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温度》YQ5210

15、第十五章

　　连续几晚，丽丽一眼没合。

　　丽丽不敢睡觉，一睡熟就又回到了那个黑暗的小屋里，周围漆黑，浑身冰冷，还要忍受没来由的拳打脚踢。

　　耿直第一次试图亲吻丽丽，被丽丽狠狠地咬了一口。从那以后，没有任何理由，丽丽总会在耿直的拳脚下晕厥。为了不让耿直碰自己，丽丽始终提醒自己不要睡着，即使被蒙着眼睛，捆绑着，也努力保持着清醒，只要有一点异动，就拼尽全力反抗，就算体能耗尽，也始终靠毅力坚持着。

　　在医院的时候，丽丽也做过很多次这样的梦。但即使再恐惧，总有一双有温度的手紧紧地抓着自己，丽丽的反应就没那么明显。

　　获救的那一刻，当季泰抱住丽丽的一瞬间，她仿佛感觉到黑暗中有一束温暖的阳光散落在自己的身上，那么熟悉的温度不停地环绕着自己，在一片黑暗寒冷当中形成一个保护层，把自己隔绝在危险之外，丽丽在这样的温暖下，一瞬间就放下了心中的警戒。

　　得不到休息的身体很快又开始虚弱起来。林逸百般劝说，丽丽才同意她来家里照顾自己。让林逸没想到的是，躺在床上的丽丽一直睁着眼睛，能从黑夜睁到白天。

　　第二晚，林逸终于忍不住问，丽丽，怎么不睡觉啊？

　　睡不着。

　　闭着眼睛眯一会就睡着了。

　　一睡着就觉得特别冷。

　　林逸陪丽丽聊天，转移一下丽丽的注意力，聊了很久，丽丽眼皮有些沉了，林逸安心地转个身刚闭上眼睛。突然丽丽大喊，不停地挣扎，颤抖。

　　林逸抓着丽丽胡乱挥舞的双手，不停地叫着丽丽的名字，想办法安抚丽丽让她醒过来，然而面对丽丽的撕扯和疯狂地喊叫，这些方法都无济于事，她根本控制不住丽丽。情急之下，林逸只好给季泰打电话让他过来。

　　季泰赶到丽丽家，丽丽已经醒了，但是额头上划了一道五厘米长的口子。季泰过去抱住丽丽，问林逸怎么伤的。

　　我实在控制不住她，她自己刮到了床头柜上，然后才醒来。丽丽应该是做梦了，我听到她说好多冷啊，别过来啊这样的话。

　　每晚都这样吗？

　　丽丽今天才有睡觉的迹象，前几天，应该是都没睡。

　　一直没合眼？

　　是的。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先歇会去吧，我陪会她。

　　季泰把运动外套脱掉倚着床坐在丽丽身边，丽丽像个孩子一样趴在季泰胸口，撒娇地把手伸到季泰背心下面摸来摸去的。

　　疼吗？季泰调笑了一下丽丽。

　　有点。丽丽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厉害了，不睁眼睛就知道床头柜在哪边。

　　别笑话我。

　　季泰亲了下丽丽的额头，我给你拿点药来擦擦伤口好不好。

　　不好，你在这别动，我有点困了。

　　那就睡吧。

　　你别走啊。丽丽模模糊糊地央求着闭上了眼睛。

　　林逸被丽丽这么一惊，早已睡意全无。她来到丽丽的卧室，发现丽丽爬在季泰身上睡得十分安静。

　　睡着啦？

　　嗯，哎，你看，季泰调皮地向下推了推丽丽放在自己身上的手，丽丽又马上把手放回去。累坏了，这么多天没睡觉。

　　你打算这么坐一宿啊？

　　不敢动啊，一离开丽丽就又该醒了，还好，不怎么累。

　　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怕得要死，真怕你关机。

　　自从丽丽出了事，我就没再关过机。

　　可是你今晚来了，以后怎么办啊，不能丽丽一这样就叫你过来啊。

　　我没想到丽丽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这样吧，明天晚点我过来，偷偷在另一个房间里躲一下，你正常陪着丽丽，我看看她到底情况有多严重，实在不行，就带她去叶聪那里看看。

　　按照这样的约定，第二天晚上，林逸又劝着丽丽早些睡，在丽丽快睡着的时候叫季泰过来。季泰和林逸像是盯着新生儿一样盯着丽丽，观察她的表情和动作。不一会，丽丽又出现了和昨天一样的情况，季泰拿起手机录下了整个过程。

　　林逸语言安抚根本不起作用，丽丽拼命的挣扎，反抗林逸的任何接近和触碰，林逸根本就无法近身。

　　季泰把手机交给林逸让她继续录，赶紧来到丽丽身旁，轻轻抓住丽丽在空中挣扎的手，温柔地安抚着，

　　丽丽，丽丽，我在这，别怕，别怕，没事了……

　　季泰紧紧贴着丽丽颤栗的身体，慢慢地抚摸着丽丽。在季泰的怀中，丽丽渐渐恢复了安静，转了个身，与季泰相拥睡着了。

　　林逸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季泰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

　　怎么会这样？我也跟你一样的做法，怎么会控制不住丽丽呢？

　　我也不知道。明天把视频拿给叶聪看看，问问他，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顿了下，季泰又说，我没办法总过来，这个问题得快点解决。

　　什么问题啊？丽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我就知道你在这。

　　你怎么知道的呀？

　　因为你暖和。

　　那你再睡会。

　　丽丽闭上眼睛，乖巧地点了点头。

　　她怎么会知道我在，我根本就没让她看见啊。

　　丽丽应该是感觉到的吧，她不是说你暖和吗？

　　什么意思啊。

　　我记得你俩没在一起的时候，我问过丽丽她喜不喜欢你，她跟我说她感觉每次你接近，她就热。可能你让她感觉到热了？

　　季泰看着丽丽，熟睡中的丽丽面色微微泛红。

　　你看她，多依赖你，像个孩子似的。

　　她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她平时都很正常，就跟你这样。

　　呵呵，以前都是我赖着她，现在换她赖着我了。

　　对了，你从哪边过来的啊？

　　我家啊！季泰奇怪地答道。

　　我以为，你是从惠颖那里来的。

　　没有，我没在惠颖家过过夜。

　　林逸听了，深深吸了一口气。

　　快把我手机调成飞行模式，我怕一会来电话。林逸知道季泰说什么，赶紧设置好了手机。

　　季泰带着林逸来到学校的心理咨询室，把昨晚的视频放给叶聪看。叶聪紧皱着的眉头让季泰和林逸都提心吊胆。

　　我觉得更像是一种生理反应。但我不太清楚。有什么其他特征吗？

　　就是，我在丽丽身边根本不起作用，她能整夜睁着眼睛，但季主任一道就能让她睡着，还能安抚好她。

　　这样，你把她带过来吧，我看看。

　　林逸知道季泰的为难，说，我去，我去找丽丽。

　　谢谢。

　　林逸笑了下，转身出去了。

　　来到丽丽办公室的时候，惠颖也在，林逸说带丽丽去一个好玩的地方，丽丽在林逸的强烈劝说下不明所以地跟了出去。惠颖怀疑林逸是带丽丽去找季泰，也悄悄跟了上去。

　　林逸拉着丽丽来到心理咨询室中，丽丽看到季泰在，眼神一下就变得温柔了。

　　是你要我过来的吗？

　　季泰点点头，去叶聪那里躺一会，他那的音乐特别好听。

　　你陪我去吗？

　　我刚听完出来。

　　陪我进去吧。

　　乖，我在外面等你。

　　季泰的拒绝让丽丽心里难受。她咬着嘴唇，克制着自己不流泪，慢慢走进了叶聪的屋子。

　　叶聪怕阳光太刺眼，催眠的效果不够好，特意拉上了窗帘，没成想丽丽刚一进去就抱着头尖叫着往外跑。没等林逸反应过来，季泰一个箭步蹿了进去，赶紧抱住丽丽。

　　泰，我害怕，你带我离开这。

　　没事了，没事了……跟我说说，你怕什么呢？

　　黑。

　　叶聪赶紧招呼林逸帮忙把窗帘拉开。

　　丽丽，你看看周围，我们来着坐一会好不好。丽丽抱着季泰坐到躺椅上，一直不肯松开，季泰轻轻地用手护着丽丽的头。

　　静静坐了一会，叶聪跟季泰唇语道，你们在，我没有办法催眠啊。

　　林逸看到，先出了门。没想到在门口碰到了惠颖。

　　林逸心里一哆嗦，她俩谁都没说话。

　　丽丽，我得出去打个电话，三五分钟就回来，你在这等我好不好？

　　不好，我跟你一起出去。

　　我就是去打个电话，工作的事情，你跟着不太好。季泰摸着丽丽的脸道，我保证我一会就回来。

　　真的吗？

　　一言为定，你乖乖在这等我五分钟，我就过来接你。

　　丽丽不安地点点头。

　　季泰示意叶聪，慢慢地出了门，刚刚出门，迎面遭到惠颖甩过来的耳光，看的旁边的林逸都傻掉了。

　　你为什么还要跟她一起？

　　你干什么你！

　　她生病你照顾她，一照顾就是一个月，我什么都没说，现在出院了，为什么你还要跟她纠缠。

　　她受了那么多的罪，都是因为我，我为什么不能照顾她一下？

　　她都出院了，出院了。

　　可她精神上的创伤还没好，你能不这么斤斤计较吗？

　　我跟你什么时候斤斤计较过，还不是因为你从来不维护我的地位，看不到我的存在。我付出了那么多，我想要的你心里不清楚吗？

　　林逸看着双方的剑拔弩张，正心惊胆战中，突然听到季泰隐忍地说，能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把问题，都搞清楚，之后我就不再管她的事。

　　我要你保证以后永远不见她。

　　这怎么可能呢！

　　你把她开除。

　　惠颖！……我保证以后除了上班必要的见面，其余时间都不会见她。

　　你最好记住你说的话。说完，惠颖甩身而去。

　　季泰和林逸站在门口，林逸看到季泰脸上泛起地红掌印，惠颖真是狠啊。

　　那个，你没事吧。

　　没事。

　　惠颖太过分了，你真就这么保证了？

　　弄清楚丽丽的问题最重要。

　　等待的时间有些长，季泰和林逸各有所思地沉默着。

　　叶聪带着丽丽出来，让林逸送丽丽回去，叫季泰进来。

　　丽丽不舍地看着季泰，季泰笑了笑挥了挥手。

　　林逸送丽丽回到办公室后马不停蹄地赶回心理咨询室。

　　别急，过来坐吧。叶聪招呼着气喘吁吁的林逸。

　　到底怎么回事啊？林逸问道。

　　我刚刚也和泰简单地说了一下。首先，非常抱歉，我没能把她彻底的催眠成功，她非常地不配合。她的意识和潜意识都在提醒自己保持清醒。后来，渐渐迷糊了一会，在她睡眠程度较深的那几分钟，我还是得到了挺多的信息。

　　泰，当你找到丽丽的时候，她在黑暗的环境中已经有了一段时间了，这期间又遭到了暴力侵害，所以在视觉受阻的情况下，她就需要靠其他感官帮助自己提高警觉。同时，也正是因为身处的环境给她造成了很大的恐惧，导致她不敢睡觉，因为熟睡期间，其他感官也处于休息状态。一旦深度睡眠，她就会因为感受不到周围的变化而陷入恐惧之中，这种恐惧让她在梦境中一次又一次地回到了最初被囚禁的场景，所以她才会不停地挣扎。

　　那为什么醒不了呢？

　　因为在她的梦境里她就是被蒙着双眼的。不是醒不了，是不知道自己能睁眼。结合你给我看的录像，基本上就是这样的情况。

　　至于为什么在你身边能睡熟，你有没有发现，她能够安心睡觉的时候都是与你有肢体接触的时候。

　　我发现了，其他人都不可以。是因为她觉得我可以保护她吗？

　　通俗地讲，可以这么说。人体感官的感知会在脑中存储记忆。也有可能丽丽之前对与你的身体接触就有很强烈而且是积极的反应，这样的反正成为永久记忆留在了脑中。在她最恐惧的时候，大脑调动了对这种反应的渴望，而你又正是在她受难时第一个接触到她的人，她所渴望的反应来源于你身体的接触自然也就满足于你身体的接触，从而解除了她的心理戒备。丽丽没有跟你说过你们接触时的感觉吗？

　　昨晚上，昨晚上丽丽出现这种情况后，本来在主任怀里睡着了，忽然醒过来说她知道主任在，因为她觉得暖和。

　　那这么说来也就更加印证了我说的话，一般人在孤独和恐惧中都渴望有温暖的出现，大脑会自动寻找出他最渴望的温暖。在丽丽身上，她最渴望的温暖就是你给的温暖，她对你的触碰和体温所产生的反应就是她脑中作为永久记忆的那个积极反应，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只有你才能够真正的安抚得了她。

　　有什么办法让她不依赖这种反应吗？形成新的反应吗？

　　泰你要知道，人的大脑每天都要做出无数的反应，但能成为永久记忆的却非常少，首先最初反应就要十分强烈，而且还要不断刺激大脑才能形成永久记忆。所以，想要用新的积极反应代替旧的积极反应，不仅需要花大量的时间，更重要的是，要能找到在第一次就产生强烈反应的本体。

　　还有别的方法吗？季泰问道。

　　叶聪站起来想了一会，还有一个方法，强化当前的积极反应，让积极反应强化到可以帮助她在没有你在的时候也能够给她有效的保护。这个，你能做到吗？

　　你有什么建议？林逸问道。

　　她精神很脆弱，现在能做的，只有减少刺激。

　　三个人满眼无奈地相互匆匆对视。

　　陷入沉默中的季泰突然接到秘书打来的电话，

　　季总，你快过来，惠老师和顾老师在办公室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