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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二十三回 失臂甘祭生灵怨 削首不慰怒气冲(其一) ...

  •   一切都好了起来,救援工作接近尾声,剩下的便是安置灾民,重建家园了。林雪飞一行人从绝风岭出来后很快就联系上了晋欢和陈海润,他们约好在钧源广场见面。晋欢原本就待在那里,见到众人之后真有恍如隔世之感,免不了激动和喜悦,尤其见到韩采梅安然无恙,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
      “你的伤口还疼吗?”周克新调侃道,“怎么还哭?这都怪我。”
      “我受伤的时候从来没哭过。”
      韩采梅见晋欢说得这么认真,几分倔强几分纯真,不禁失声笑起来。
      “哦,那你一定是想谁想哭的了?”
      “别胡说。”韩采梅说道,“你们看,那不是海润吗?”
      “海润,这边。”陈海润听到他们的叫声走了过来,众人见他魂不守舍,心事重重都有些疑心。
      “海润,小云呢?怎么就你自己?”
      陈海润面带悲伤,神色凝重,不言不语。众人预感到不详之事,心都被揪了起来。
      “快说呀,海润。”韩采梅追问,“小云她怎么了?”
      陈海润欲言又止,眼睛变得红润,低头走到了一旁,众人心急如焚,又碰上他这么优柔寡断,心里又是害怕又是气愤,周克新拉住了他,骂道:“你这该死的,有什么事你就说,你要急死我们吗?”
      “小云她……”韩采梅不敢想象他接下来的话语,“她是不是……”
      “我很好。”傅枕云不知从哪个地方飞了出来,韩采梅一把搂住她,泪水即刻涌了出来。其他人见到傅枕云也都消除了心中的疑虑,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不禁笑逐颜开。
      “既然小云没事,那海润他…….”常业清的话提醒了大家,所有人的心又都沉了下来。
      “是啊,他到底怎么了?小云。”韩采梅问道。
      傅枕云听了也将脸转到一旁,韩采梅看到了她脸颊上划过的泪水,心中一惊,问道:“莫非是问之……”
      傅枕云轻轻点点头,众人都不敢相信,正要细问之时,见刘问之从远处缓缓走来,身上披着一件黑夹克,身形较来时略瘦,步伐沉重却坚毅。及至近些,又见他面黄如蜡,双眼深凹,虽是憔悴却不萎靡,他见到众人将嘴里叼着的烟吐在了地上。
      人们看着他一步一步走了过来,惊愕悲痛之感越来越强烈,那些令人惊惧的白色绷带从他的右肩缠到左臂腋下,将整个胸膛紧紧围裹。刘问之,他们的好朋友,在救援中失去了右臂。
      这万万意想不到的事如同晴天霹雳令所有人震惊,所有人都不敢相信,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惊愕之后便是悲伤,悲伤之后便是愧疚,他们自觉对不起朋友。他们一同来到这里,所有人都安然无恙,他却逢此厄运,他们本该照顾好他的,但是他们却唯独留下了他一人。倘若他随他们而去,他便不会遭遇不幸,倘若有人在他身边或许可以提醒他,帮助他,甚至代替他,倘若他们不带他来到这里,他的生活还将一如往常。
      他们怎么面对他?他们又怎么跟他的妻子和家人交代?他们之间的情谊还会继续吗?所有人都只是悲伤地看着他,没有人说一句话。林雪飞走到他的跟前,右手扶着他的左臂,刘问之觉察到了他手臂的颤抖。
      “很幸运。”还是刘问之先开口说话,“我们还能再见。”
      “地震中死了很多人,上帝不能太偏爱活着的,所以他拿走了我的手臂,我认为这是个划算的交易。”
      “各位不替我感到高兴吗?莫非认为我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重获新生,我们不拥抱一下吗?来,来。”说完他用左臂搂住了林雪飞,林雪飞也用右臂搂住了他,周克新、常业清、陈海润、傅枕云、韩采梅、晋欢,一个一个地靠了过来,一群人紧紧搂在了一起。
      休整了三天之后,他们决定离开了,但是离开之前,常业清决定要去同杨路先生告别,当天下午,林雪飞、陈海润和周克新三人陪他前去。
      晋欢问常业清:“你跟他交往很深吗?干嘛要去跟他告别?”
      “全是看在我爸爸的情分上。”
      “原来是前辈,你去看望前辈怎么能穿得这么随便,来,穿这一件。”晋欢从常业清的包里拿出了一件稍显正式的外套递给了他,又把常业清身上穿的那件脱了下来穿在自己身上,笑道:“我的衣服都破了,正好给我穿。”常业清无法,只好依他。
      他们四人分别找到合适的时机夹杂在人流中走进了凌水酒店,他们并没有去找杨路先生,而是来到了孔会长的房前,而且只有常业清和周克新两人。在道明了身份后,戴墨镜的男子把他们带进了孔会长的会客厅。
      “非常欢迎二位的到来。”孔献良非常热心,吩咐戴墨镜的男子沏茶。
      “我们来向您告别,马上就要走了。”常业清说道。
      “辛苦了,辛苦了,你们这些志愿者可帮了大忙了。”
      “我们再怎么努力也没有您做得多。”
      “哪里!哪里!这是中华民族的灾难,每一个有良知的中国人都应该全力以赴,何况我还肩负着那么重的责任。”
      “我代受您影响的那些人向您表示感谢。”
      “越说越远了,孔某万万不敢居功,这都是老百姓的支持啊,他们才是最伟大的,我不过是他们的代言人。”
      “何必过谦呢?如果连您都不敢居功,那谁还有什么功劳可言?”
      “可不能这么说,除了那些慷慨解囊的老百姓,还有你们这些任劳任怨的志愿者啊,还有那些无私奉献的解放军战士啊,同他们比起来,我真是太渺小了,简直不值一提。”
      “正是由于您的这种谦逊品质,所以我才来告诉您这件事。”
      “那真是我的荣幸,请问是什么事?”
      常业清看了看站在孔献良背后一动不动的戴墨镜的男子,问道:“这位是您的助手吧,真是尽职尽责。”
      “我哪里需要助手?他是我的朋友付朝阳。”
      孔会长转身对他说道:“朝阳啊,你先出去。”
      他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说道:“他们在这里我不放心。”
      “胡说!懂不懂礼数,常先生是我的朋友,他的父亲也是我的朋友。”
      “可是这位先生并不是您的朋友。”
      “混蛋,还不出去,常先生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孔会长,孔会长。”周克新连连笑道,“不要动气,不要动气,不如这样,既然这位付先生对我不放心,那我就陪着这位付先生出去走走,您跟常先生聊。”
      “不必,不必,这哪是待客的礼数?您千万不能出去。”
      “不,不,我在这里也没什么事,不如出去散散心。”
      “就这么定了吧,孔会长。”付朝阳说完同着周克新走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孔会长和常业清两个人。
      “有什么事您请说?”
      “孔会长,这位付先生如此小心翼翼,难道是怕有人会杀了你吗?”
      “常先生说笑了,我虽然算不上两袖清风,刚直不阿,却至少也是明哲保身,洁身自好,并不曾得罪什么人,谁会杀我?您玩笑了。”
      “我。”
      “什么?”
      “我说。”常业清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会杀了你。”
      “哈哈哈哈。”孔会长笑起来,“我听说您的父亲常常跟人玩笑,有时认真有时疯癫,让人真假难辨,你真有乃父之风啊。”
      “你难道不该死吗?”
      “你……”
      “你之所以该死,是因为三个人,你的心里不明白吗?”
      “常先生,你在说什么?”孔会长的表情僵硬下来,“玩笑可不能过了头,我尊重你全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请你自重。”
      “这第一个人,是一位年轻的战士。他刚满十八岁就被父亲送到了军营,虽然年轻却已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虽然稚嫩却明白了自己身上肩负的责任,虽然还没有理解活着的意义却早就不惧怕死亡的靠近。”
      孔献良嘲笑道:“莫非这就是你说话的风格?话锋一转就要让人感到惊奇。”
      “这第二个人,是一位年轻的姑娘,她渴望飞翔却被别人束缚了翅膀,她想要奔跑却被人禁锢了腿脚。她不是一个完美的人,她只犯了一个错误——却是致命的。她选择离开,是因为不想再苟且地生活,不想再受人摆布,物质的充盈掏空了她的精神之塔,身体的欢愉筑建了她的灵魂之墓。”
      “我已经对你失望了,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趁着现在我对你还有一丁点残存的敬意,请你现在就离开。”
      “这第三个人,乃是所有遭受灾难之苦的民众,所有为了人类灾难牵肠挂肚的百姓,所有为了解救生命不遗余力的伟大战士。他们之中的有些人本来是可以生存下去的,但是有些无耻之徒为了自己的享乐剥夺了他们生存的机会。他们吃的美食,置的房产,玩的古董,都是占着鲜血的,他们提着百姓的人头交易,举着战士的心脏买卖,这样的人不该死吗?这样的人不该死吗?”
      “你说的这种人实在该死,可我又不是这种人……”
      “你说什么?你刚刚是在说这种人该死吗?”
      “是……”
      常业清在他说话之际,猛然从腰间抽出一把十几公分长的利刃,快速绕到他的背后,趁他不备在他的脖颈上用力一抹,鲜血登时喷出,孔献良倒地毙命。此时周克新同付朝阳来到了酒店的天台上,周克新见他面无表情,处处谨慎,估摸着时间,嘴里咕哝着:“应该差不多了吧。”
      “什么差不多了?”
      “我说你这样的人毫无情趣,活着有什么意思?”
      “我自有我的乐趣,不牢你费心。”付先生走到了楼顶的边缘,周克新也跟了过去。
      “你刚才说,什么差不多了?”付先生又问了一遍。
      周克新心想真是天赐良机,不在此时动手更待何时,因此从他左后方伸出右臂想要将他推下大楼。不想付朝阳似乎早有防备,略一低头躲了过去,且顺势抓住周克新右臂向前送去。周克新蹬了一下天台边缘的防护墙,转身反扑。付朝阳向后一跳周克新只抓住了他的一只腿,他将另一条腿高高抬起向周克新砸去,周克新见状只得翻身躲开,随后一跃而起。
      当前状况,周克新距他三米左右,靠近天台一侧。付朝阳知道事有不妙,对手的目标是孔会长而不是他,因此不敢恋战,抬腿徐晃一下转身便走。周克新早料到他会如此行事,因此奋力一扑两人滚在地上,肘击膝顶,一阵乱战。
      周克新知道这样下去难分胜负,因此找了个机会站起身来,两人再次对峙。付朝阳心中有事,难以平静,在这一点上便落了下风,但事情紧迫,或可激发身体潜质,因此增加胜算也未可知。他急于跳出战圈,率先发起攻击,密集出拳,周克新小心应付,并不还击,直使他气急败坏。
      周克新见他体力渐渐下降,转守为攻,频频高踢,直将他逼向天台边缘。付朝阳退守之时已然想好了退路,且体力得到恢复,在周克新频繁进攻的间隙朝他面部猛击一拳,周克新只得闪躲。付朝阳趁机跳到另一侧,此时敌消我长,周克新又显得疲惫不堪,大口喘着粗气。付朝阳高高跃起踢向周克新胸部,周克新躲闪不及朝天台边缘踉跄倒去,他自然要趁热打铁,曲肘之后用尽全力击出直拳,此时全部念头便是将周克新击下楼去。
      他万万没想到刚才乃是周克新故意留下的破绽,付朝阳全身心都集中在这最后一击上,且信心十足,以至于忽略了对手的计谋。周克新佯装不稳,待他来至身前,突然俯身出左拳击他小腹,并且迅疾转身拉住他的右手垫在肩上,将他摔下了大楼。
      此次常业清、周克新、林雪飞和陈海润的刺杀行动不用说自然是经过了周密计划的。他们尽可能地避开人们的视线。损坏酒店的摄像头和阻止有人在不恰当的时候进入孔会长的房间都不是很难的事,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即便他们受到怀疑至少有一点对他们是极为有利的,那就是他们没有杀人动机。当然,谁敢说他们没有留下蛛丝马迹呢?谁又能确定是否有人已经敏感地觉到了这一切呢?不过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他们既然打算做这种事,就不会为自己设想一个美丽的未来,杀人是要偿命的,杀死坏人要不要偿命呢?至少秩序和法律是给出了答案的,至于法律自身存在不公和漏洞,人们可以质疑却还是要遵从。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有多少种行为?法律限制了多少?保护了多少?凡是思想皆有局限,所以人们对于政治、宗教和法律的思考也绝不会例外。我们是否可以用宗教思想笼络教徒?我们是否可以用政治理念哄骗国民?我们是否可以用法律思维控制一切?过多的争论并不会产生一个光明的结果,更可怕的是,所有的人都固执己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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