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又在跪榴莲（重生）》蚕花娘子

3、预料之外的重生

　　突如其来的禁锢让周渔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鼻腔里充斥着的淤泥，显些让她窒息。

　　不行，她必须睁开眼看看，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眼皮子就像灌了铅一样，根本睁不开，不，她一定可以的。

　　一睁开眼，正对上绿莺盯着她的两只眼睛。

　　周渔看了眼四周，她正躺在生前落水的画舫甲板上，看热闹的人群把她团团围住，各色目光投注在她湿透的襦衫上。

　　人群里有人鄙夷，有人不屑，更多的，都是明晃晃流露出来的欲望。

　　她，她怎么又回到死之前的瞬间了？她不是重生到十五岁那年了吗？

　　像是想起了什么，她挣扎着就要坐起来，不，她不想死，她要活着，她的家人还需要她来守护！

　　眼前的一切都像慢镜头一样，喉咙里的淤泥紧紧卡住她的气管，她想要用手去扣出来，绿莺却死死按住她的手，不让她动。

　　周渔感觉自己的心在快速地跳动着，她想推开绿莺，她想活下去，然而一切终是徒劳，她瞪大了双眼，向眼前的众人宣誓着她的不甘。

　　人群里三三两两的手举起来，正对着她指指点点，周渔看着他们的嘴张张合合，却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

　　临死之前，绿莺的嘴角噙着抹冷笑，冷冷盯着她。

　　不，她想活，她不要死！

　　“不，我不要死！”猛的一睁开眼睛，周渔反射性的坐起身来。

　　原来是个梦中梦，房间里的摆设还是和白天的一样，没有任何变化。胸膛里快速跳动的心脏，让周渔忍不住舒了一口气，还好，还活着，活着就好。

　　随手一抹额头，竟是沾了一手冷汗。

　　“姑娘，怎么了？可是梦魇了？”夏荷急匆匆披着件长衫从隔壁暖阁里走进来。

　　周渔看着夏荷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姑娘？这是咋了？快给婢子说说，发生啥了？我的好姑娘，可不兴哭了，明儿大公子二公子指不定怎么发落婢子呢。”夏荷看周渔哭了，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我没事，给我倒一杯凉茶来吧。”周渔平复完自己的心情，觉得喉咙里十分干涩。

　　“这怎么行？苏嬷嬷走之前对婢子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许姑娘喝凉茶，要是明儿个闹肚子，可万万使不得。”

　　直到周渔坐在米田共里开始思考人生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重生以来忽略的最重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那就是，她的霉运啊！

　　话说黑白无常说她少了一魄是真的？少不少她不知道，但是她生来就自带霉运。

　　不想了不想了，还是先唤夏荷提热水进来，洗洗她臭气熏天的屁屁吧。

　　*

　　一夜无眠坐到天亮，卯时三刻，夏荷领着下面的几个小丫鬟进来伺候周渔起身。

　　一番梳洗，倒也无话。

　　“姑娘，需要现在传膳么？”

　　周渔疲乏地点点头，没睡好觉，精神难免有些振作不起来。

　　几个端着膳食的小丫鬟鱼贯而入，有条不紊的把吃食摆放在八仙桌上。

　　丫鬟们轮流布菜，周渔呆呆地坐在那里，神游天外。

　　“姑娘，这可是您最喜欢吃的竹筒蒸，婢子给您舀一些吧。”一个小丫鬟殷勤地提议，不等自家主子点头，已经擅自做主把竹筒饭放到了周渔的碗里。

　　周渔一低头，由嫩玉米、糯米、鲜笋、青豆等制成的色香味俱全的竹筒饭就这样摆在青花瓷碗里，娇艳欲滴，煞是好看。

　　以前周渔隔三差五就要吩咐小厨房做来吃，如今看在眼里，却觉得异常讽刺。

　　“谁让你自作主张的！我不吃！”一甩袖，整个瓷碗都跌落在地，刹那间四分五裂。

　　一众丫鬟犹如大敌当前，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一声。

　　“姑娘饶命，婢子知错，求姑娘大人大量，饶了婢子吧。”自作主张的小丫鬟杏巧更是吓得连连磕头，不一会儿功夫地面上就渗出血来。

　　“你是杏巧？”周渔看着面前这个吊梢着三角眼，面相略显刻薄的丫鬟。

　　小丫鬟呆愣了一会儿，才回道:“回姑娘的话，婢子正是杏巧。”小丫鬟自作聪明的以为，周渔问她名字是不打算再追究她的过错，当下就有点喜形于色。

　　“罢了，夏荷，把她发卖出府吧，我们将军府，容不下这样的丫鬟。”周渔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连日的大起大落，让她有些承受不住。

　　一众丫鬟低下头屏住呼吸盯着地面，平日里一向和气的姑娘竟然会为了杏巧这一小小举动就大发雷霆，那么她们呢？若是有朝一日她们犯了错，岂不是要直接仗责？

　　瞬间有几个小丫鬟就收起了自己的那点小心思。

　　“姑娘，杏巧今日也不是故意的，姑娘平日不是最喜欢吃这竹筒蒸么？姑娘大人大……”夏荷还想再为杏巧求情。

　　周渔不耐烦地打断，“怎么？连你也敢忤逆我的话了？”

　　“婢子不敢，请姑娘原谅。”夏荷跪在地上，不敢再发出声音。

　　周渔有些头痛的看着地上跪着的一群人，不是她心狠手辣，而是这个叫杏巧的小丫鬟，是张氏的耳目，平日里揽竹苑有些风吹草动，都要去禀报给张氏听。

　　趁着这个机会，除去也好。

　　*

　　天气晴好，周渔躺在廊下的藤摇椅上闭目休憩，早春的暖阳照在她的脸上，让她的皮肤仿佛剥了壳的鸡蛋一样。

　　周渔算不得漂亮，她的长相随了她父亲周远靖，方方正正的国字脸上，两道墨眉英气十足，唇瓣也不是色如胭脂的樱桃小嘴，而是唇方口正，丝毫不见女儿家该有的娇态。除了这白皙的肤色，其余皆是普通到放在人堆里都不一定能找出她来。

　　“呆呆”站在周渔的肩膀上，看周渔闭着眼睛，恶作剧般轻啄她的脸颊。

　　“小家伙，我知道是你干的。”周渔睁开眼，好笑地看着“呆呆”此时的动作，蓝绿色的大脑门埋在黄澄澄的胸脯里，好像知道自己犯错了一样。

　　“姑娘，您要的茶。”夏荷端着茶盏从里间走出来。

　　周渔接过，轻抿了一口，果然是明前龙井，名不虚传，吃在嘴里，齿颊生香。

　　“去二哥院子里多移几株花来，赶明儿和梅树一起栽咯，春天必然要有花才行，瞧瞧我们院子里，都没点香气。”

　　“罢了，我亲自去吧，顺道儿去看看父亲。省的二哥又说我是个贼精的，只知道打发人去劫财。”周渔忍不住笑起来。

　　*

　　两个人七拐八拐，绕过花园，便是前院的地界儿了，周渔的父亲和两个哥哥都住在前院，后院则是府里女眷的住所。

　　也是为了讲究个男女避嫌。

　　德馨苑是周渔父亲住的院落，以前母亲徐氏还在的时候，两个人都住在这德馨苑里，如今却是天人永隔。

　　管家老庄立在廊下，吩咐着几个小厮干活，看见周渔，一脸欣喜地走过来，“姑娘来了，来了好哇，将军今日休沐，在书房里头，老奴这就去禀报一声”

　　“庄叔，不必麻烦，我且自去吧，你忙你的。”周渔微微一笑。

　　老庄看着周渔的背影，一下子红了眼眶，姑娘终于长大了，明事理了，将军一定会欣慰的。

　　让夏荷在门外等着，周渔推开门走进去。

　　“父亲大人，女儿来给您请安了。”

　　周远靖伏在桌案上，一动不动。周渔又连唤了两声，他才抬起头来，似是不信一般，揉了揉双眼。

　　看着父亲堪堪不惑之年，却微霜的双鬓，周渔哽咽了。以前事事听从张氏，屡次忤逆父亲，最后渐渐地与父亲离了心，两个人越走越远，即使这样，父亲凡是得了什么好东西，也会第一个送到揽竹苑里。

　　这个世界上本没有什么公平，前世对她的不公平，如今又用了另一种对他人不公平的方式给予了她公平。

　　“渔儿？”周远靖看着逆着光站在那里的女儿，似乎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

　　“父亲，前几日女儿被张姨娘唆使，让您去掬兰苑，是女儿的不是，请父亲原谅，女儿从今以后再也不会了。”周渔跪在地上，虔诚认错。

　　这一跪，也是对从前的她做了告别。人生在世，诸多不平，要想捍卫自己的公道，就要摆脱懦弱和无能，只有斩断该斩断的，割舍本就不属于自己的，才能知道，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

　　这一世，她之所求，唯家人康健而已。

　　周远靖红着眼眶过来扶周渔，“你这孩子，我镇国大将军周远靖的女儿，怎么能说跪就跪？”

　　“父亲不原谅女儿，女儿就不起来。女儿知错了，张姨娘虽是父亲抬进府里的姨娘，却不是我周渔的生母，我娘为我殒命，我却如此让她失望，即使是九泉之下，她也会对我寒心。”周渔说着说着竟低头啜泣起来。

　　“你这孩子，父亲怎么会与你生气？快莫要哭了，让你娘知道，指不定怎么骂我苛待你。”周远靖想为女儿擦眼泪，却又怕毛手毛脚地弄痛她，急得抓耳挠腮。

　　父女两个在书房里冰释前嫌，说着体己话。

　　外头管家老庄已是迫不及待地冲进来，“将军，不得了了，二公子在东大街与三公主的銮驾发生了冲突，虽然表少爷及时赶到，没有伤到二公子，可是三公主却不肯放二公子回来，说是要把公子抓起来，让圣上凭理去！”

　　周渔有一刹那没有回过神来，终于发生了，都怪她没有想起来！

　　前世二哥也是这样，与三公主的銮驾起了冲突，甚至因此坠马而折了一条腿，可是三公主一向最得皇帝青眼，又素来娇纵，她的生母容妃更是宠冠后宫，在两人的唆使下，孝武帝大怒，下令生生折了二哥另一条腿。

　　都怪她，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幸好二哥没有坠马，可是魏惊鸿怎么会恰好赶到，前世根本就没有发生啊？

　　难道，难道，周渔不敢再想下去。

　　她自知自己得了这份重活一世的机缘已是十分难得，但是自己得了，不代表别人得不到，难道他魏惊鸿，也和她处境相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