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忆安长》棠木橖

9、故意套话

　　九

　　蕊嬷嬷每日送来的药汤，霍青璇还是一如既往的饮下，待回头，她便运气把药汤逼出来，不消几日，药汤对她的影响便凸显了出来，在诺大的长乐府里，她慢慢觉得这里发生过好多跟她自己有关的事，还有有关的人。

　　叶长安，这个名字在她脑海里出现的次数是最多的，那个叫叶长安的人，身影虽还是模糊，却是掩盖不了那一身的儒雅君子正气，在挂满大红灯笼的迂回长廊里朝她缓缓走来，轻声唤她，安长。

　　长安，安长，霍青璇默念了一遍这两个名字，锁住了眉头，倚在正厅的台阶上坐下，然后抬了手去揉眉间那抹愁容。

　　叶华浓着了一身湖蓝色的长裙，在她背后唤了她一声，她便马上换了一副笑意面容，侧头去看叶华浓，呀，瞧你今天这样特意打扮一番，是要去和杬哥哥游玩吗？

　　嗯，晚些时辰，杬哥哥会来接我，今儿个晚上大概是不回来了，叶华浓捋着垂在两肩侧的长发挨着她坐下，脸上，是掩藏不住的开心模样。

　　霍青璇细细打量了她一番后，挑了挑眉，嗯？新画了眉型，还换了胭脂，连发型都换了，啧啧啧，杬哥哥那愣小子，是几世修来了这等好福气，能娶你这个天仙儿。

　　叶华浓闻此言，抬眉调笑道，怎么，霍大小姐你是羡慕呢？还是嫉妒呢？

　　不敢，不敢，霍青璇故意拉长了声音，二人相视笑着，花枝皆乱颤。

　　二人嬉笑打闹间，花想容抱着一方长盒来了，那长盒里放着他给叶华浓新画的画像，本想找一个合适的机会送给叶华浓，但偏巧今日霍青杬要失信于同叶华浓约好之事，他又在霍青杬身边做事，这等哄人的苦差事，便只能落在他头上了。

　　哟，想容来了，抱着的是什么？霍青璇问道。

　　是杬哥哥对公主的赔礼。

　　赔礼？此话怎讲？叶华浓脸上的笑容慢慢僵了住。

　　今日庐州来人了，太后命杬哥哥在宫里陪着，所以，花想容说到这，没再说下去。

　　所以，他就让你来哄公主喽，霍青璇摇头笑道，对着花想容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把赔礼递给叶华浓，花想容得了她的意思，把长盒双手奉了上前，这是那日在宴席上答应公主的画像，公主看看合不合意。

　　叶华浓接过盒子，脸上又恢复了笑容道，皇祖母重用杬哥哥，也是好事，往后时日还多着，我怎么会怪责他，你们聊着，我把这赔礼先拿进去。

　　叶华浓进屋的空隙，霍青璇和花想容在厅里随意闲聊着，聊着聊着，霍青璇就故意把话茬扯到了叶长安身上，听闻叶长安这个名字从霍青璇的嘴里说出来，花想容警惕之余又不自主的有些叹息，叶长安这个名字，他真的是很久很久没有从眼前这个女子的嘴里听到了，他摸着左手臂，感到手臂上的那道疤痕，又开始有些隐隐的疼。

　　花想容的这个摸手臂的掩饰之举，怎能逃的出故意套他话的霍青璇，所以霍青璇故意又问了一句，怎么了，想容，胳膊不舒服吗？我帮你瞧瞧看。

　　没什么，璇姐姐，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公主那边，你帮着哄哄吧。

　　花想容本还答应替霍青杬约叶华浓出去走走的，这档口下便是不能了，只好随意扯了一个理由从长乐府里逃出来，他并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去了墓陵，那里，埋葬着已去世将近七年之久的叶长安，

　　其实，若不是今日霍青璇突然提起叶长安，他根本就不想再来到这里，叶长安的死，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心结。

　　越是不想碰见谁，却越是碰见，这让花想容和霍青烟都甚是不自在，霍青烟最恨的两个人，一个是霍青璇，一个就是花想容，她恨霍青璇，是积怨已久，她恨花想容，是因为那一年他没能把叶长安救回来。

　　花想容这些年来一直谨记花红袖的话，看到霍青烟，尽量远离，不能与之辩论，所以，这一次，他扭头就跑了，全然顾不得旁人。

　　李三姬扶着霍青烟从轿上下来，看着已经跑没影的花想容碎碎叨起来，这个花家二公子，真是一点礼数都不懂，看到太子妃您，连起码的招呼都不打就跑，平日里真不知花家大小姐是如何教导的。

　　哼，跟心虚之人何须多言，我还怕脏了自己这副舌头。

　　霍青烟从轿里出来，一身的素衣，没有过多的装饰在身，从李三姬手里接过食盒，独自朝陵园里走去。

　　叶长安的墓前，霍青烟跪坐在地上，把食盒里新做的供品端出来摆好，然后探起身用衣袖去擦拭着墓碑上的刻字，那副专注至极的样子，像是在擦拭珍贵的礼物。

　　长安呐，你看，你最爱的霍安长已经忘了你，你最喜欢的花红袖，这几年来也几乎不来看你了，只有我，你最不喜欢的人，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你，我啊，多想当年就那样陪你去了。

　　说到这里，霍青烟遂自嘲着笑了，咧起的嘴角，是笑的弧度，可是那内里的酸涩难受，只有她自己一人体会的到，重新坐下来后，她不再自嘲，就那样安静的坐着，看着墓碑上的刻字，一个时辰后，起了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