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Z]忠犬的再做成》Cola软糖

36、祈盼的拯救者

　　惨青色的四壁间，佝偻着腰的耄耋老人拄着木质的拐杖不紧不慢地走着。

　　杖尖点着石质的地面，发出极富节奏的沉闷的笃笃声。他看着原本蜷缩在不远处沙发上的青年像受了惊吓般猛地翻身坐起，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意味幸灾乐祸地哼了两声。

　　满头冷汗的间桐雁夜瘫在沙发上，好半天才艰难地将眼神聚焦到形容可怖的老人身上。他抬起尚能操控的右手捂住额头，努力让自己从噩梦的余韵中清醒过来，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出本意：“——怎么了吗？”

　　脏砚抬抬拐杖，示意这个不成器的迟钝晚辈看向窗外，深色夜空里正在盈盈下坠的几点光火：“不同颜色的四与七。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雁夜？”

　　右眼倒映着布景下显得格外鲜明的魔法讯号，男人双颊下陷的嶙峋脸庞上莫名显出一股子如释重负的轻松味道：“‘达成’与‘胜利’……吧。要决胜负了啊。”

　　“的确，看来有比较心急的家伙呢。去吧，雁夜，”注视着左半边身体完全不受控制的青年艰难地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往门口挪动，间桐家的家主像已经预知了结局一样喋喋地怪笑着，“我会好好帮你照顾小樱的——”

　　失去生命力的干枯白发蓦地一晃，自知说什么都是徒劳的男人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瞪了这老怪物一眼。

　　间桐脏砚在他毫无杀伤力的凶暴眼神中笑得愈发开怀，宛如一个被后辈逗乐的普通老人。不愿再在藏污纳垢的惨青色宅子里、在这人的视线里多停留哪怕一秒钟，间桐雁夜像是在发泄怒气一样猛地把兜帽扯下来，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他逃进夜幕里。那个无处可去的孩子和魔鬼呆在一起，蜷缩起身子默默等待着他。

　　是的，为了小樱……春日的花树下，打着转儿飘落的粉色花瓣落在茵茵绿草上，慈爱的母亲微笑着注视着手牵手的两个孩子，一个活泼且外向，一个柔婉而内敛。他隔着一条平铺的石板路，目不转睛地、贪恋地看着她们。

　　明明……他的爱，要热烈得多……

　　“再等叔叔一会儿。”右手不自觉地按上胸口，他轻声地呼唤着女孩的名字，美好回忆所带来的笑容还依稀残留在脸上，“马上就又可以像以前那样……大家开心地在一起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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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计程车！！！”
　　韦伯满怀希望地冲着空荡荡街道上驶来的丰田大叫，兼之拼命挥手：“这边！麻烦您——”

　　司机摆摆手，示意他看挡风玻璃右下角处的显示灯：绿灯「赁走」，这辆车已经载上客人了。

　　黑色的小轿车干脆利落地开走了，徒留一串白色的烟尘。黑发少年在尾气里抓狂地蹲下身来哀叹：“可恶啊！到底是哪个家伙选这么个时候，地铁都停运了……从这个街区步行到市中心的话——不可能不可能！天都要亮了吧？！！”

　　轰鸣的引擎声如同鸣雷般在耳边猛地炸响又俶尔远逝，狂飙的摩托车擦着韦伯的鼻尖驶过，像是凝成实体的银色闪电，快得连骑手的面容都看不清。少年呛咳着跌坐在地面上，不由扭头盯向街尾明耀的银色小点：“暴走族？”

　　之前只闻其名未见其身的恶劣群体真真切切出现在眼前，但韦伯此时根本无暇抱怨，甚至还不由油然而生一股羡慕之情：“摩托车，真是方便啊。”

　　似乎上帝终于听到了他内心的哀嚎，并且大发慈悲决定实现这倒霉孩子的一个愿望——韦伯目瞪口呆地看到，本来已经消失在这条街尽头阴影处的小点似乎又出现了，并且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逐渐放大，几乎一瞬间便从视野外飙到了眼前。

　　刺耳的刹车声把寂静的深夜划破一道裂口，驾驭雷电的女骑士一脚撑在地面上，束起的金发在夜风里轻摆着。一尘不染的白手套，裁剪得体的黑色西装，明明是准备出席宴会的高雅衣饰，但穿在她身上，却又不知为何和冰冷又狂热的钢铁战车极其相配似的，宛若一体的和谐。

　　她重心微微偏移，低头打量着坐在柏油马路上的青年：“韦伯·威尔维特。”

　　韦伯的表情都凝固了：“Saber？！你会开摩托车？——等等，你绝对没有驾驶证吧？”

　　“那种东西不需要。”阿尔托利亚高贵冷艳地表现出对死板证件的鄙视，同时含蓄地表示骑士王的称号并非浪得虚名，“除了龙种以外都可以骑给你看——我的骑乘技能可是A！”

　　一阵小风吹过，晕晕乎乎的韦伯从地上爬起来，感觉不知为何就被对方那副蜜汁自信的表情说服了，根本不想仔细思考龙种和摩托车的具体区别：“这、这样吗。那你回来是为了……”

　　“上车吧，魔术师。”少女平静无波的绿眼睛折射着涟涟的星光，此时仿佛突然闪耀起来了，“我把卫宫切嗣那家伙甩了。”
　　“哦好……哈？！！”
　　“毕竟天天听他念叨‘打完这场仗我就回老家安享晚年’也挺烦人的，感觉幸运值都要往下掉了。”她面无表情地吐槽着大宇宙的恶意，罕见地在他人面前真情流露，“估算概率，比较结果。那家伙最不能接受的结局发生的可能性反而最高，不如干脆退而求其次，把珍贵的东西抓在手心里——我只是帮助他下定决心罢了。”
　　“啊？”
　　“听不懂就算了。”阿尔托利亚展颜一笑，带着白手套的左手向着这边伸出来，“没有头盔，请抱紧我的腰吧。”

　　【你之前所说的话……承认，邀请，和契约。我现在答复的话，可还作数吗？】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月色银辉笼罩之下眼睫微垂的少女，柔美、凛然、纤弱，然而骄傲又自由。在时光的洪流里纯然不动的，从未期盼过自己也会被天赐的英雄所解放的……王只是一味地抛弃身为人的自己，竭力去适应囚牢。

　　她甘心被众人所愿束缚在洪流中唯一一块赖以立足的礁石上，一次又一次重复着施与和拯救。

　　【倒是我，应该感谢你的回应吧？】

　　十指相触的那一刻，手背上的令咒灼烫起来了。他被手臂上施与的大力猛地拉起来扔到摩托车的后座上，一味沉迷于速度与激情之中的阿尔托利亚眉角上挑，灼灼的高昂兴致：“坐稳了，Master！”

　　摩托车的加速度比他想象的还要大。韦伯东倒西歪地在后座上坐好，勉强坚持着不掉下去：“喂，Saber——”

　　在耳畔呼呼作响的狂风里，少女同样高声呼喊着回应他。
　　“——您说什么，请大声点！”

　　“真是的，这种话为什么要我来说……”他把满嘴的凉风咽下去，呛咳着大吼，“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也会有这么一个人！会终结你的义务、变成你的梦想——会成为你的力量的啊！！！”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段话绝对没有一字不落地传达到从者的耳朵里。但是事后每次回忆起来，韦伯的脑海里都有着极其清晰的一幕。

　　「即使行为没有意义、存在本身没有价值」
　　「崇高的理想朽为义务」
　　「最终化为卑鄙的执着」

　　可那一秒钟，抛却束缚的少女像是普通人一样憧憬着未来……的确是那么快乐地笑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