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象之法》你的幻境

5、懈怠标兵

　　军训开始以前，社团群里有学长打T恤广告：“军训必备啦”，就是件T恤上书：懈怠标兵。
　　我前排靠左一点就有一个懈怠标兵，她有点儿驼背，转向时亦唉声叹气，和我差不多是同一类人，因此我见到她很有亲切感。
　　而我正前那人腰背挺拔，走路一步一顿，很是气壮山河。一开始我心里隐隐因此瞧不起她，结果她们一列向后转，我就瞧见了：她眼睛生得格外大，因此眼睛里的疲惫也格外大，除此之外的空虚感好似能把人囫囵吸进去。加之动作有力，真是“哀兵必胜”。我先吓了一跳，从此把她也当做同类看待。
　　军训每人发了一小蓝塑料凳，平时走队列回去时就得带着板凳。本来要求是左手垂手勾着板凳下沿，凳面朝前，结果队列太挤，凳子和别人的手总是剐剐蹭蹭，很多人于是就两只手把凳子拿在胸腹前，好像一整队端骨灰盒的，从操场默默走到食堂，从宿舍默默走向操场。
　　我们连教官大致也是个懈怠标兵。平时训练就让我们放松站着，啥也不干，纠察来了就走两步。几天下来估计挨训不少，于是提高要求——齐步走不许低头了，而且眼睛要斜上看——方阵里的人就从善如流，翻起白眼，迎面走来真乃一队阴兵。
　　当然，也有积极的。旁边连教官常常不在，一女孩儿就代为指挥。我总觉得能把口令下出自己的口音是一种“军队素养”，这女孩儿就有。她指挥队伍是“向左——中安！”“向右——中安！”，“转”字从中划开来，最后斩钉截铁地收尾。我们的副排长代为指挥的时候就大不如她，是“大家向左转啊！”
　　连里有个姑娘，我管她叫积极分子，长得很白，微胖，永远翘着嘴角，带着一点骄傲或自信的微笑，摆臂跟出拳似的有力，踏步腿恨不得往胸口抬。前些天解散时教官说：“下午一点三十五集合。”她语调嘹亮地说：“一点半集合吧！”
　　前文略提过教官也是个懈怠标兵，想在宿舍睡觉的愿望大体和我们是一样的。他略带一点失望问积极分子：“为什么？”
　　积极分子没听出来不对，亦没觉察到旁边一圈炬炬目光：“我们集合太慢了！”
　　又过几天，军训整个师分了好几方阵方便汇演。师长一方阵一方阵指导着，走到我们边上时积极分子又高声叫：“师长来啦！全部都站起来！别玩手机啦！”这不明摆着在师长面前承认我们坐地上、玩手机么？我恨不得封住她的嘴！
　　而方阵里我左边那个女孩比我还要懈怠得多，手也懒得抬，每每要像她标齐，我心里都也嫌弃得很。我想我可真是难伺候，遇上比我积极的人我要不快，比我懈怠的也不行，总之就是谁和我不一样我要讨厌谁么？好在她站我旁边，我们很快混熟了。至于积极分子，站得要远不远，既没法和我聊天，又让我听得见她大声催促同学集合和看齐。说到底，我对她其实也没多少真正的厌恶，当然也更谈不上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