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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狡兔 ...

  •   中原之地有允阳国,国君褚姓。
      褚氏原为江北大族,值高祖夏侯沁起事,褚氏拥戴追随,征战南北。而后高祖建齐,念褚氏功高,誉以为国士无双,徙为允阳王,建阳城作都城。
      百年来,褚氏居允阳国,为天子臣属。治世,偃武修文,乱世,展土开疆。如是祖业代代相传,子孙克绍箕裘。至如今,允阳国东临东海,西邻中州,北抵呼伦山脉,南与上京划江而望。兵强马壮不说,内修法度,重农商,趁渔盐之利,万物殷富。

      这一代允阳王,姓褚名铭,亦是一个审时度势,能屈能伸的英主。传闻他与天子家亲近,数度勤王安内,平“三王之乱”有功。早先景帝“除国推郡”时,他以世子之身独自前往上京,出让城池土地,免遭除国之灾,允阳得已续存。
      后景帝崩,除国之策废止,他又在大司马史衡同与三子褚策的金戈铁马之下,着手收复失地,宏宣祖业起来。

      虎父无犬子,褚铭所有成年的儿子中,有三人矫矫不群——长子褚荣,三子褚策,七子褚萧。这三人,都极为能干,各有千秋。而那褚铭的嫡子早逝,世子一位空悬,这三个儿子难免暗斗。允阳国内的朝臣世家自然各有攀附,外面的某些地方豪族竟也牵连其中。
      这些,褚铭均看在眼里,但他也有筹谋,只要不闹得太过狠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这三个儿子互争雄长,相互牵制。他自以为年富体健,不急于定下大事,有的是时间慢慢作打算。

      尽管他面上执正持平,某些迹象还是被有心人看了出来。
      据说,他曾嫌大儿严苛,三儿凶猛,只有七儿褚萧温文儒雅,文采渊博,礼贤下士有厚德之名,十分可贵。
      他将前面两个儿子都封了侯,却独独不封这第七子,其中意味,值得揣摩。不少人私下相传,这真是让人想起昔日的元帝,将其他皇子都封了王,却迟迟不封五皇子,让他在身边听政教养。直到晚年,才让五皇子做了太子。可见爱之重之,舐犊情深。

      那并州的袁侃,也是看到了这股风向,心中的算盘打得乒乓响。
      他自知以一个地方豪族,在这诸侯林立之中总归气候不大,若是能依附允阳王,当然极好。可允阳王褚铭他高攀不上,于是转向了褚萧。不想两人极其合拍,他也帮那褚萧做下许多事来,终成心腹。就连褚萧谋求心爱的女子,也是他跟随一起,这会儿还寄养在他府上。
      而这一回,他打算假意依附肃陵侯褚策,借他的东风,当上并州州牧,再潜伏经营几年,等那七公子褚萧登上王位,他便与他珠联璧合。

      但到了第二天,他一觉醒来,就发觉他的宏伟蓝图已经七零八落散了一地。

      这天早上,一群精兵严阵将袁府团团围住,亦有弓箭手在四周严阵以待,各个出口都被死死看住,严实的连蝇儿都飞不出去一只。
      褚策和岳子期破门而入,兵丁紧跟其后涌进袁府。
      袁府的大管家见势不妙,一边点头哈腰地迎接,一边打眼色给小厮,叫他去请袁侃。
      褚策并不睬管家,只带着人径直走到了那松林深处的院落。

      路上遇到几波侍卫,均持刀警备,却是不敢动作——
      他们认得这逼进来的是肃陵侯褚策,不知其意欲何为,决计不敢轻举妄动,只连连随着后退,在周遭流蹿,直到了院子门口。

      褚策抬脚近院子,那些侍卫便知已是不得不动作了,倏然间齐齐拔刀一跃而上。
      ——几乎同时,岳子期开扇高声喝道:“诛之。”
      他身后都是军中精锐,武艺超群,身手利落,听得岳子期一声令下,便立即腾跃而起,挥刀几招便将那些侍卫一一斩杀。

      明玉正在梳头,听得外间有骚乱之声,似是有人在打斗。
      她心中一喜,以为又有机可乘,推开宝镜奔出了房门。却不想刚出小门,便被人揪住了头发。
      她吃痛回头,正是孙大娘!
      孙大娘揪住明玉头发,反向拖回房中。她尚不知外间是褚策杀来,以为只是小小动乱,冷笑一声道:“姑娘还是死心吧,不论外间有什么,你是散成灰都飞不出去了。”
      明玉面露恨光,反手在孙大娘脸上抓出几道血痕。孙大娘气急尖骂一声,一掌击晕了明玉。

      明玉晕倒之前,明明白白看到有一个人,三脚两脚踢开了几个小厮,阔步走进了进来。
      那人身形伟岸,眉目高峻,她隐约认了出来,就是她纵火出逃那天在林间撞上的人。

      岳子期办事妥帖,和一干精兵处理了门前之人,便从袁府拿了一顶软轿,叫来四个轿夫,在外等候。褚策抱着明玉出来,他撩开轿帘。
      褚策将明玉小心放入轿中,示意起轿抬走。却见袁侃散发赤足,带着几个袁氏侄子一路疾呼而来。

      袁侃一到褚策跟前,便跪拜在地,高声悲嚎道:“不知袁侃有何处不妥,惹君侯这般大动干戈,只求君侯责罚袁侃一人,不要迁怒于家小。”
      他脸上悲戚,似有一万分冤屈。等他落眼看到那门户大开的院落和一旁的软轿,面上立刻转作惊恐。
      “这院中居住的是我内甥女,已经许了人家,君侯您这是,这是?”
      他一连说了几个这是,看似是事发突然又不知就里而结巴,其实心里念头瞬息万变,装作语塞,一时不将话说死。

      ——他已经发觉了褚策的举动与这女人有关,但不知其中到底有何原委,只推断是这小狐狸精不知何时被褚策瞧见,褚策一时贪色要把她带走。
      他尚不知道自己被查了个底清,心存侥幸。
      一时想顺势而为,把明玉送给褚策,从此抱着褚策的大腿。但这念头刚在心里闪过,便知道此计不通。

      ——先不说那明玉是七公子褚萧的心爱之人,将她拱手让出,褚萧日后不会放过他。
      再说那明玉一旦暴露,他是褚萧的暗桩之事就昭然若揭,以这两兄弟的水火不容和他之前的暗怀鬼胎,褚策不会放过他。
      更何况,那明玉也是个狠烈女子,在他手上没了孩子,被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旦攀了褚策这个高枝,必定要对他报复。

      他思来想去,还没有理清头绪,衡量出轻重,就见岳子期挥扇一挡,突突突三声响,几根赤红细针钉在了扇子上。
      岳子期箭步闪到袁侃身后的一名侄子旁,不等他有动作,迅捷按住反扭其双臂。袁侃听得咔咔两声响,知道这侄子的手是废了。

      岳子期拔下那几根细针,对着光瞧了一瞧,笑道:“原来是喂了毒的。袁二爷,您府上对这内甥女真是好生爱护啊,为了她,您的爱侄居然胆大包天对君侯放暗器。”
      袁侃汗下如流,恨这侄子仗着学了一点武功就毛毛躁躁,却也灵机一动,想就此编个故事,将事情推到这侄子身上。

      可他还未开口,褚策就走到他面前,扶起他来,笑道:“都说狡兔三窟,二郎也是胃口很大,不知道二郎这般吃两家茶饭,是否安乐?是否噎得慌?”
      袁侃神情俱楞,来不及反应。
      褚策轻轻甩开他,点出了几个将士,命令道:“将袁家男丁押入狱,家眷下人全部羁留。”

      袁侃还欲跪拜哭诉,见岳子期广袖一挥,他那侄子便倒地抽搐,眼睛瞪得老大,脖颈间一片殷红汩汩流出,漫到他的脚边。
      袁侃动都没法再动,脸色煞白,嘴唇不住地抖动。
      万事休矣!
      袁侃心里苦念。只暗恨自己大意自负,没有早一点将明玉送走,但此时再后悔也无益,需快快做逃命的打算。

      明玉醒来已是中午。
      她发现自己置身在一间卧房内,衣衫完整,身上也没什么异样。
      她从床上起身,一边拢好散乱的头发,一边扫视这房间。
      这是女子闺房,布置的有几分精致,妆台书案琴架墩椅一应俱全,只是样样都过于浮华璀璨,缺一些静美端庄,像是个乍贵人家之地。
      走出房去,风景十分陌生,便知这里已不是袁府。她回忆早间发生的事情,尚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有种直觉——不是袁家的地方,尚属安全,可以先静观其变。

      “姑娘可算是醒了,可是睡了一上午呢!”
      明玉沉思之际,几个妇人提着食盒走过来。牵头的那个微胖,寻常粗布衣物,脸上一团和气,言语热络。
      那妇人张罗余人摆好膳食,笑着拉明玉进屋,似是农妇拉人做客般,不甚合规矩。明玉懵懂愣了一愣,悄然放下了些戒备。

      那妇人舀了一碗银耳羹,端到明玉手上,笑道:“肃陵侯说,姑娘醒了肯定饿了,让厨房备好吃食,姑娘快趁热吃。都是些绵软熟烂的,也是肃陵侯嘱咐,说姑娘身子弱,吃不得硬物。又怕虚不受补,不让弄那些大补的东西。”
      明玉掌着碗,未动。那妇人便捡了几样点心放在碟中,口里唠唠叨叨:“姑娘吃,快吃,都是新厨子现做的,闻着都香呐!”

      这妇人与孙大娘很是不同,明玉看她没有恶意。也再是推不过,便对她清浅一笑,接过汤匙慢慢吃起来。那妇人却痴怔半晌,猛然转头对其他几个人说笑道:“这姑娘长得真是好看,像是画上走出来的人,你们瞧着没,刚冲我笑,醉死个人呐。”
      众人都打趣笑:“瞧着了嫂子,可醉死你了!”
      那妇人脸一红,打走几个笑闹的,回头看明玉吃得细巧,又满心赞叹说:“见了广了!我原以为,嫣然姑娘已是俊俏了,没想到姑娘你比她还标致呐!”

      这话说完,只见明玉手上顿了一顿。

  •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救出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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