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烟火大会·尾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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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对岸人影堆叠耸动，从中走出一个年迈老妪，驼着背，坐在草垛上，含着沙哑而柔软的嗓音，缓缓张口。
伴着火堆旁的翩翩舞姿，和歌声渐起，在这片平原间飘荡，拖得又长又远——
袖渍(そでひ)ちて
掬(むす)びし水(みず)の
冻(こほ)れるを
春立(はるた)つ今日(けふ) の
风(かせ)や溶(と)くらむ
渍袖掬清水，
寒日冰冻三尺余。
所以能汲者，
盖是今日立春时，
暖暖东风解其冰。
几名女子的舞姿，也随着宛如春水般潺潺的歌声,嘴角噙着温和的笑，轻缓地荡出松宽的衣摆，绚烂繁复的绣样，五彩斑斓的丝线，宛若春夏之季的花丛。
“看来这些村民都被你惯出富贵病了。”一旁不解风情的男人仍是持以惯常的姿态，挺着脊梁，将双臂交叉夹于腋下，眉眼间的不屑都快要溢出来，“和歌是有钱贵族的消遣。”
她听罢不置可否，手背在身后，两根食指不安分地相互绞着。
她没有看向他，但他用余光瞄见了她又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我倒希望这要是不治之症才好呢。”她说话之余故意凑过来，与他站在一块，距离颇为亲近。
斑察觉到身边人的动静，手臂肌肉在刹那间不自觉地僵直了起来，这是忍者的本能，但是这一瞬间，仿佛还夹杂了其他东西。
就这样有好一段时间他们没有再说话，但好在有对岸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歌声作着背景的声音，也不至于太枯燥无聊。
从这一次见面以来，似乎老是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前一刻还是有说有笑的，后一刻两人都变得沉默不语。
宇智波斑知道他们之间还是有着不小的隔阂的，毕竟这么多年只用刀枪和忍术交流的两人，怎么会经过几天时间的相处，就能够谈笑风生呢？
何况千手竹间再怎么比男人强，也终归是个女儿身。女人的心思都是很难猜的，这也是他对女人一贯的想法……真是头疼。
他微微侧头看了看她，这家伙正漫无目的东瞥西瞧，花簪上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清脆作响，晃得他有些心痒。
他觉得，是时候说些什么了吧。
“我……”
“我说……斑，你想好了吗？”
这时，她忽地转头，那双澄明的眸子不偏不倚地撞入他的视线，就这样，他俩再次四目相对。
被打断了，不过这样也好，他一向不擅长做发起聊天的那个人。但他没有立即回复她，这个问题属实把他给难住了。
想好……他算是想好了吗？
他深知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和解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但是……
“千手竹间，你知道的，我们有条件。”他定定地看着她，千手族长也好，童年伙伴也罢，这些都无所谓，他这个人，从来只以宇智波一族的利益为先，“和解的条件。”
宇智波一族眼睛的眸色是极为深沉的黑，在战场上，只消看上一眼，便会心生胆颤，寒意簌簌。
但此刻她仍是直视着他，没有丝毫逃离这苛刻视线的念头。她知道这是不能再拖的事了，再过几日他们就会离开。直白点，再直白点，一定要达成……
“医疗资源，这是我们已经承诺过的。”她开始细述，不紧不慢地。
“关于这方面的书籍，忍卷，都可以分享，我们可以毫无保留。”
“也会尽最大所能为你们培养医疗忍者，水户与我也会参与进来。”
“不过我有一个请求。”她又停了下来，紧紧盯着他不放。
“是什么？”他有些诧异，没成想到她也会谈条件。但并没有让情绪表现得太过明显，感情是谈判的大忌。
“我希望你们能让医疗队成为以女子为主导，或者至少是男女对半领导的组织。”
他没有说话，竹间攥紧了手心，那里冒着黏腻的汗水。
“你的要求还真是简单。”他嗤笑了一声，仿佛在嘲笑她，“难道担心我会把医疗部塞满五大三粗的男人吗”
她顿时松懈了，肩部也垮了下来。
“——不过。”他摆正表情，那极有压迫力的气势伴着微微倾身，向她扑泄而来，“这不够的，千手竹间。”
她突然警觉了起来，“你还想要什么？”
他用余光粗略地晃了晃四周，人影稀疏，尽去对岸处了，看来应该是她指示的，这正是为他们谈判所留下的空间。
“千手竹间，你是个聪明人，不应该看不到宇智波和千手如今的状况。”
“不过无论你们再怎么胜于我们，宇智波都是忍界不可或缺的一族。宇智波的崩灭，会牵动到各方势力，大名城那帮贵族定是有异议的，依附我们的几个最忠心的家族也会起义，到时候是否会酝酿起新一轮的战争也不好说。”
“如果不是以平等的姿态和解的话，我们宁愿不要。”
纵然族里那些年青人想要，也是不能够的。如果以低人一等的姿态和解……势必会有大患，然而目光短浅之辈，只看得到近在咫尺的佳肴，藏于背后的毒药，是看不到的。
“所以你想要的，是……”
竹间之前便考虑到了宇智波的存亡问题，确实，如果宇智波没有了，他们千手一家独大势必会带来不好的影响，各方都会有所忌惮，况且日后和解后需要建村，诸多事务只凭千手的能耐和人脉，也是块高高的门槛。她的私心里虽然有和斑一起实现儿时的理想，但对此也不无考虑，高处不胜寒，他们需要联手。
此时她已经有些许猜到他想要的了，那是扉间提到的，最能解决两族隔阂与距离的——
“联姻。”斑艰涩开口，无论这种场合再怎么严肃，求亲这事还是让人难为情的，“嫁一位你们千手的女子到宇智波来。”
“不行。”她振振开口，额上的青筋霎时鼓起来，“我不同意。”
河对岸五光十色的人群以线形挤在岸边，借着橙红色的火光，在淙淙流淌的河面上倒映出一排模糊的光影。嘈杂的人声逐渐沸腾起来，然而在这边听来，只是像在高树上的蝉鸣罢了。
因为都被她铿锵有力的声音掩去了。
“除了医疗资源外，还有苍龟丸的发明，一切都可以共享，我们也会制定公平的规章条约，我们承诺不会做不利于宇智波的事情。”
“若是违反，我愿辞去族长之位，再不担任任何领导职位。”
“但是，我不会让一个女子嫁给素未谋面的夫君，这种没有爱情的婚姻没有任何期待的必要。相应地，男子也不该被如此对待。”
“任何人都不该成为政治的牺牲品”
宇智波斑未曾料到此提议会遭到她的反对，毕竟此法已经沿用千年屡试不爽了，但这是关系到宇智波一族命运的谈判，他是不可能退却的。
他与她的视线紧紧纠缠，想要从中找到一丝可能反悔的破绽，他继续维持着居高临下的姿态，哼笑一声，平静说道:“哼，那你准备怎么做？除了这个方法，难道还有更好的了吗？千手竹间，你跟千手柱间战斗时候的所作所为，真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们本可以一次击溃，就算自己付出点代价，也能让我们元气大伤，可是你们没有。我明白你们不想伤到根基，与我们宇智波合作，和平之路便能够得到最大的进展。既然希望和平地解决这一切，那就拿出解决的诚意来吧。”
“斑。”她垂下眼眸，墨染般的睫羽垂下，在眼睑处投下了淡淡的阴影，好像岸边生长的芦苇在火光的照耀下留下的影子一样细密，顿了一下，似乎是安定好了情绪，抬头平和地继续说，“这代人我们或许无法改变，可是我们可以改变下一代。”
“用教育的方式。”
宇智波斑以为自己听错了，哑然失笑，什么，用教育，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他眉毛一挑，锐利的眉尾有如他惯常使用的镰刀，“千手竹间，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用嘴巴吗？”
“不。” 她眉头皱紧，黑曜石般的瞳仁亮晃晃的，好像两只涂满煤油的火箭，正熊熊燃烧着，仿佛就要射出去，目光炯炯地盯牢他，连拂过河畔的暖风也无法吹熄这火焰。
“或许我现在是没有办法以实际行动证明给你看，但只要你相信我，我就能够做到。”
没有预料地，她踮起脚尖，将身子挺了一下，高上了那么一点，与他的脸凑的更近，声音清亮，“只要你，相信我。”
她的手紧紧攥着衣服，把原本平整的和服摆子拽出深深的褶子，骨节在压制住力量的同时，显得格外分明。
淡红色的眼影下，平日里灵动扑闪的睫毛下，闪着期待的目光。
他的嘴唇翕动，想说些照例的讥讽的话来，在脑海里摆了许多句，但面对着近在眼前的如炬眼眸，最终没有说出口。
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脸颊上，晶亮的眸子凝视着他，像根针一样，刺进他的眼睛里，想要把他看个穿。
他屏住呼吸。
“你答应过的，斑。”她轻悄悄地说，尾音如鸟羽掠过天空那般颤着。
空气仿佛凝固了，身边的一切都沉淀下来，安静下来，万千世界里只有他们两人存在。
这句话好像石子一样，在他的心海，激起一片涟漪——
“咚。”
“要建一个大大的村子，让所有的孩子都进去，由我们保护着。”
岩山，森林，蔚蓝天空，三个稚气少年。
不会忘的，怎么会忘呢。
他哑然，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说不行的是自己，不敢面对的是自己，背叛的是自己……提条件的，却从来是自己。
这样的他，有什么资格再去谈别的呢？他们拿着最大的诚意，他却毫无回馈。
他沉默了一会，望进她漆黑的瞳孔，手指蜷缩了一下，随即舒展了。
作为人，总得为背叛承诺付出代价的，这次就……
好好遵守一次吧，好好地去相信她一次。
像是释然，从胸腔中，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喟叹，“就这一次，你想怎么样，我都随你好了。”
“你说什么？”
本以为面前的女子会放心下来，谁知她竟把手搭在他的肩上，运用查克拉强使他弯下腰来对她对视，“斑，再说一次，拜托了！”
“喂，你注意一点！”他吃痛叫到，这家伙还真是没有分寸，耳朵是聋了还是怎样的？！
“对，对不起，我太激动了……”她连忙把手放下来，往后退了几步。
他无奈地闭了几刻眼睛，按下万千的思绪，然后又睁开，缓缓开口，“我说……”
“嘭——”
“嘭嘭——”
十几支烟花腾空而起，窜上广袤的苍穹，一粒粒金砂喷射而出，在空中傲然绽放，赤橙黄绿青蓝紫，五彩缤纷，姹紫嫣红，如同水晶般靓丽夺目，好似彩绸绚丽多姿，把大地照射得犹如白昼。
而在霎时的绽放过后，又如瀑布般从黑天鹅绒般的夜幕中流泻下来，璀璨又迷离。
震耳欲聋，任何声音都在这烟花爆炸的声音中消弭了，包括河对岸人群的嘈杂声，河流的潺潺声，焰火燃烧的噼啪声，风拂过芦苇丛的沙沙声。
他们讶异地凝视着这绮丽非常的景色，摄人心魄的光彩暂时挟住了两人的注意力。
宇智波斑侧身看了看她，她的眼睛随着焰火的炸开也绽出万花筒般斑驳陆离的色彩，细长湿软的睫毛微微颤抖。
她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喜欢看烟花，这一认知终于击中了他心中最柔软的羽层，他俯下身，与她的耳朵靠得近一些，他用暗哑沉沉的嗓音说，“我说，你想怎么样，我都随你好了。”
她侧过头，一脸无辜地注视着他，然后把整个身体都转向他，张大嘴巴，尽量把声音放大了些，“我听不见！”
他无言，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无可奈何地，升高音量，“你想怎么样，我都随你好了！”
“听不见！”她睁大双眼，一副仍不明所以的样子，继续扯着嗓子喊。
“斑，我真的听不见！烟花的声音太大了！”
天空忽明忽灭，雷鸣般的声音响彻云霄。
“……”
宇智波斑有些烦躁，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可能有些狰狞，不过无所谓了，他深吸一口气，两只手捧住眼前女子的后脑勺，那只摇摇晃晃总惹他心浮气躁的花簪此时终于老老实实地被他抓在手里了。
她的发丝有些凌乱了，搭在额头上，倒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少了一些平时那不怒自威的气质了。洁白柔软宛如栀子花瓣的肌肤，晕红的双腮，黄昏时的霞彩似的，嘴唇的朱红因为刚刚的争论而褪去，却露出最真实的颜色，粉嫩得像一朵最早开放的樱花，黑色眼眸宛如小河溪一样清澈，上扬的眼角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红，如同金鱼的尾部般艳丽，点缀着些许珠光，宛若天幕上闪闪烁烁的星子。
千手一族的新任族长，有着美人之称。
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实，只是不愿承认罢了。曾经认知里的那个小毛头，小男孩，忽然长成了这番亭亭玉立的模样，他觉得自己不去接受也是情有可原的。
可是，可是她是女子，这个事实无法改变。他得去面对她，就像完成自己多年前许下的的承诺一样。
她很烫，很热，蓓蕾般的胸脯起起伏伏。感受到从她周身传来的热量，他偏着头，屏住气，手微颤，离她的耳朵越来越近——
“最后一次。”
“你想怎么样，我都随你。”
然后不再看她的眼睛，慌乱地避开，将手甩到身体的两侧，装出一副稳重的样子。
完成了，这样就算是完成了吧，接下来的，他有信心做好。
恍惚中，他的余光摸索到她的嘴唇，噙着笑，弯弯的，天上的月牙似乎被她偷走了。
忽地，他感觉肩膀被两只温热有力的手攀覆着，强令他弯下腰来，与她相视着。
他不知道今天晚上看了她多少遍了，这家伙老是笑嘻嘻的，真让人没办法。
不行，那双眼睛，好像会摄人心魄。他避开她的目光，伪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这是宇智波族长的威严，也是他的面具，他是不能够表现出太多善意的，不然——
“我重金购下的火之国大名的贡品烟花，好看吗？”
“这就是给你备的大礼喔，斑，你前不久刚生日，对吧？”
她似乎察觉不到自己的吐息有多挠人，嘴唇甚至还触到了他的耳垂。她仍一脸乐呵呵的，好像这是多么高兴的事情一样。
但是她确实肉眼可见的很高兴。
宇智波族长的脸上终于起了变化，他白皙的面颊上出现了晚霞般的红色，不过好在有缤纷光色的掩饰，不至于看得太过清楚。
生日，生日？十二月二十四这个日子，除了泉奈，父亲，家里的嬷嬷，这寥寥数人知晓，这家伙居然也知道？
嗯，以前她曾经旁敲侧击地问过他，自己竟然没发觉，这家伙真跟狐狸一样狡猾。
不过……他感觉心里一块栅栏被拆解了，这家伙老是横冲直撞的，把他搞得一点防备都没有，真是可恶。
总之，以后一定要好好治治她才行，反正多的是机会。
十八岁的宇智波斑如是想，但是以后是谁治谁，还真是说不准呢。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烟火大会·尾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