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为谁的局》庄梦

3、第三章

　　已快至晚饭时分，王后才处理好事务赶来，同来的还有王后的独子王储伊斯・萨格尼尔。

　　我正准备行礼，王后却拦住了我：“我们都是一家人，这么拘束做什么？”

　　我笑了笑，改口道：“姨母，王储哥哥。”

　　“哥”字刚落，萨格尼尔便围在我身边转了几圈不停地打量着我，“你这丫头在外头大半年倒是转性了，从一出生就直呼我名字的丫头现在居然喊我‘哥哥’了，我可是第一次听你这么喊我。”

　　“怎么？不喜欢？那我还是喊你‘萨格尼尔’好了。”

　　“不要，不要，还是喊我‘哥哥’好，这样更有为人兄长的感觉。”

　　“什么为人兄长？你不就是比我早出生一年吗？”

　　“是一年零四个月。”

　　我嗤笑道：“还王储呢，连四个月也要斤斤计较。”

　　“这与王储有什么关系？”

　　“就是有关系，就是有关系！你自己慢慢想吧。”

　　“看吧，还没说几句话你这刁蛮劲又出来了。”

　　“你说谁刁蛮劲啊？”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再吵了，每次只要你们两个聚在一起我就头疼。”王后揉了揉被我们闹痛的头，道，“古娜贵嫔刚被太医诊定出怀了身孕，王上决定今晚在御花园设宴宣布这件喜讯，蒂拉，你与我们一起去吧。”

　　“好。”

　　从我住的月璎宫走，穿过一座汉白玉石拱桥就是御花园了。今天的宴会比昨天的宫宴盛大得多，众女皆盛装打扮，各式各色衣裳直叫人眼花缭乱。

　　“王上，古娜贵嫔驾到！”一个与桑凯利文公爵长得有些相似的中年男子携着一个娇俏的美人缓步走来。

　　众人一齐准备行礼，王上摆了摆手道：“今日高兴，这些礼仪就暂时免了。”

　　王上在首位坐下，王后坐在左下首，古娜贵嫔位份虽不高但因今天是主角便破例坐在了右下首。余下众人按位份高低一一落座。

　　我正在为不知坐哪而发愁，王储却已拉着我在他后首坐下。“平日里那般机灵的人儿，怎的一到宴会上就变得傻子似的？”

　　原来郡主也与我一样讨厌这种场合。

　　还未待得我辩解，王上发话道：“诸位，今晚在御花园设宴是因为有一件大喜事要宣布。”他拉着古娜贵嫔的手站了起来，“今日太医已诊定出古娜贵嫔怀孕一个多月。”

　　古娜贵嫔今日穿着大红色的长裙衬得皮肤十分光滑细腻，也许是因为害羞，脸上的一抹红霞更添风韵，与我昨日所见的小女孩打扮有着天壤之别。我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众人的反映，王后早已知道就不用说了，此刻正在带头向王上与古娜贵嫔道喜，底下众嫔妃神色各异，有的面子上装做高兴，有的面无表情，有的吃惊，有的轻蔑。

　　回过头来，王储却在喝闷酒。

　　“蒂拉，有时候我真佩服母后，就像现在明明心里一点也不高兴，她却能像高兴的不得了似的向古娜贵嫔道喜。”

　　“姨母也有她的苦衷，她到底是一国之母。”

　　“呵，一国之母。”他不停地灌着酒，之后我们都没有再说话。

　　“王上，坐在王储殿下旁边的可不是伊斯・夏瑞蒂拉郡主么？”

　　“古娜，你什么时候对蒂拉上心起来了？”

　　“什么上心不上心的？我只是一直想听听郡主殿下在外边大半年的趣事而已。”

　　从听见伊斯・夏瑞蒂拉这个名字起，我就表面上低头吃饭实则凝神细听，本以为这件事昨日经王后一讲便已作罢没想到她今日再次提起。我一面把玩着碗中的龙虾一面盘算着其中的利害，虽然郡主离开大半年说是外出游玩，可是知道些内情的人谁不猜测郡主是因为伤心才离开，古娜这样一再提起不是在给我难堪？而谁不知王后是郡主姨母，她这样做不是在公然挑衅王后？我不急不徐地剥着虾皮，她究竟是太过天真还是恃宠而骄待我一试便知，不过无论哪一种她都不适合做一个宠妃。

　　“这次外出也就顺着路走，真真是无趣，就算有什么趣事我也记不清了。”我既没有站起来说话也未用敬语，语气显得十分冲。

　　“郡主殿下这么说莫不是故意……”

　　“好了！你若是在宫里嫌闷，有空就多带些人出去散散心，何必非缠着蒂拉问？”不出我所料，王上果然打断了她的话。我之所以敢这么做不仅由于郡主一向蛮横，也是在赌王上绝对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贵嫔而置王后颜面于不顾。

　　第二天早上天才微亮，王后就托人将我请到她的凤栖宫中。等我到时，二公主已经在那儿了，许是因为那件事她见着我时有些局促不安。

　　“好了，既然人都到齐了，今天的课程就开始吧。”王后略一示意，一位约莫四十岁的宫装女子进了大殿。

　　“这段时间就由莫老师传授你们知识，你们两个定要好好学。”王后说完，这莫老师向我们俩行了个礼，然后开始了今天的课程。

　　“先让我们从礼仪篇开始学起，我们希卡利尔是礼仪大邦，你们作为贵女尤其需要掌握各种礼仪……”之前我还以为只是学习婚礼当天的礼仪事务，没有想到这课程完全是将所有礼仪涵盖在内，一天下来我已完全掌握了对什么人该行什么礼，宴会时该如何落座，在什么场合说什么话才更得体等诸多礼仪，后来几天还学习了各国的文化习俗了解了各国的历史背景，这些东西当真为我适应这里的生活扮演好郡主的角色如虎添翼。

　　一天我们正听着莫老师叙述希卡利尔的文化习俗，忽闻总管道：“王上驾到！”

　　刚学的知识正巧派上用场，我与二公主一齐行礼。

　　王上赞道：“可见这两天都没白学，连蒂拉现下行起礼来都有模有样的了。”

　　“多谢王上赞赏！”我又行了一礼。

　　“莫老师当真是调教有方，连这性子也一并教温顺了起来。”王上笑道，殿中人也都笑了起来。

　　“这次婚礼事关两国，来着必定众多，莫老师若将公主和郡主教得好，为我们希卡利尔增光，日后必有重赏。”

　　“谢王上！”

　　就这样在不断学习中度过了半月有余，桑凯利文公爵夫人一直未来看我，直到那天我在王后宫中品茗对弈，正下到尽兴处，她满脸喜气的进了殿来。

　　“看妹妹走得这般急，又满脸喜气，想必是遇到了天大的喜事。”王后执了一枚白子在手中迟迟未落。

　　“这件事姐姐应该已知道了。”

　　“蒂拉一直在我这儿，能让妹妹这般高兴也只能是与宏儿有关了。”王后白子落下，眼看我的黑子就要全军覆没。

　　宏儿？难道是伊斯・穆孜宏？郡主唯一的嫡亲兄长？

　　“还是姐姐了解我，宏儿今日来信说这次哈尔顿之战，我们希卡利尔大胜，将瑞其林大军硬是生生逼了回去，他最多五日便可回来。”

　　“这瑞其林与我们希卡利尔近十年来一直战乱不断，弄得民不聊生，此次一举逼退瑞其林大军想是能安生上几年，宏儿是副将怎么说也是立了头功的，回来后王上必有重赏。”

　　“我也不要王上给宏儿什么重赏，只盼他能平安归来我就心满意足了。”

　　“妹妹倒是说出大多数母亲的心声了。”王后又执了一枚白子落下。

　　“我输了。”白子将黑子团团围住，黑子已至绝境再无翻身之地。

　　“一心不可二用，对弈最讲究专心，蒂拉与宏儿三年未见，恐怕想念得紧吧？”

　　“当然，哥哥自小就最疼我了。”

　　王后笑了笑，“你们母女也十几日未见了，正巧这几日宫中花开得正旺，蒂拉，你就带你母亲去御花园赏会儿花吧。”

　　“是。”

　　我知王后这么做是为了让我与桑凯利文公爵夫人单独说会儿话，所以特意挑了些僻静人少的路走。

　　“蒂拉，本来前几天我就想来看你，可你父亲不允，今日趁着你哥哥的大喜事才进得宫来，这些日子，你过得还好吧？”一路上她都握着我的手，她的手心温热让人握着十分安心。

　　“我过得很好，跟着莫老师学了不少东西，母亲放心。”

　　她理了理我耳边的碎发，眼中满是爱怜，“母亲知你心中的苦，只是这一次事关两国只能委屈你了，你要好好与二公主殿下相处，日后几天事情繁多，我也抽不开身，你定要好好的。”

　　“女儿定会好好照顾自己不让母亲担心。”

　　见我这么说，桑凯利文公爵夫人终能放心的离开了。

　　我从御花园回月璎宫经过汉白玉石拱桥时碰见一位宫装女子，她带着两个侍女站在桥上仿佛在等人的样子。

　　“郡主殿下，还记得我吗？”她一袭月白色长裙并不十分招摇，容貌却是分外出众，只是那不自觉微蹙着的眉倒让她周身布着淡淡的忧郁。

　　亏得伊菲聪明，她行礼道：“媛妃殿下安好。”

　　原来这女子也是后宫嫔妃，看她这样似乎有话想对我说，我索性反宾为主道：“御花园中海棠开得正旺，媛妃殿下可愿与我一同观赏？”

　　她并未说什么客套话，而是直直的看着我，“郡主殿下果然如外界传闻变了不少。”

　　我微微一怔，跟上了她的脚步。这媛妃在我所见的后宫之人中也真是独特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