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线》天空也是黑色的

2、二

　　每个故事的起初难免会掺杂那么些巧合和不经意，遇到闻清那会正是新年伊始的深夜。冷冷的雨伴着肃萧的寒风侵袭了整个城市，跨年的喧嚣已分毫不见，只余晚班的零星几个行人或车辆穿梭在街头巷尾。
　　刘広整个陷在藤木椅内，半搭着脑袋，一边抖着脚，一边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
　　暖色的橙黄灯光从咖啡店的落地窗投射出来，柔柔淡淡却坚定不移地驱逐着周遭的寒寂。不少躲雨的或等车的行人下意识地都向着这片温暖靠近，有的走进深夜的咖啡店，有的则安静地等在门口，不约而同，大伙的眉头都舒展了几分。
　　刘広眯着眼，间或着啜一口热咖啡。
　　突然，一种无声的静默从咖啡店前方蔓延开来，刷着手机的、轻声闲聊的、催着电话的人们一瞬间都停下了动作，似被人摁下了暂停键般，诡异地停滞了数秒。
　　城市的街头不乏流浪者，他们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哪里都是落脚点，哪里也都是启程处，人海茫茫，谁也不会记得他们中的任何一张面孔。
　　此时，人们或明或暗的目光都不自觉地集中在门前不远处那个伏趴在地上、仅靠着两条胳膊前行的男人身上。冰凉的雨水毫不留情地尽数砸向他，冲刷着那张黝黑且脏污的脸庞，像极了眼泪般，留下了道道黑色的水流。
　　犹疑、不忍的神情出现在观看的人们脸上，然而，奇异的是，那种凝滞的僵默如同一块透明玻璃般，乍然间就破碎了。人们极有默契地迅速调转了目光，重新恢复了刚才的动作，只有少数几人的视线悄悄地不时在手中滴水的伞和那个吃力着爬行的浪者身上徘徊。
　　放下手中的白瓷杯，刘広直起身子，双脚同时踩在了地上。
　　流浪者还在爬行，一道身影却在他的身后数步追上，手中的伞自然地撑在了流浪者的正上方。
　　流浪者的面目早就被雨水冲刷的模糊不清，尽管如此，有心注视着这里的人还是能明显的感到浪者在怔住片刻之后，眼里闪出的泪光。他低头贴着地面，不住点着，像是在道谢。
　　黑色的伞面大半都挡在了流浪者的身上，陪着他慢慢地挪动到了店门口的遮雨篷下。
　　那道身影站定，收了伞，刘広这才看清他的面目。是一个挺年轻的男人，不高，1米75左右，五官倒是周正，看着令人颇感几分安心。
　　男人低头和流浪者说了什么后，随手将伞搁在店门口的伞架上，大步走进店里。
　　“两杯热牛奶，带走，谢谢。”男人的声音是一种温柔的低沉语调，不疾不徐地说来，听者莫名舒心。
　　“好的，请稍等。”闻言，前台侍者熟练地将加热后的鲜牛奶打包装袋，递给男人。
　　男人接过牛奶，走向门口的流浪者，一人一杯，靠着墙喝了起来 ，不时交谈几句。
　　这一切由男人做来相当自然，好似友人间分享了杯饮料那般，毫无刻意的施舍。
　　旁观着这一切，不少人脸色微赧，有些复杂地看了眼男人和流浪者。
　　还不错，刘広端着杯子，咪上一口咖啡，重新缩回藤木椅里。这雨看来是不打算歇会了，他看向窗外那并没有因为时间流逝而显出分毫颓势的大雨，摇摇头，神情却没有多少烦闷。
　　等候雨势缓下来的人们可不像刘広这么平静，这种天气这个时间点不好打车，半天才来一辆，心急的人们已经准备好冒雨回去了。
　　男人看了眼表，取过伞架上的伞，作势要撑开。
　　“等等”冷硬的声音自身后传来，男人转过头，首先入目的是一重又一重的大红围巾，继续往上，便是一双凛冽的双眸。气势惊人，男人下了这么个评价。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刘広走近1米处后，开口询问“：有什么事吗？”
　　“我要去取车，想借你的伞走一程。”意识到现在是在请人帮助，刘広补充道“麻烦你。”
　　好端端的请求，给刘広说完之后，听着硬是像发号施令。
　　刘広已经走在前面，他回头看着没有动作的男人，皱眉无声询问。
　　男人有些好笑地看着刘広揪在一处的眉头，寻常人做这个动作，眼神总会带着点不耐烦、厌恶等的负面情绪。这个人眼神倒是挺干净的，流露出的不解让他冷峻的面目多了分孩子气。男人露出笑容，撑开伞，分了一半给刘広，“你带路吧。”
　　雨水顺着伞沿流淌下来，结成一片白色的幕布。“你好，我叫闻清，你呢？”男人率先打破沉默。
　　“刘広。”刘広随口应道，此时他正抬头看着倾泻的雨水，不知在想什么。
　　几滴雨水在伞尖跳跃，突然滚落在刘広的脑门上。冰凉的刺激感让刘広一下子缩了缩脖子，闭紧双眼。
　　男人笑了笑，“今天这雨还真反常，来得一点预兆也没有。”
　　“恩。”刘広平静地回了声，看着倒真像惜字如金的冷男，其实，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这是犯了一见陌生人就装B的病，内心指不定蹦跶多少只小猪佩奇。
　　恩个锤子啊，刘広懊恼地想着，说出口的话却依然冷冷淡淡，带着“退散吧，凡人”的疏离感“：我的车就在前面，我送你回去。”
　　“没事，不......”
　　“我送你......作为回报。”刘広加重语气，绞尽脑汁地试图说服这个叫闻清的男人。本来就是看着这人挺不错的想帮他一把，才会一时脑抽追了出来。结果又不好意思直说，这才找了个没带伞的借口。
　　闻清还想婉拒的话在看到刘広越来越纠结的眉头时不知觉就消散了，“那真是帮了我大忙，谢谢啊。”
　　这才对嘛，刘広心里舒了口气，脚步不停地往前走。
　　“哎......”
　　刘広是标准男模身材，个高腿长，因此比一般人走的步伐都大。这会心里正放着小礼花，没注意下，倒是超过闻清好几歩。于是，毫不意外的，大雨兜面而来，瞬间打湿了大半身子。
　　窝草，刘広抹上一把雨水，撞见闻清带笑的眼睛。
　　本着看见也就不藏着的心里，闻清彻底笑出声来。这个刘広面上和行为还挺矛盾，不过，蛮有趣的。
　　“你......”短短的一个字，倒是让闻清听出了点恼羞成怒的意味。
　　“我在天鹅湾那边，不知道你顺不顺路。”笑过即止，闻清岔开了话题。
　　对方这么识趣，刘広也就顺势翻过了这篇。“顺路。”他有些闷闷地回复。
　　这就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不算太愉快却也还算和平，两人都没料到未来的某天，他们会成为彼此纠缠的交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