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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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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语,恍若惊雷打在刘玄头顶,轰隆隆的盖过了牢内的人声。
张正竟然死在太后手里,那他那些年与刘景的针锋相对,竟全因一场误会?
刘玄有些晃身虚浮,他以为刘景真是因为忌惮他,为了削弱他的羽翼,不惜杀了自幼交好的师兄。
当时他怒极,才会带雪峰入宫和他撇清关系,他至今还记得,他误伤刘景的情形,那一剑,从掌心一路痛到胸口,彻底断送了二人的情意。
而今却告诉他,刘景是被他冤枉的?
牢内,刘景谑斥,“暗卫?大宸律例,除天子与皇储外,任何人均不得私携影卫,不知赵丞相这算是天子、还是皇储呢?”
太后几乎森冷的语气,“知道太多,可是会要命的。”
听到她威胁刘景,刘玄正了身,拧眉对上准备离开的太后,"太后想要谁的命?"
太后全然未料他会在,揣测他将先前的对话听了多少,"刘景叛国之罪证据确凿,皇帝为何还不下旨处死?"
刘玄脸色白得有些沧桑,语气却依然保持着不怒自威的气势,"太后如此关心政事,莫不是忘了后宫不得干政。"
"……"太后怔然未语,一贯孝顺的刘玄从未对她用过这种语气,恐怕适才的话已经惹怒了他。
虽是自己儿子,太后倒也知道不能硬碰硬,当下便是回了自个宫里。
牢内,刘玄与刘景隔着冰冷的栅栏,紧抿多时的唇线终于见得几分松动,"为何不告诉我"这迟来的真相,几乎要摧毁他所有的心神,堪堪留下刻骨的悔恨。
刘景只是微微勾唇,似有自嘲,亦兼讽笑,"我说了,你信吗?"
刘玄心如碎镜,照出多个当年的情形,是了,刘景不是没说过,是他没信,是他误会了他,是他将他们从至亲逼成了仇人,
自责,懊悔,愧疚,终了似心头血尽,他伤然一叹,"好歹我们还是亲兄弟,没想到最后竟是我,最不懂你。"李昭文,萧宇,李成,还有张正,所有人都不问缘由的信任刘景,独他,自作聪明的揣摩猜测,硬生生将二人的感情消磨殆尽。
见他终于相信自己无辜,刘景心头尘积多年的郁结,此刻终于渐渐消弭成灰,他深深呼出一口浊气,浅浅笑开,"懂也好不懂也好,我只要你知道,对这天下我真的无心。"他只那一颗心,早给了他一人,而今已残破不见一处完好,又哪里还装得下其他。
刘玄只问,"那对我呢?"事到如今,他只想知道,他是否肯原谅他,是否还在心里给他留了方寸之地。
刘景却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牢门外,似看到了什么人,嘴角渐渐化开一抹浅笑,"如你昔日所愿,我现在真的只当你是亲弟。"
刘玄知道谁在外面,只是他没有想到,面对自己的挽留,刘景第一个想到的是萧宇。
刘景微带宠溺的笑容一如曾经,只是眼中已换了人。
刘玄心痛成结,他自知没有爱他的资格,多的话也已说不出口,便只端出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的,"也好,朕便可以同过往断个干净。"做一个心无可信,至高无上的孤君。
刘玄转身离开,化却的雪水融进发间,沁得头皮生冷,他知道,以后这宫里会变得更冷,只因再无可期盼的温存。
刘玄走后,萧宇入了牢中,打开牢门,二人准备离宫之际,萧宇迟疑的停了下来,"三哥,若不是因为我,你会不会选择留下来?"
"为什么这么问?"
"当初刑讯我的并非皇上,而是太后。"
刘景挑眉,这是他早有怀疑,此间听来也并不意外,他只是不解萧宇这样说的理由。
便听得萧宇继续道,"皇上心里是有你的,只是他碍于种种原因不敢说。"
刘景深神色微滞,望向远处亮着的宫殿,唇边缓缓化出一道释然的浅笑,也好,临末了,还能知道自己并非痴心错付,只是沧海桑田,他们已成陌路,也许这就是天意,让他们相爱却未能相知,"勿论缘由,我要的只是他一句愿意而已。"
萧宇低眉,既为他二人惋惜,也为自己的介入心虚。
刘景却已收回目光,笑着将他揽入怀中,"说这些做什么,难不成想把我推给他那我可告诉你,门都没有!"
萧宇被他拉回神来,会心一笑,"嗯,门都没有!"理由再多,终不过一句有缘无份罢了。
李成安排萧宇守在天牢已经数日,终于这日将人劫走了。
得知刘景逃狱,太后第一个找上了刘玄。
彼时刘玄正在阅看大臣检举赵蔚恶行的折子。
太后一入屋便打发了所有人,急切的催促着,"刘景被人劫走了,皇帝还不快命御林军追查。"若非刘玄前些日子整肃了御林军,她早就派人去了。
刘玄早已得了消息,此间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此事是朕默许的,太后就不必过问了。"
"糊涂!你可知刘景对你而言有多大的威胁!"
刘玄不耐的起了身,"他如今已经背负叛国的罪名,再不会有人妄图请他复位,母后还在忌惮什么!"他不解,太后为何这般容不下刘景,三番两次派人暗杀,而今仍不肯放过。
太后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甩了袖,"他不死,你这皇位便一日不稳!"
"为何?"
"因为你不是先帝之子!"
"……"
话已出口,太后索性摊开了说,"当年哀家与你舅父议事,不慎被他偷听了去,你舅父及时派人杀他灭口却被你搅了局,事后他来找到哀家,说他决不会将此事告诉任何人,哀家才容他活到现在,但如今你已是皇帝,行事必须更加谨慎,他,非死不可!"
"……"刘玄跌坐在龙椅,垂眼中思绪回到数年前,哥哥唯一一次在宫中遇刺,那件事最终不了了之,他以为哥哥是为了不惊动父皇,而今想来,尽是为了替他遮掩。
太后还在不停强调赵蔚的重要,催促刘玄派人追杀刘景。
可刘玄已经一个字也听不清,二十多年的回忆同时涌入脑海,全是那人的笑,他的宠,他的痛,他的情。
原来刘景当初描绘的未来并非不能,原来,他们之间本就不是□□。
他伸出手,想抓住眼前那抹虚影,泪落无声,"哥..."唤未可闻,心脏已承受不住重压翻腾,崩裂出数道裂口,齐汇成一道血红,从他紧抿的唇边喷了出来。
刘玄闷吐一口瘀血,往事如光影穿梭,将二十多年的二人重现眼前,反反复复,重叠交织,最后留下那人憧憬幸福的笑颜,"玄麟,和我相守白头可好?"
刘玄心里应了无数声,声声如泣血孤雁,震心伤神,可脑海中的人影却还是渐渐离他而去,终没入一片黑暗。
皇帝大病数日,病榻上接连下旨,将之前积压的各项罪证尽数召告,赵家上下数百口人,有罪者判罚,无罪者充军,就连太后也被送到宫外佛寺为受赵家所害之人祈福。
皇帝大义灭亲,既显不容徇私之刚正,亦展雷霆凌厉之气度,一时间朝野整肃,盛世清明。
刘玄高坐宫楼,远眺天下,他不知哥哥身在何处,亦不知他过得可好,他能做的,只有让这世间太平再太平一些,让那人再不必为任何人忧心,平安喜乐度过余生。
若有来世,你为君,我为妾,还你一世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