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一只狐狸》北饮

37、纷纷扬扬落下的的钞票

　　跑到宿舍楼外，我心生胆怯，没敢往里走，踯躅在外面的林荫小道上，反复思量该如何组织语言。

　　再三徘徊，竟然看见梁老师慢悠悠的从宿舍楼走出来了。

　　我一急，赶紧迎上去：“老师好！”

　　梁老师暼了我一眼：“你也好。”仍然慢悠悠走着。

　　我跟在她身边，不知如何启齿。这辈子没求过人，头一次深刻的感受到“上山打虎易，开口求人难”背后的酸涩。

　　梁老师并不说话，随我跟着，但看都没看我一眼。

　　我搓搓手，硬着头皮开口：“梁老师，我……”

　　“怎么了？”

　　“梁老师，你帮帮我吧！我不想处分被放进档案……”

　　梁老师停下脚步，转身直视我：“早干嘛去了？既知今日，何必当初？”

　　我局促不安：“老师，我知道错了，但是处分对我影响很大，你能不能帮帮我？处分如果放进档案，会跟随我一辈子的。”

　　梁老师面孔一片冷肃，开口训道：“就是让你们知道处分不是闹着玩的，才能给你们一个约束，否则个个都不把处分当一回事，那要纪律干什么？都乱套了。”

　　我低头认罪：“我知道错了，老师，我不该打人的。可事出有因，要不是覃钰珂……”

　　梁老师明显很失望：“到这时候你还不知悔改，还要狡辩！错了就是错了，不要找借口。怎么，你没有承担责任的勇气？”

　　我瑟缩了，我打覃钰珂时明显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事后清醒时，发现那一巴掌带来的代价实在太大，我真的承担不起。以我一个学生当时的眼界，被处分就是天大的事，我被压垮了。

　　想到之前我升不了本科时母亲失望的语气，如今若是再得知我被处分，而且处分记录会放进档案，我不敢想象母亲会怎样……

　　我摇摇头，甩掉无谓的猜测，继续苦苦哀求：“老师，对不起，我是真的知道错了，你们怎么罚我都可以，拜托不要把处分放进档案可以吗？”

　　梁老师厌烦无比，紧蹙眉头，眉心立即聚成一个“川”字：“这样吧，你去写一份检讨书来，检讨书上要深刻的反省自己的行为，要写得诚恳一点，不要敷衍了事。我拿去政教处和主任研究一下。”

　　“啊？”事情朝我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

　　“啊什么？你是不是完全没有悔改之意？”

　　我被梁老师一吓，脱口而出：“不不不，没有！我知道错了！我回去马上写。”

　　梁老师紧蹙的眉头舒展开了，语重心长的淳淳善诱：“你回去之后，要跟覃钰珂同学道歉。大家同学一场，没几天就毕业了，以后说不定就见不到了，何必闹得这么僵呢？更何况本来就是错在你，你出手打人就不对，道歉也是应该的。”

　　我说不出话，感觉喉间一片苦涩。

　　“苏月！”梁老师的声音蓦然严厉起来，“你没听到我说的话吗？”

　　“听到了。”我声音低低的应道。虽然被处分了，可我执拗的认为自己没错，我憎恨她出口污蔑我和狐狸的关系，我憎恨她口吐唾液至我脸上侮辱我，若非如此，我又怎会丧失理智到甩出那一巴掌……

　　现在让我为自己认为完全没错的事情道歉，我怎么说得出口？

　　我无精打采的站着，像只斗败的丧家犬。

　　“先回去吧。这两天把检讨书交给我。”梁老师挥挥手，像赶苍蝇似的撵我走。

　　“嗯，老师，再见。”我声如蚊呐。

　　刚转身，梁老师又追了一句：“记得回去要道歉，真诚一点。”

　　想到前途，我妥协了：“知道了，老师。”

　　梁老师露出满意的笑容，我却没有再看她，径直走了，心中冰凉一片。

　　回到寝室，覃钰珂正对着镜子试一条裸色半身裙，她身材很好，穿这条裙子走起路来摇曳生姿。

　　我冷眼旁观，几次张嘴欲道歉，可“对不起”三个字似有千斤重，在唇边打转，死活出不来。

　　想起梁老师的叮嘱，想到处分放进档案后不可预料的后果，我咬咬牙，不顾一切的开口：“覃钰珂……”

　　她似完全没听到，压根没理我，依然在镜子前左顾右盼。

　　再照下去，镜子要被照裂了，我都能听到噼里啪啦镜子开裂的声音了。我恶毒的想。

　　倒是旁边的卓明明听到了，笑咪咪的打圆场：“苏月，你叫覃钰珂干嘛？”

　　我暼了一眼覃钰珂冷若冰霜的面孔，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咽下在喉间的三个字，摇了摇头，道：“没什么。”爬上了床，拉下床帘，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我无法开口道歉，但检讨还是可以写的。这是有史以来我写得最痛苦的一篇文字，纵然是几万字的论文都没难倒我，这短短一篇检讨书却让我伤透了脑筋。还要求写得深刻？一个人要把自己认为没错的事情反省得深刻得有多难？如此违背心意的文字怎么写得出来？我咬着笔头冥思苦想两天，好不容易才憋出一篇看起来还算诚恳的检讨书。写完之后，我再也没朝上面看过一眼，否则我怕我会吐出来。

　　上交检讨书后，我没再理会过这事，依然与世隔绝的过自己的日子。

　　无聊透顶的“十佳女大学生”评选活动轰轰烈烈的落幕了，覃钰珂和李黎都榜上有名。两人喜滋滋的捧着奖状回寝室，眉飞色舞的大说特说竞选情况。

　　众人做洗耳恭听状。

　　她们两人喜爱参加这种活动是很正常的，覃钰珂虚荣心作祟，天性喜欢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李黎自尊心强，事事都爱压人一头。如今评选结果出来，她们得其所哉，皆大欢喜。

　　十佳女大学生？切！我不屑的嗤之以鼻。

　　覃钰珂的视线转向我，自打人事件发生以来，这是她头一次和我说话：“苏月。”

　　我看向她，并没有受宠若惊，反而警惕心起。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覃钰珂心眼素来小得像针尖，她不可能突然改了性子，变得大方宽容起来。

　　“我那天不小心把你的水瓶砸破了，老师叫我赔你。”她拿出钱包。

　　我默然，心里有一丝软化。我是不是对她的偏见太深了？我打了她，她还主动赔钱，而我连“对不起”三个字都不肯说，是不是太斤斤计较了？

　　我不由得有几分愧疚，正想开口说不用了，猛然看见她带着恶意笑了，顿时心知不妙，果然，她抬手一扬，一把毛票纷纷扬扬的飞下来，像黑色的蝴蝶翩跹飞至我脚边。

　　她笑得恶毒且得意：“我已经赔你钱了，捡起来数数看够不够。”

　　《喜宝》里说，如果有人用钞票扔你，跪下来，一张张拾起。可我做不到，我无法蹲下我的膝盖。也或许是那一把毛票并不值得我去捡，如果是几十万，可能我立刻放下自尊了。我忍不住自嘲。

　　我像根木头似的站着，软化的心重新变得冷硬。覃钰珂狞笑着，那张漂亮的脸扭曲成可憎的模样：“不要以为你去找老师就能消除处分！做梦呢你！”

　　我不吭声，抬脚跨过一地纸币，扬长而去，把寝室的门甩得震天响。

　　背后传来覃钰珂恼怒的咒骂声。

　　哼！十佳女大学生！我又一次冷笑。

　　我到网上消遣，遇到狐狸。

　　我：“狐狸，我们学校评十佳女大学生，覃钰珂评上了。”

　　狐狸：“十佳？在宿舍里面评的吧？要么就是十假。”

　　我失笑：“哇，你对十佳一点都不客气呢。”

　　狐狸：“哈哈，她要是十佳，你这样的怎么也能混个二佳吧，不过你一点点都不像。”

　　我：“二佳？不如评你上去好了！我对这些从来没兴趣的。”

　　狐狸：“我？呵呵，怎么说也是省一级的，评不上十佳，十最不佳总没问题吧。”

　　我嘲弄道：“宁做鸡头，不做凤尾？”

　　狐狸并不回答，转移话题：“你的处分怎么样了？”

　　一提起这事我就心生怅然：“不知道。我也想消除处分，可不知道老师会不会帮忙。一想到处分会跟随一辈子，我心里就很难受。”

　　狐狸安慰道：“别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了。等过十年你再回头看今天的事情，也许会觉得渺小得不值一提。”

　　会吗？我以手支头。十年后的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此刻我很苦恼。

　　关于处分的决定很快出来了。我的处分没办法消除，依照规定放进档案袋里。听到消息，我的眼泪夺眶而出，仿佛天都塌了。

　　真是讽刺，覃钰珂获得十佳女大学生称号的同时，我被判了刑。两厢对比，她风光得如同电影明星，我则落魄得像丧家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