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木兮火柴

8、第八把火

　　命运就是一个圈，她放下后，袁冉拿起送给陆危焰的水，绕了一圈，又回到她手里。
　　陈轻火盯着饮料瓶看了许久，似苦似笑的扯起嘴角，不知道该不该接过来。陆危焰看出她的犹豫，二话不说把人扶起来压在胸口，扬起瓶口贴近她唇边，捏住她下巴往上一抬，轻轻松松给她灌进一口。
　　饮料滑进干辣得厉害的喉咙口，凉丝丝的甜。
　　陈轻火顿时就失了力气，她盯着陆危焰好看的下颚线条，倚在他胸前一小口一小口艰难的吞咽。接连喝了好几口，嗓子里那种沙石磨砺的痛感才渐渐消失。
　　陆危焰还要再喂她，她摇摇头，推开饮料瓶，挣扎着坐起来和他面对面，“我不喝了。”
　　“行。”她不喝，陆危焰也不勉强，仰头咕嘟嘟，毫不在意的灌下小半瓶。喝完，随意的用手背抹了抹嘴角，喀拉拉拧紧瓶盖，“休息好了？”
　　“你……”陈轻火看着他手里捏着的运动饮料，再抬眼看看他湿润的唇，一时半会说不出话，她舔唇，“这是我的水……”
　　“什么？”陆危焰没听清楚。
　　“我说，这个水是我喝过的。”
　　“嗯。”陆危焰舌尖点着尖牙，笑，故作不明白的反问，“你喝过的怎么了？这水不是我给你的？”不是她喝过的，他还不喝呢。
　　这人怎么这么流|氓？陈轻火语塞。她说不过他，只能抿紧嘴巴不说话。
　　陆危焰却不依不饶，持续追问，“我喝我的水，有问题？”
　　“……”陈轻火别过脸不理他。
　　陆危焰瞧着她状似波澜不惊的表情，笑一声，手指捏住她微红的耳尖用了点劲，再次盛情邀请，“去看我比赛？”
　　陈轻火被他捏了下，身子往后一缩，躲开他的拧弄。她摸了摸微热的耳尖，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对他不经允许的碰触，似乎并不排斥。这个念头一出，陈轻火心里咯噔下，她不自在的侧身躲开他大咧咧的视线，声音清淡：“不是比完了吗？”
　　“没，还有一场决赛。”陆危焰站起来，视线穿过灌木丛投向操场，听了会儿广播播报的时间，啧一声，伸手将陈轻火拉起来，“走吧。”
　　他挺直了腰板看向操场，热血澎湃的摩拳擦掌。
　　陈轻火看着他自信的面孔，愣在原地出神。等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他拉着往操场中央移动。男子一百米决赛处人头攒动，袁冉的身影一晃而过。陈轻火回过神，她眨眨眼，把自己的胳膊从陆危焰手里抢回来，“你去吧。”
　　“你不去？”陆危焰转身看她，头歪着，表达自己的不乐意，“我说，你刚才喝了我的水。”
　　“什么？”陈轻火没听懂，她抱着胳膊，余光瞄住袁冉在人群里穿梭的身影，不自觉地后退，“你去吧，比赛等会儿要开始了。”
　　陆危焰伸手拽住她，不让她跑太远，加重语气，“我说，你刚才喝了我的水。”
　　他这么语气沉沉的提醒，陈轻火回过神来，不解道：“是你让我喝的。”
　　“但我没说是给你白喝的。”
　　“……”陈轻火呆住，她鼓鼓脸，震惊于他的厚脸皮，最后只能任他宰割，“你想要什么？”
　　他老神在在，耐性十足，“去看我比赛。”
　　“……”
　　说不过他，陈轻火只得妥协。她跟在陆危焰身后小心翼翼的走，走到男子一百米赛道旁，抬眼看了下袁冉所站的方向，然后环视四周，找了个视觉死角停下脚步，“我就在这儿看你比赛吧。”
　　她拉拉陆危焰衣角，征询他的意见。
　　“这儿？这儿怎么看得见？”陆危焰皱眉，上下打量了她一遭，不是很赞同，“这一圈都是人，你看得清楚？”开玩笑，被这么些人挡在后头，能瞧得见他奔跑的英姿？
　　“看得见。操场这么大，怎么都能看见的。”陈轻火瞥一眼远处的袁冉，找了个借口，“那边人多，挤来挤去的反而看不清楚。”
　　“……”陆危焰盯着她，眼睛黑黢黢的。
　　陈轻火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知道得不到保证陆危焰绝不会罢休，于是她抿抿嘴，开口保证：“我不走，就在这里等你。”
　　“……那也行。”陆危焰观察她好一会儿，最终勉为其难的点头。他把剩下的半瓶饮料塞进她手里，警觉的给她布置任务，“水给你拿着，我比赛完要喝。”
　　陈轻火接过饮料瓶握在手心，点头应下。陆危焰还想在叮嘱般的警告两句，那边男生扬声高喊，他应了声，回头半信半疑的看陈轻火一眼，最后一狠心，跑去起跑线。
　　吸引目光的大火球从身边离开，陈轻火长松一口气。她握着饮料，在场外观察了会儿，顺着跑道找了处不起眼的地方猫着。她听着周围女生激动的八卦声，敛了敛睫毛，竖起耳朵默默的听。
　　“啊啊啊，陆危焰又要跑了！天哪，好帅！”一个女生捧脸，“我真的好喜欢他啊！”
　　“我也好喜欢他！”
　　“呵呵，在这边围观的女生，有几个不喜欢他的？”
　　“……这倒是，”捧脸的女生放下手，看向对面，幽幽叹了一口气，“我听说，一班袁冉也喜欢陆危焰……”
　　“真的假的？”女生们震惊，叽叽喳喳。
　　“当然是真的，袁冉今天还给陆危焰送水了呢。”
　　“什么？……陆危焰收了没？”
　　“收了啊。”
　　“啊？”女生们很失望，却又莫名放下了什么似的，酸溜溜的感慨：“如果真的是袁冉，我就接受了，在我心里，我们学校，只有袁冉配得上陆危焰……她成绩好，性格棒，陆危焰喜欢上她，不稀奇……”
　　陈轻火在旁边听着，嘴唇越抿越紧，她低头审视了一圈灰扑扑的自家，抬起后的视线不由自主便飘向对面站着的袁冉。
　　袁冉难掩激动的站在跑道边，几个一班女生围在她身边，笑嘻嘻的说着什么。像是说到了什么害羞处，袁冉笑骂回去，眼睛晶亮，双颊潮红。
　　陈轻火盯着她们的嘴唇，借着风刮来的一丝半点嬉笑揣测话语内容。她费尽心力的想着，指令枪突兀的响起，起跑线处的一排男生飞一般掠过人群，带起一阵劲风。
　　亮橙色的马甲套在陆危焰身上，跑动起来，像一团火，烈烈滚过，撩得周遭所有女生热血沸腾。
　　陈轻火目送他第一个冲破终点线，敛下睫毛，钻出人群。他是光，她是舞台中央，他们都是那样耀眼的人，合该在一起。
　　陆危焰冲过终点，第一时间回头找陈轻火。原来那处没了她的身影。他双手叉腰，重喘几口气，拨开周围围着的人群挤出去找人。
　　“哎，你去哪儿？”包锐翔喊他，“等会儿第一名要上台领奖。”
　　陆危焰头也不回，摆摆手，“你帮我领一下。”他想了下，穿过重重声浪，一路走回刚才陈轻火栖身的寂静灌木丛。果然，她坐在草丛里，头倚在香樟树干上，手里握着他那瓶喝了一半的饮料，眼神防空，不知在想着什么。
　　那表情，空荡的让人心疼。
　　陆危焰心口猛地一缩，他放轻脚步，走过去，大咧咧坐她身边，“怎么没在那边等我？”
　　陈轻火恍然回神，看他满身热气腾腾的模样，垂下眼睛，主动解释，“那边人太多了，我看完比赛就出来了。……挤得难受。”最后，她找补了一个借口。
　　陆危焰点点头，伸手将她手里攥着的那瓶饮料拎起来，拧开咕嘟嘟灌完。陈轻火盯着他因仰头喝水凸出的喉结，抿了抿嘴，问他，“这瓶水哪里来的？”
　　“班里发的。”陆危焰喝完水，重新把瓶盖拧紧，手指着饮料瓶，喀拉拉的。
　　“班里发的？”陈轻火低喃，垂下眼睛拨弄地上杂草。她想要不顾一切的把事实全盘托出，却又没有这个勇气。陆危焰的喜欢，是她唯一胜过袁冉的地方，如果连这一点好感都失去了，她不知道，她还有什么过人之处。
　　最后，她点点头，哦了一声。
　　“哦是什么意思？”陆危焰将她面上一系列的变化收入眼底。他歪头，往陈轻火身边挪了挪，盯着她追问，“你刚才想说什么？”
　　“我没想说什么。”陈轻火别过脸，看向远方。
　　陆危焰不相信，他伸手扯她高束起的马尾，“说呗，我听着。”
　　“我说……”陈轻火看着他砸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眼睫颤了颤。然后，她以退为进，诚实道：“你喝的水，不是班级发的。”
　　“什么？”陆危焰端详着手里的饮料瓶，直皱眉头，语气犹疑，“不能……吧？”
　　陈轻火轻飘飘的睨他一眼，看出他的心虚。她把飘在额前的碎发撇到耳边，平静的扔下一枚地|雷，“我亲眼看见的。”
　　“我日。”陆危焰低骂一句，没了继续追问的心思。
　　陈轻火瞧着陆危焰一脸喝不下又吐不出的为难样，扬起嘴角，慢悠悠开口，半真半假的，“那个女生……”
　　“我不认识。”陆危焰抢先撇清关系。
　　“你不好奇？”
　　“不好奇。”他斩钉截铁，闷头郁卒不已，“我说呢，包子他们喝的矿泉水，怎么到我就脉动了？感情问题就出在这儿……”
　　陈轻火紧捏在暗处的拳头悄然松开。对袁冉的愧疚之情消散了些，她没有隐瞒，甚至还要主动告诉陆危焰那瓶水是谁送给他的。只是陆危焰自己拒绝了，仅此而已。
　　她什么都没做。

作者有话说

　　昨天更的有点少，今天补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