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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修】 ...

  •   从信上的内容来看,这封信显然不是写给沈斐越的。

      但这封信若是由沈斐越来安排,送给那个真正的收信人,意义便不同了。

      主子若是写给北元的权贵,是不必交由一个即将回边境的将军的。

      但主子给了沈将军,这便意味着这封信是要被带到边境去的。

      北元边境相邻展西与南水,南水与两国关系都紧张,行文实在想不到主子会与南水的什么人有交情。

      既然不是南水,就只剩下展西。

      但展西的消息对于主子来说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

      如此大费周章地要送一封信给展西的人,即便主子信上内容只有短短一句,行文也知道,那个人对主子而言,极为重要。

      只是,私自与他人联络,是顾丞相不允许发生的事。

      行文必须截下这封信,也必须把这件事上报给丞相。

      她只是个奴才,没有选择的权利。

      行文垂下眼,信纸因为攥得有些用力而起了褶皱。

      主子已经听话了太多年。

      这么多年来,丞相要主子做的事、太后要主子做的事,甚至是陛下,主子都照单全收,从未违逆。

      然而即使如此,这些人也从来没有体谅过主子。

      她原以为,顾丞相是不同的,她自小被公子培养,而后送到主子身边,消息交接这些年,顾相要主子做的事渐渐少了,甚至演变成了主子需要顾相的扶持。

      正因为这样,她才毫不犹豫将这件事告诉了公子。

      顾公子不会伤害主子的。

      她一直以来,都极为笃信这一点。

      然而事实似乎并不是这样。

      从来迁就主子的人,到了最后,只是因为一封信,一句话,便要用最严苛的惩罚来让主子明白,永远不要试探他的底线。

      那个要她送到主子面前去的木盒便是最好的证明。

      主子从未露出过那样的神情。

      主子……

      行文闭了闭眼。

      片刻后,她低下头,将已经褶皱的信纸放进了信封中。

      -
      秋猎场。

      沈斐越骑着马绕了半个圈,沿着一条小道走了出来。

      树林边缘有侍卫守着,每半个时辰会巡逻外围一圈。

      但要进来,也并非极难之事。

      这么多的侍卫,只要收买一两个,这片秋猎场便有了缺口。

      更何况江辞的身份,何须收买,摆出身份压一压,有人便守不住了。

      “沈将军。”

      侍卫们见到他纷纷低头行礼。

      沈斐越身材修长,几乎比这些精挑细选出来的侍卫还要高半个头。

      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人时,就带着种莫名的压迫感。

      沈斐越没有离开,他们也不敢先行一步。

      气氛越发沉下来。

      他却像是轻描淡写般地问道:“方才进去的是何人?”

      站在跟前的几个侍卫均是一愣。

      刚有人进去过?

      几个侍卫互相对视了一会儿,才有个领头出来说:“回沈将军,方才未曾有人进去过。”

      沈斐越没看他,视线落在几个侍卫里靠后的一个身上。

      这视线直白,毫不掩饰。

      众人也意识到了不对,不由侧目看去。

      是先前调转过来的侍卫,原先好像是……王后身边的人。

      “你们先下去。”

      沈斐越看着那人说:“你留下。”

      -
      行文被带过来时,只剩下沈斐越一个人。

      她规矩地行礼,“沈将军。”

      沈斐越垂眼看她,“你认识我。”

      闻言,行文一顿,说:“奴婢先前见过将军。”

      沈斐越许久没有回京城,更是多年没有进宫。

      这次回来,进宫次数屈指可数。

      能见到他的,除了千清身边的人,就只剩下王后的。

      “你是王后的人。”沈斐越说。

      这件事瞒不住,稍微一查就知道,嘴硬并没有意义。

      行文应声:“是。”

      神色平静,倒像是她会教出来的人。

      沈斐越笑了一下,“借口想好了么?”

      行文:“王后今日身体不适,奴婢担心王后……”

      “换一个。”

      沈斐越打断她。

      他好脾气地评论:“有点烂,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行文沉默。

      “啧。”

      沈斐越收回视线,耐心有限,“不说啊?那就换个人来问。”

      行文抿唇,从怀里抽出一个信封来。

      层层叠叠的树叶将阳光切分成碎片洒下来,偶然还能碰见叶片上的氤氲。

      临时被放进猎场的小动物们很快适应新环境,躲了个严实,主子们只能把目光投向飞在天上的。

      白泽鹿骑着马,身后别了弓,却一直没动。

      她仰头,半眯着眼,看见了盘旋在空中的鹰。

      片刻,像是察觉到什么,她忽地侧过身。

      不远处的林间小道上,不知何时多了个人,也不知他来了多久。

      “王后。”

      见她看过来,沈斐越才行了小礼。

      就好像她若是不侧过身来,没有发现他,他就永远不会出声一般。

      白泽鹿平淡地扫了他一眼,“将军特意寻过来,可是有事要同泽鹿说?”

      特意寻过来。

      沈斐越品味了一下这几个字,唇角微扬,“王后用完微臣,便这般无情……”

      他拖着腔调,慢悠悠地接了一句:“微臣有些伤心。”

      白泽鹿神色平静,似是没什么心情与他周旋,“泽鹿何时用过将军?”

      沈斐越一笑,从袖口里取出一封信,提醒:“王后不记事,不过微臣却记着。”

      目光触及到信封时,她的眸子闪过一瞬的愣怔。

      但很快,她便恢复平静,像是并不怎么在意,“泽鹿并未忘记,将军也不必这般讽刺泽鹿。”

      闻言,沈斐越也不恼,没与她计较这莫须有的罪名,“微臣只是来求证一下。”

      “这封信是一个擅闯猎场的奴才送来的。”

      沈斐越观察着她的神色,慢条斯理地说:“微臣只答应了王后一件事,若是弄错了,微臣可不负责。”

      他顿了一下,不知想到什么,唇角往上一勾,“不过……若是王后再求一次,微臣或许会负责。”

      白泽鹿扫了他一眼,淡声道:“泽鹿以为,那是交换。”

      “交换……”沈斐越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而后才不紧不慢地说,“王后的事便是北元的事,为王后做事,是微臣的福分。”

      不知听到什么,白泽鹿忽地笑了一声。

      她看向沈斐越,轻声说:“泽鹿是北元的王后,泽鹿的事便是北元的事,所以泽鹿最好别再和展西有牵扯了……是这个意思么?”

      沈斐越笑了一下,“不是最好。”

      是绝不能。

      白泽鹿安静片刻。

      她慢慢垂下眼睫,掩去眸底情绪,“所以将军检查了吗?”

      沈斐越:“什么?”

      “既然将军特意来警告泽鹿,那将军检查过信上的内容了吗?”

      她抬眼看他,弯着唇,“说不定是泽鹿想向展西告密,毕竟最近并不太平,有这封告密信,或许三国僵持的关系会有所改变。”

      沈斐越顿了顿,没有说话。

      白泽鹿似是并不意外,她笑道:“怎么会不检查呢?收信人可是展西的将军啊。”

      “正因为检查过,将军发现,原来信上只是一句无关痛痒的问候,所以才会泰然自若地来警告泽鹿。”

      她轻声说。

      声音是一贯的柔软,唇边还噙着一点笑意。

      看上去无害得紧。

      连嘲讽都是无声无息的。

      沈斐越垂哞看着她,没有说话。

      在来之前,他便预料到会有这样的后果。

      白泽鹿绝非看上去那般纯良,她带了刺,只是藏了起来。

      所以他并不惊讶她向他露出的这一根尖刺。

      他意外的是,她显现出的这一丝攻击性,不是因为他以北元将军的身份来警告她别再和展西有任何牵扯,也不是因为他私自看了她写给另一个人的信。

      这根刺所对的方向不是他。

      这一段毫无意义的讽刺,相较于讥讽他,更像是一种自嘲。

      因为……无能。

      她毕竟只是两国政治立场的牺牲品。

      徒有一个光鲜亮丽的身份罢了。

      聪明的人总归有一点不好,因为她清楚地知道,不管是被一个将军以下犯上地警告,还是一封私密的信可以被人随意拆开观看。

      她都得受着。

      她不能觉得委屈。

      因为是徒劳的。

      只有一个漂亮的身份,却没有对应的权力。

      即使被欺负了也不能回击,因为她没有可以仰仗的。

      在这里,她不再是公主了。

      所以她才会说——“泽鹿以为,那是交易。”

      他拆开那封信时,信纸已经褶皱,显然在他之前,早有人看过。

      但她甚至不觉得羞恼,也一点也不意外。

      因为在她眼里,这大约是交易的一部分——展示交易内容。

      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的思考方式有任何不对之处。

      像是早已习惯了孑然一身,也早已习惯了被侵·犯。

      这种对自身的漠然,更让人觉得残忍。

      沈斐越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有些后悔。

      他不知道展西的王室得多冷血,才能培养出这样一个公主来。

      沈斐越沉默许久,忽然道:“你说朝野是在你及笄那年救的你。”

      似乎知道他要问什么,白泽鹿配合地看着他,像是鼓励般开口道:“将军请说。”

      沈斐越:“你信上写的是已别八年。”

      “因为——”

      不知是因为无害的假象早已被他揭下,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她向前倾了少许,直勾勾地盯着他。

      唇角弯起一点弧度,“泽鹿骗了将军。”

      这一层薄如蝉翼的窗户纸终于被撕破。

      她说得很慢,近乎一字一顿,“泽鹿在利用将军。”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 23 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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