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神棍相处日常》四蹄雪

2、伏城

　　七月骄阳似火，这话可真不是说着玩的。
　　贾四挎着刀，穿着黑乎乎的捕快衣服，再被太阳给烤了一个时辰，里面的衣服都能拧出水来，给自家的小院子浇三天。嘴皮子干得不成样，嗓子眼都快冒烟了，他多想自己能歇歇。
　　伸头看着前面几个人，脚步慢慢放了下来，不着声色的到了个小摊子前面，怀里三文钱往上一放，压低了声音，“茶。”
　　原本伏在摊子上打着瞌睡的人被吓醒，朦胧中又看见个捕快眼睛冒火的盯着他，喉头的口水咽了好几下，“差爷，您要点...”
　　“茶！难不成你还有贤丰楼的雪泡梅花酒？”贾四只想快快了结，“快快，赶紧的，老子一会还要到街面上巡逻呢。”
　　摊主一看这主的模样，手脚麻利的就倒了一碗凉茶递过去，贾四迫不及待的抓着黑瓷碗就往嘴里倒，接着又拍了九文钱到面上，“再来三碗。”
　　摊主连忙动作起来，贾四喝到第二碗的时候，才觉得通体又舒畅了起来，连这闷闷的鬼天气里，似乎也能感觉到了凉意。正当他舒服快活的时候，忽然右肩一沉，一只手给搭到他肩膀上，“老板，来三十碗，这是一吊钱，收着。”
　　贾四表情一僵，随后转头，表情尴尬，“头，您不早点过来，白花了我十二文钱呢。”
　　毕竟谁都不想在溜号的时候，被直属的顶头上司给发现，抓个现行不是。
　　真他娘的点背。
　　年轻人目无表情地出现在贾四的面前，黑色的公服，腰间挎着跟他贾四一模一样的刀，可腰上却缠着一根华丽的革带，上头装饰着几个精致小巧的狮子，更引人瞩目的是他背上还斜跨着一把长剑。
　　贾四的同伴们则站到了年轻人不远处，几乎都跟贾四没松快之前一个德行，有气无力的，跟路边上被晒得焉了吧唧的小草一般，汗水落下来一砸一个坑。
　　年轻人放下钱，到了屋檐阴凉处笔直的站着，好似一颗松树一样，“也是我没注意到大家伙，都先喝口茶，休息一会吧。”
　　似乎得了圣旨，这帮人立马也到了墙角根的阴凉处躲起来，或蹲着，或躺着，或靠着，总之，没一个有正形。
　　摊主看都是衙门里的差役，急吼吼的倒好茶水递过去，一双手两碗茶，还放到面前，就被人抢了。
　　“三癞子，先给老子！”
　　“狗剩，别抢，这他妈都洒了多少。”
　　“给我，给我，先给我。”
　　大家七手八脚，看得贾四脸热，堂堂中州府的衙役，平时街面上贤丰楼吃桌酒席都不用给钱，现在居然落到了抢水喝的地步，好在自己先溜号喝了不少。
　　正为自己先见之明感到一丝得意的时候，一声冷哼，一丢丢的得意就被丢到了脑袋后面，脸又扳了起来。
　　“凉茶管够，咱们休息半个时辰再去巡逻。”
　　这话出了之后，一帮衙役明显松了一口气，真正放下心休息起来，跟之前的模样大有不同，看得青年心中直嘀咕。
　　脸有那么吓人？
　　这话可就直存了一息，他的视线放到了眼前的街面上。
　　此刻临近中午，街面上少有人走动，偶尔有一两个男人闪过，也都是脚步轻快。五成的店铺已经上了门板，关门歇业，开着门的，要么是饭馆，要么是粮油铺子之类。天气闷热，往日迎风招展的招旗都是纹丝不动，几只黄狗趴在阴凉处打着哈欠睡着觉。
　　总之，这街面上是前所未有的清净。
　　想着清净的时候，街面上忽然有了声音，那是有什么东西砸到了地面上，伴随而来的还有吵闹。
　　“你都欠了一个月的房钱，我们收了你的东西当做抵扣，没打你一顿都是好事，还敢骂我们掌柜的。”
　　“骂他又怎么了！老子虽然花钱大手大脚，可一锭金子住了三个月就要赶人，倒是是谁没理！不止把东西给老子收了，还打我，骂他两句又怎么了！怎么了！不行，你今天要是没个交代，一笔笔的把账算清楚，我就躺在这里，看你怎么办。”
　　“你你你！你这个不要脸的无赖！”
　　“狗东西，你就是张口骂你爷爷一百遍，老子也是不走的！”
　　听着听着，污言秽语就越来越多，年轻人就往前走了两步，贾四立马上前，“头，您要去看看？”
　　“嗯，你们就在这里休息，我去看看，免得出了事。”
　　年轻人话说完就往外面走着，贾四连忙跟着，等到这两个人都见不着了，在墙根上休息着的九个衙役，同时松了口气。可还是有人不放心，蹑手蹑脚的跟到了街口，确定之后，才又回转过来，冲大家伙小声说着，“真去看那边的动静，没在附近。”
　　终于是走了。
　　三癞子第一个缓过气，“唉，咱们这是倒了什么霉，摊上这么个头。”
　　“你就别他娘的抱怨了，没见着这街面上鬼影子都见不着一个，都是被那几件案子给吓得。要是再找不着人，大老爷的板子，可少不了你的。”狗剩也是闷闷的，“再说了，咱们都是平头小老百姓，人家后面有人，说不得一两个月就调回京城里面，你就先闭上你的臭嘴吧。”
　　“行行行，我就是一张臭嘴，可这没什么油水就算了，咱们勒紧裤腰带把这一阵过了就是，可他天天逼着咱们跑圈算是个这么回事？”
　　一众捕快想起这事也是难受，钱财上的事情，等这人走了之后找补回来就是。可这一个月，每天天没亮，就被吆喝着绕着县衙跑上十圈，弄得他们几个是苦不堪言。
　　此刻，所有人都怀念，前任领着他们在街面上捞油水，凡是三不管的捕头。
　　那日子是多么的快活啊！
　　可三个月前，前任捕头在衙门里面无故暴毙，紧接着这中州府城就出了三件人命案子，府尹束手无策，只能把事情报往京城，接着就从刑部里头派出来一个人，任中州府的武德司尉，也就是刚刚那个冷着脸的年轻人。
　　“伏大人不说了嘛，这是为咱们好，行了都别嘀咕了，赶紧休息，休息好了还要到街面上走着。”
　　“唉，命苦哟。卖茶的，那凉茶接着上，别省着。”
　　“行！您几位等着。”
　　摊主听着这些人老兵油子抱怨，心里头有点高兴，他们混街面上的小摊贩，往日里没少被这些人刁难，眼瞅的平常眼高于顶的衙役们被整成这幅模样，他心里倒是有点美滋滋。
　　嗯，看样子，这是来了个好官啊！
　　这好官叫什么来着？
　　听前几日有人嘀咕着，叫...
　　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