什么要紧呢?至少这五年,曦月每一天都是轻松快乐的。
香雪心不在焉地继续收着东西,门外来了个面生的小宫女,传话给她说:“香雪姑姑,任公公说有东西要给格格,请您过去拿一趟。”
“诶,来了,我这就去。”香雪放了手上的东西匆匆向外走去,心里思量着,也不知昨晚的事情任公公是知道还是不知道,若是知道,那他为何事先不能告诉她们一声,也好有个准备,若是不知道,那昨晚他们走的时候,居然连盘查都未经过一次,难道是太后娘娘的令牌使然?
香雪走在路上思忖着,总觉得有些不对的地方,倏地刹住了脚步。
太后娘娘的令牌……是了!那位来接人的公公对自己说,宫中的令牌五年一换,因此样式与五年前不同,曦月离宫那年,刚好是上一轮换令牌的时候,那时香雪还记得清清楚楚,如果要算起来,新的令牌就该是今年才换!满打满算算起来,还不到五年之期!
香雪的冷汗扑簌簌地下来了,指甲深深地掐进了皮肤里,昨晚的那群宫人一定有问题!格格、如今格格在他们手上,这可怎么办!
如同五雷轰顶一般呆立了片刻,香雪才脚步慌乱地向着长虹致饮小跑了过去,要救格格,如今只有找任公公了,兴许他还能让人去追上那一队宫人,或是想办法递信出去给丽嫔娘娘,只要丽嫔娘娘得了信,一定能想办法护住格格的!
“公公!公公可在吗?”香雪到了任公公处,也没顾得上敲门,直接推门进了去,然而任公公却不见了踪影,没有像往常那样坐在圈椅上打算盘。
香雪没来得及多想,只当是任公公一时离开了,转身便要出去寻找,岂料刚转过身,脑后便受到了重重一击,没来及转头看清是谁,便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