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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又一仙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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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无归若在此时还没反应过来,那便就真是白吃了这几十年的江湖饭了。
他被贺鹤猝不及防地坑了一下,脚上僵了一下——待到好容易蒙混了过关柳吹胡子瞪眼起来:
"你诳我?你根本就没有收到请帖?!"
贺鹤脸上浮现个温和的笑来,摊手对他无奈地道:
"我这也不是没办法么?想跟着你进来开开眼界也不成么?再说……我身边这孩子便是姑苏人士,我也好带着他在宴中认认……"
"呸!"
何无归跳脚道:
"他哪是什么江湖人?你要带就带去外面!教他一个接一个地看,总会见着他那爹爹妈妈!"
贺鹤:"可我不是要跟进来见见世面吗?"
何无归:"……"
何无归彻底无话可说。
这时刚过了辰时,朱家后院中三三两两的聚了些江湖人,贺鹤一眼望去,倒还真见着几个相识的——何无归却见了那朱家琳琅满目的摆放就开始眼前放光起来,扯了个侍女便要她带着自己在朱家转转,临走前还扯着贺鹤的衣袖咬牙切齿道:
"好小子……这次便算了,进来便就进来了,可你答应我的事可不许不做数——要不然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贺鹤冲他点了点头,又道:"好,你去吧。"
"……"
何无归又将信将疑地盯了贺鹤一阵,心下估量着贺鹤这话究竟有几分可信——他见贺鹤眼神明亮,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这才放下心来跟着那侍女亦步亦趋地走了。
贺鹤则带着阿拂又去了外席转了一圈,挨个带着他问了些人,却不料阿拂都只摇头道:
"不是,我不认得这些人……"
"……"
贺鹤无奈,心下微微叹了一口气,又估摸着快到了开宴的时辰,便又带着阿拂转身去了内席,不料却在其中挤了半晌也不见何无归,只得随意在一个靠角落的桌旁坐了下来。
那桌上坐着个约莫将近而立的侠客,生得便是副正气凛然的模样,此时正将自己那剑放在了桌上,端着酒壶给自己慢悠悠地倒了杯酒。
贺鹤朝他拱了拱手,带着谢拂雪坐了下来。
那人便也冲他微微地笑了一笑,开口道:
"幸会。"
"幸会。"
此时宴中人早已聚齐,侍女鱼贯而入,盈盈地端了菜摆入席中,众人却都具无心观那菜究竟品相如何,皆都只朝那台上看去——盼着朱家家主出来。
待到那侍女上罢了菜,端着盘子鱼贯而出的时候,贺鹤听得宴中人声兀地一静,抬首一看,那台上已施施然地走了个人来。
那人一袭红衫,头上戴了个金玉做的发冠,约莫也是在二十七八的模样,似是天生就生了个良善的模样,笑时有两个酒窝浮在双颊,令人看了便倍生亲近之感。
"诸位,"
他站在上首道,
"幸得诸位青眼,能让四方豪杰齐聚于此,月临不胜荣幸——定让各位尽兴。"
朱月临……
那人虽一身气势不凡,行动间却丝毫不见有武功傍身的模样,而此刻又在台上絮絮叨叨地说了些客套话——人群中便有些人不耐起来:
"还磨蹭什么?怎么还不将那仙器拿上来?"
朱月临的话被临时一插,却仍旧是面不改色地朝那人回望了过去:
"不急,诸位远道而来,想必一路风尘,先让月临尽了地主之仪,这才不教我心中有愧。"
说罢,便又冲众人拱了拱手,竟是径直走下了台来,在人群里同人举了酒杯敬酒,言谈间三言两语便将这些江湖子弟逗弄得展颜大笑,三言两语便促成了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
"……"
贺鹤收回目光,瞧见阿拂也在他身边伸长了脖子观望,不由得微微一笑,将他抱了起来:
"怎么了?"
阿拂由贺鹤举着,眼瞧着那在人群中如鱼得水的朱临月来,微微地偏了偏头,道:
"贺大哥……那人看起来可好了——我欢喜他。"
贺鹤便也随着他那视线看了一眼,有心逗弄道:
"那……若要你选,你是要选那个公子带你走还是要跟着我走?"
阿拂闻言,在他怀里愣了一下,头转回来看向贺鹤,脸上的笑霎时便没了,竟一下将头埋进了他怀里:
"你打算要把我送给他么?"
"嗯?"
贺鹤惊了一下,有些诧异于阿拂的那么大的反应,忙也伸手抱住了他,讶道:
"怎会?我还没替你找到你爹娘,怎么会就这么将你随手让人?……我方才就只是同你顽笑,你……伤心了?"
"……"
阿拂埋在他怀里,没回他,只闷声紧扯着他的衣襟,贺鹤也自知失言,可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便也只得就这般手足无措地让他抱着,两人之间便这般一时寂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阿拂终于松了他的衣襟,沉着脸从他怀里退了出来,自个坐在一边的凳子上生闷气。
贺鹤有心去哄他,可手讪讪地伸至了他那后背却又缩了回来,这情景看得他同桌那侠客一阵好笑,出声道:
"不碍事的,小儿闹脾气,由得他去,半日就好了。"
"……"
贺鹤暗叹了口气,抬头朝那人笑道:
"倒让你见笑了。"
那人摇了摇头,道:
"不碍事,我瞧着……倒颇为可爱。"
…………
可爱?
谢拂雪听着贺鹤同那人若无其事地谈笑风生,脸色越发的暗沉了下来。
不行!待此间事了……他一定要早日同贺鹤结了这桩官司,桥归桥路归路!
方才他听了贺鹤那一番明显同他调笑的话,心中正又好生嘲笑贺鹤一番,转过身便要笑着继续同他糊弄下去——
自个当然是最欢喜他!
结果却不想如今自己这副身体听了这话却委屈了起来——
"他当真要抛弃自己么?"
"他一定是厌弃自己了!"
"……"
教主大人登时就无法抑制住自己心里那幼稚至极的委屈,脸当即便跨了下来——本来他还得在贺鹤面前眼泪汪汪地哭上一番,这欲望好歹被谢拂雪给忍住了,又嫌自己丢脸,只得沉着脸将头一扭埋在了贺鹤的怀里。
这红绸……
谢拂雪转身背对着贺鹤二人,心中恨得直咬牙——若不是他不便如此招摇来这一方小城,正巧又阴差阳错地碰上蛊虫发作,何必又巴巴地跟在贺鹤身后跑东跑西?
可恨!
谢拂雪脸色暗沉地想道——可他却又不便于同贺鹤赌气太久,以免错过了那仙器现世的时候,耳中正巧又听得人群喧哗之声不断,又眼尖瞧得那朱月临不知何时又站回了高台,便又只得扯了扯贺鹤的衣袖,闷闷道:
"我也要看。"
贺鹤回身看去——见他果然眼角泛红,显然是已经自个哭过了,不由得心下对他更为歉疚,当下便点头,同他身侧那侠客道:"白兄,我们也一道去看看罢。"
原来他二人一见如故,已互通了名字——那人姓白,叫了白降,原本是姑苏本土人士,可这些年却一直在外游荡,直到听见了家乡出了这么一桩大事,这才赶回来一探究竟。
白降点了点头,道:"也好。"
贺鹤三人便随着人群又离了那宴,七折八绕地又进了一间庭院中,却由着那侍女将他们引去了四周二楼的栏杆上——那朱月临一人走至了楼下,正好由着四周看客将他四方都围得严严实实,垂着头在袖子中摸索着什么。
贺鹤心下好奇,便抱着阿拂往前凑了一凑——却见他从袖子中拿出个巴掌大小的琴来,小心翼翼地捧在了掌心。
人群顿时一阵哗然。
怎么这般这么小……?!
"喂!这便是你说的那仙器?!"
侠客中有个性子急的,已然忍不住跳了出来,
"你在戏耍我们?!"
朱临月自下面抬头看了他一眼,嘴一勾笑了起来,面上那一对酒窝便显得更为可爱——
"先莫急,你再看看就是。"
他道。
说罢,又自下方扫视了神态各异的众人一眼,眼神在扫至贺鹤这边时顿了一下——抑或是贺鹤的错觉,因为下一刻他就又冲众人拱了拱手,在从怀里掏出张符咒贴在了那琴的琴面。
众人见着他那动作,皆是不由自主地静了一静——那符咒沾琴即燃,不多时便成了灰烬自琴面上簌簌落下来,而此时堂中兀地袭了一阵风来,那琴见风即长,几息之间便成了普通琴的大小,安安分分地横卧在了朱临月的怀中。
"……"
贺鹤不由得又想到了背上的纯钧。
它初到他手上时,灵力尚足,又爱端着架子,召他时也需得画一道符咒——不过后来贺鹤与他彼此知根知底,它也自知朝不复夕,便也不再摆它那上古仙器的架子,看不惯他就随时跳出来敲他两下。
那边厢,朱临月低头拨了一根琴弦。
那声音如珠盘玉落,分外好听——可贺鹤却听着脚下一软,眼前莫名一阵发黑,竟是勉强扶了身前的栏杆才站稳。
阿拂则是直接痛叫出声,差点没从他怀里掉下去,惨白着脸堵住了耳朵,仰头望着他道:
"贺大哥……我头痛!"
"……将耳朵堵住。"
贺鹤扶着栏杆勉力摇了摇头,这才没叫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失了态,手将阿拂按在了自己的怀中:
"……别想它。"
那琴声余音缭绕,贺鹤皱眉朝厅中看去,果见了人人的面色都不太好看——望向朱临月的眼神这才忌惮了起来。
朱临月却仍旧是一拂袖,跟没事人一般地在楼下同他们仰头笑道:
"诸位皆知……我朱家是行商的——这琴,我既非武林中人,也没想着要将它据为己有,只将它暂时带在身边,到时候依照规矩……价高者得!"
价高者得?!
他此话一出,众人望着他的眼神都变了不少——
如此绝世仙器,一入江湖定要掀起阵阵血雨腥风……竟是价高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