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走远》芭芭拉珊

129、第129章 羞涩

　　“是不是不好吃啊？你怎么吃得这么艰难呢？”NC看我吃了半天还在吃第一块鱼肉，忍不住偏过头来看着我碗里那剩下的半块早已没了热气的鱼肉问我是不是不合口味。
　　“不是，挺好吃的……不是鱼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问题。没怎么有胃口，有点吃不下。可能是坐火车坐的……”话说我平时的胃口其实还是很棒的。尤其是中午这顿饭，我一般都会很有食欲。今儿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突然变成了林妹妹的胃口，看着碗里的鱼肉，竟有些难以下咽。生生把这块鱼肉吃凉了，还没吃完。
　　“你那块都凉了，再换一块热的吃吧。这块芝麻挺多的，你要吗？”要说女人还是柔弱些惹人心疼啊！想这位一向心如铁石的男人见到一旁坐着个“林妹妹”，也能一秒变成“贾宝玉”啊！居然还给我夹起鱼肉来了……
　　“不要。你自己吃吧，我先把碗里这块吃完了再说……”我瞥了一眼NC从锅里夹起的一块满是芝麻的鱼肉，心里瞬间暖暖的，却毫不犹豫地出声拒绝了NC的好意。我是真得想把自己碗里这块鱼肉先给吃完了，再考虑下一块鱼肉的事……
　　难得表现一回体贴的NC就这么被人给拒绝了，心情可想而知。不过，NC毕竟是NC，那随机应变的能力可不是一般的棒。我这边话音一落，那块被NC悬在半空中的热气腾腾的鱼肉，下一秒便进入了NC自己的碗里。那动作自然地就好像这块鱼肉本来的宿命即是如此一般。比动作更加自然的是NC的声音，他一边把那块满是芝麻的鱼肉放进自己面前的碗里，一边语气骄傲地对我说，“要吃你自己夹啊，你知道我从来不给别人夹菜的。”
　　哈哈。这台阶砌地不要太完美，真赞！这我刚刚要是一不小心松了口，NC这会儿说的话就得“啪”的一声打自己脸上。当然，如果我真得松口接受了NC夹给我的那块据NC所说芝麻挺多的鱼肉，也就不会听到他后面这句会打自己脸的话了。
　　NC难得对我如此温柔，我又不小心拂了他的好意，这会儿当然不能再不给他面子，当着俩孩子的面儿拆他给自己搭的台阶了。心里憋着笑，嘴上却恨恨地说，“我知道。没忘！记得很清楚。”
　　我如何能忘呢？十年前，在我的家乡H市，燕姐在NC来我家的第二天晚上，请我们去离她工作的地方不远的一家火锅店吃火锅。我出于善意和习惯，给桌上的每一个人都捞了菜。身旁的NC当然也不例外。可是当我第三次把菜放进他碗里的时候，他竟伏在我耳边轻轻说出了那句我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的，“咱俩就不用这样了吧。”这句话简直如同闪电一般，“噼”地一声，将我心里那股为他添菜的热情和欢喜，击地粉碎。
　　十年了，我依旧清楚地记得当时自己内心的崩溃和尴尬。天知道，我的善意和体贴还从没被人如此怠慢和冷落过。我真得知道NC没有恶意，可是我也真得因为NC这句话受到了伤害。我没有跟他解释，亦没有表现出受伤，只是再也不会给他添菜，也永远不期待他会在餐桌上为我夹菜。
　　“我不太会嚷人吃饭，也不习惯给别人夹菜。你们自己好好吃，自己喜欢吃什么随意吃就行。”NC听到我在一旁故意发出的“咬牙切齿”的声音，瞬间意识到自己似乎曾经因为这事儿得罪过我。这让他的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一抹笑意。自己刚刚一个多情把热脸贴到我的冷屁股上面的尴尬也即刻被他丢到九霄云外，语气温和地嚷对面的胖儿和小冬随便吃。
　　“恩恩，好的，哥哥。我们不用您嚷的，您好好吃自己的就行。我们都能吃得饱饱的！哈哈，你们看看我和小冬这边桌子上这一大堆的鱼骨头，就知道我们俩有多不客气了！”胖儿一听NC说自己不会嚷人，立刻出声表示自己和小冬不需要别人嚷，并欢快地指着自己面前那堆鱼骨头做证。
　　“这样最好。”NC拿余光瞥了一眼胖儿和小冬面前的那堆鱼骨头，微笑着说。
　　事实上，胖儿从拿起筷子的一刻起，就一直在很努力地吃着。小嘴说着话都没有耽误她吃东西。边吃边睁着自己那双圆圆的充满好奇的眼睛，直勾勾地、毫不掩饰地瞅着斜对面的NC。那可爱的、古灵精怪的模样，让坐在她对面的我一直忍不住想笑。
　　这小姑娘啊，不知道对NC有多好奇呀！我已经隐隐从她的表情感知到，胖儿的小脑袋里一定在努力思考着，如何利用眼前绝妙的机会，向NC问几个八卦的问题，来满足一下自己那颗对他充满好奇的心。老实说，如果我是NC的话，都会被胖儿那赤裸裸、带着笑意的眼睛给盯得不好意思。
　　NC又不傻，那么直接又热情的目光投注在他脸上，他要是感觉不到就奇了怪了。但他最擅长的技能之一就是伪装。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装作自己没被欣赏，然后自顾自地吃着自己碗里的食物，十分专注。
　　胖儿果然不负众望，在NC的第二碗米饭快吃掉一半的时候，终于笑眯眯地看着NC问了他这样一个问题，“哥哥，您是什么时候开始戴眼镜的啊？”
　　正在低头吃菜的NC显然没想到一直盯着自己看的小姑娘会问出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的问题来，不觉愣住了。只见他顿了一秒钟，抬头看了胖儿一眼，反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啊？”
　　“您别问我干什么的，回答我的问题啊，哥哥。您去北京上大学的时候戴眼镜了吗？”胖儿的语速一如既往的轻快。只两秒钟便呼呼呼地说了好几句话。为了便于NC回答她刚刚的问题，她又把问题稍稍降低了难度，直接给了NC一个时间限定让NC来作答。
　　结果，胖儿的二次提问话音一落，NC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一抹隐忍的、近乎羞涩的笑容。嘴上却硬硬地对胖儿说，“记不得了。”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着自己面前的饭碗，显然是在逃避胖儿牢牢锁在他脸上的目光和一瞬间让他有些无措的提问。
　　“哥哥您笑什么啊？您记不得了干嘛笑啊？”一直认真盯着NC看的胖儿怎会错过刚刚NC脸上那一抹很有深意的羞涩笑容呢？这个新发现让胖儿一下子就对自己刚刚的问题没了继续追问的热情，反倒嚷嚷着逼问起NC在为何而笑。
　　这可把NC给问住了，立刻努力敛起脸上的笑意，看着对面一脸看好戏不嫌事儿大、好奇心爆棚的胖儿出声否认，“我没笑啊，吃饭、吃饭。”说完，便低下头继续吃起碗里的饭菜。那模样整个一大写的——逃避，简直是落荒而逃！
　　“您笑了！我看见了！快说嘛，哥哥，您到底笑什么呢？”胖儿这孩子简直疯了，看到NC被她逼的脸都红了，更加坚定他刚刚那抹笑容的背后一定有故事。无心在传媒界杀出一片天地的胖儿，一看自己居然这么有当娱记的潜质，随便问一个问题，都能激起采访对象这么大的反应。必须把握机会，追问到底啊。说不定自己能靠着接下来可能挖到的某句猛料一举成为传媒界的一颗新星呢！
　　哈哈，这可把一旁看戏的我给乐坏了。NC啊NC，你也有今天啊！居然被小姑娘如此随意的一个问题弄得害羞成这样。看他那羞涩拘谨的表情，紧闭却微微上扬的嘴角，哪里还有一点30岁男人的样子？这分明是少年NC时的模样，这样子的NC我简直再熟悉不过了。
　　从我第一次在摄像头里看到这个男人的时候，我就记住了他脸上的这个专属于他的表情。在之后的若干年里，这个表情一次次在我的脑海中加深、定格，并最终成为一抹挥之不去的记忆。
　　原来羞涩和性别与年龄并没有什么关系。即便他是一个30岁的男人，即便他在很多时候都让人觉得冷漠、倔强、霸道又别扭，在特定的时间、地点、人物和语境下，总会有那么一瞬间能够让他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内心最柔软的情绪。
　　就像此刻的NC，他脸上的表情正清清楚楚地向在座的我们展示着他内心那片无比柔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