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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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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浩渺,万顷碧波,游船往来,远处山岭逶迤蜿蜒盘旋,近处垂丝杨柳参差披拂,湖光山色,尽收眼底。
一年时间,当初足足耗费一年时间,几乎是在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下,他才从姜国回到戴国。
但是这一次,在华阳丹彩的陪同下,不过一月时间,已经到了姜国境内。
山川湖色,大船顺流而下,不出半日时间,便能到达姜国王都洛城,便能再见到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孩。粗算下来距离他离开姜国已经有快两年了。
从归国到登基,一路上的艰难险阻自不必说,他从未放弃,继位意味着走上腥风血雨的一条路,可放弃王座注定要仰人鼻息一辈子,想当富贵闲人,无异于痴人说梦,身为王子,他这一生注定背负着斗争。
好在平安顺利。说起来他是极其幸运的,作为质子,离开前他被封做王太子,但其实不过是个安慰,也可以说是对姜国的重视,总之离开戴国,纵然他是王太子,也可以说是被排除于继任者之外。
但他的父亲,先王染病而死,病逝归天,虽不是毫无征兆,但也是措手不及。国不可一日无君,郦太后当机立断,总揽大权,而在选王的过程中,也远有比他更合适的人。
先王有二十位王子,在他做质子的这些年活下来的仅有十三位,除了生母低贱一开始便被排除在外的,进入郦太后选择内的就还有十位,其中五位年纪幼小,又非郦太后嫡子,难当重任。三位为郦太后厌恶,剩下的两位,便是真正的竞争者,他们在角逐的过程中两败俱伤。
正是此时,鹇妃暗中操作,让他趁着姜国内乱时,逃脱归国。而他能顺利逃出姜国王城,也离不开涪陵公主的帮助。
在他的心中重要的人并不多,鹇妃对他有教养之恩,恩同再造。涪陵公主想方设法帮他逃离姜国,这些年在姜国,她对他的安慰与帮助,同样是雪中送炭,恩重如山。
两年过去了,他们天各一方,实在是太忙了,甚至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思念她。直至接到书信,是她的亲笔信,凌乱的字迹显示主人烦恼内心的冰山一角。心中百感交集,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去姜国的请求。
而这一路上,只要他闭上眼,脑海中常常浮现鹇妃临死前的模样。她临死前所说的每一句话,都牢牢刻在他的心中。
他顺利登上王座,是鹇妃斡旋交涉,是太后迫于局面的让步,或许是因为他太过亲近鹇妃,所以太后对他一直心存芥蒂。而鹇妃说不愿斗了,她愿死,她思念死去的故人,愿追随死去的人。
鹇妃宁肯自杀,也不肯拖累他,这让他忍不住去琢磨,他走出的每一步究竟是错还是对。
他觉得他是对的,且坚信自己脚下的道路,绝不回头,一路往前。
重来姜国,并非一时冲动,如果待在戴国,那他的妻子,必然是要一位郦氏女,甚至人选都已经有,三妃的人选,也全在郦太后鼓掌之中。
要蛰伏一年两年三年,甚至更长久的时间,才可能有机会扳倒郦太后,但涪陵公主的一封信打破了这个僵局。再一次踏上姜国的领土,他不知道前面等待着他的是什么,他只知道涪陵公主,玉儿是绝不会伤害他,这是直觉。
戴王靠在船的围栏上看着山水出神,郦阳站在他的身后,也跟着发呆。
起初他还不明白戴王陛下为何只因一封书信,就答应再去姜国。
只为了一张薄纸,就再度去往姜国,他的内心是极度非常之不赞同的,但陛下不带一人,只让他跟着赶赴姜国,他心中却又是非常感动的。
这一月来,他曾多次想问,却又耻于求问,陛下的心思他无须去猜,他只要去做,只要把陛下命令的事情做好,那便足以。
而且纵然他再琢磨不透君王的心思,却也知道姜国公主的这封信,意味着变数。
变数会带来危机,也会带来希望。而他的王一下也没有犹豫,没有任何迟疑,这或许便是君主的胆魄。
戴王陛下的困境,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为了不连累陛下,鹇妃不惜自杀,不惜以死触动他,激励他。况且陛下在姜国住了近十年,自然也是有所考虑的,他相信陛下不是无谋的人。
郦阳这样想,就忍不住去看华阳丹彩,女人却抬着头看天,根本没有看向这边。这让郦阳很是不满,放眼四海,有哪一位王子君主会比戴王更加俊美,华阳丹彩居然没有朝戴王看来,她简直不是个女人。
但华阳丹彩的确是个女人,还是个美人,正当好的年纪,美丽高贵,但和戴王相比,一万个美人都不值得他流连。
郦阳保持着警惕,盯着戴王背影,守在戴王的周围。
他不禁回忆起一月前,他从最值得信赖的女官口中听得的话。
涪陵公主的来信早已发来,郦太后视而不见,后来华阳丹彩亲自赶来,可见姜国态度强硬,最坏的结果可能是姜国发兵。
郦太后早有决断,戴王还可以再找,可与姜国交恶是万万不能。
这个妖妇,慕萧听见身后的郦阳在骂。他抬起头,忽然见一群毛色鲜亮的水鸟倏然划过天际,飞往墨色浓浓的树林从中。
他愣了愣又闻一声鸟鸣,只见一只白羽的鸟迎着白光耀眼朝他所在的方向俯冲而下。
有刺客?郦阳屏息,想着把白鸟一刀斩落,却意外发觉那鸟越过他们的头顶,扑翅飞落到华阳丹彩举起的手臂上。
郦阳松了一口气,原来用来传信的鸟,他突然发现戴王朝着华阳丹彩走去。
慕萧问:“什么事?”
华阳丹彩却好像没有听到一般,迅速将纸揉成一团,塞进口中,吞咽下去。
郦阳大怒,“你这个逆贼,该死!”说着便抽出刀刃架在女子纤细白皙的脖颈上。
只要她敢说出任何无礼于戴王的话,他会毫不犹豫杀了这个女人。
君王若是没有威严,那任何人都会欺压都头上来,被轻视则埋藏死亡的祸端。
这不是郦阳冲动,而是为了维护他,慕萧没有立刻劝说郦阳收起刀刃。
华阳丹彩却十分识相,她温柔一笑,进而行礼,“主命不得不从,如有冒犯之处,还请将军恕罪。”
她微微移动,锋利的刀刃已在华阳丹彩的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她却毫不在意,端雅一笑。
临危不惧,难怪她能指挥这一批人。
慕萧终于点头,见此,郦阳松开手,退回戴王的身后。
戴王道:“这一路辛苦你了。既是机密,孤不追问。”
华阳丹彩露齿一笑,忽然拜倒行礼问:“戴王陛下可愿迎娶公主?”
“你这是什么话!”太过惊讶,郦阳没绷不住了,说完他就提起精神环视周围,如今已经到了姜国境内,不得不防。
慕萧也凝视她,等待她继续发问。
“只问陛下可有迎娶公主的心?”华阳丹彩重复道,她语气郑重,与一路上而来的嬉笑不同。
可不管用什么语气都不合适,这话不当她讲。纵然她是华阳一族的女子,而华阳一族是仅次于王族的贵族,可姜国公主,戴国君主,两国联姻,该是修书来议,随后由戴国遣人或者戴王亲自迎接。
郦阳怒气在一点点积攒,他很不满,华阳丹彩擅自说出这样的话,使得他非常不满。但是戴王没有发话,他不能行动。
戴王会怎么说呢?两国联姻,无非也是一种较量,大国遣送女子來嫁,这是示好,小国送去女儿,这是和亲。而眼下,论起来,姜国是第一大国,涪陵公主,是姜国君主的嫡亲妹妹,也是仅剩的一个妹妹,她没有嫁往戴国的必要。
心中忐忑,郦阳看向戴王。
“孤明白了,”慕萧点头。
“奴在此提前恭贺陛下。”华阳丹彩笑道。
这是答应了?不知为何,郦阳心中不乐,随即他又听见戴王道:“信是给孤看的,拿出来。”
华阳丹彩一愣,随即露出疑惑的眼神,但很快她取出信纸呈给戴王,郦阳目瞪口呆,这信纸不是被吃了吗?
见郦阳呆呆看来,华阳丹彩璀璨一笑,“你很好奇?”
郦阳点头又摇头,“我问陛下。”
慕萧看完信纸,抽空答:“障眼法而已,不必深究。”
“陛下纸上?”郦阳有些儿好奇。
慕萧却朝他一笑,“私事,无他。”
纸上简单的几句话,一是表达思念,二是让他放心,在信纸的最底端,还有一个笑得开心的小人儿。
“玉儿喜欢戴王哥哥。”他仿佛能听见少女软软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