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星辰》风月闲忆

82、番外·二（上）

　　【二·当薛辰生病的时候】
　　（1）
　　傅皇后病了，薛辰身为太女正君，自然是要在皇后宫中侍疾的。

　　傅皇后与显宗后宫的宫侍并不算亲近，每日宫侍们过来请了安就离开了，并不会被允许在皇后宫中久待。而皇后膝下的几位子女中，慕楚瑜和慕允祺都还年岁尚幼，皇后怕他们会过了病气，也不许她们经常过来。

　　一时之间，能在皇后身边伺候的，竟然就只有了薛辰。

　　薛辰虽然入宫时日尚短，做事却妥帖周全，皇后服用的汤药都是他亲自盯着，由他亲自服侍着父君喝下。偶尔皇后觉得药苦闹起脾气，还是薛辰轻言细语地慢慢劝着，才让皇后殿下不至于发脾气。

　　皇后久在宫中养病，心中烦闷，薛辰便花尽心思陪他聊天，傅皇后早年间也曾去过许多地方，薛辰与他天南海北地谈起各地的风俗民情，倒是让皇后殿下舒心了不少。

　　在薛辰的精心侍奉下，傅皇后的病情终于好转了起来。可他自己却病倒了。

　　前段时间他既要照顾傅皇后，还要顾及着东宫里的一切。他身边亲近的人都是与他一同从薛府过来的，他们暂时还处理不了那些繁琐的宫务，是以事无巨细的，全都堆到了薛辰那里。

　　薛辰连着熬了半个月，又在从皇后宫中回东宫的路上吹了一阵凉风，第二天便发了烧。

　　薛辰没让他身边的人声张。

　　傅皇后已经没有大碍了，他也知道薛辰这段时间辛苦，所以就没再让他继续过来，令他能好好休息一下。

　　可他身为太女正君，又岂会真的彻底闲下来。

　　晚间的时候，太女再次召他前去伺候。其实也没有别的事，就是替她磨墨。

　　若是别的人召自己的夫郎来书房，可能是为了红袖添香的风雅柔情，可太女却真的只是让他磨墨罢了。

　　薛辰连日低烧，脸色苍白，今日专门多敷了粉才过来。

　　他沉默地站在书案边，手中拿着一块名贵的墨，既轻又慢地垂头在那方砚台里磨着。自从偶然他替太女磨过一回墨，太女便时常召他过来替她磨墨。

　　站地久了，他的脑子渐渐昏沉起来，眼皮似乎有千斤重，他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来了。他的腿有些麻了，连着几天低烧让他整个人的精神都有些不济，又因为是在慕隆瑾身边，心里一直绷着一根弦，直让他更加倦怠。

　　连呼出的气息都变得发烫，薛辰轻微地晃了晃头，想要将脚上的着力点换到前脚掌上。

　　一阵脱力的眩晕突然袭来，薛辰身子一软，顿时摔在了地上。

　　名贵的砚台也被他的袖子带着跌落在了地上，里面盛着的墨汁甚至有些泥点子一般溅到了慕隆瑾身上。

　　“君上”

　　身后的小侍们低呼着跪了一地，将他从地上扶起。

　　薛辰心中一凛，急忙向慕隆瑾请罪：“臣侍失仪，请殿下责罚。”他恭谨地垂头跪在原地，紧张地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慕隆瑾正在专注地处理政事，被人打扰了思路十分不悦，她转头过去，竟然是薛辰。

　　她一贯不喜欢乖张无礼的人，本以为他是个本分的，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薛辰身边的安歌在这几个月里也算是见识过了太女的严苛，生怕太女当真会重罚薛辰，当下也顾不得规矩，出声道：“殿下恕罪，君上这些日子身子一直不适，并非有意冲撞。”

　　“安歌！”

　　薛辰再次请罪：“臣侍管教不严，冲撞了殿下，愿领责罚。”

　　慕隆瑾眼神冷淡：“罚你禁足一个月、抄宫规十遍，你可认罚。”

　　薛辰依旧垂着头，肩膀微微抖着，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真的撑不住，他朝她磕了个头，声音无忧无喜，恭敬顺从：“臣侍领罚。”

　　说完他便在安歌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慕隆瑾发现，他走路时步伐虚浮，恐怕整个人都借着安歌才不至于倒下去。

　　慕隆瑾那一瞬间心里有些摸不透的情绪飞快地划过，她开口道：“站住。”

　　她一贯威严深重，这一声又冷淡地很，听着很有些发怒的样子。

　　整个宫里的气氛一时之间仿佛凝固了一般，人人都垂着头，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薛辰在原地站定，藏在袖里的手紧紧抓着安歌的手臂才不至于再倒下去。

　　慕隆瑾站起身来，她在薛辰面前立定，看了半晌他的脸色，忽然抬手摸向他的额头。薛辰惊地差点又没站稳。

　　微凉的手背贴着他发烫的额头，令他觉得格外舒服。

　　真的发烧了。

　　慕隆瑾伸手揽住他的腰，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声音温和了些：“怎么弄的？为什么不叫太医？”

　　薛辰惊诧地抬起头，就看到了太女殿下清明的眼睛。他只是无意声张，如今被她发现自然也不必刻意隐瞒：“臣侍前些日子经过御花园时吹了风，是臣侍自己身体不好，才染了风寒。”

　　薛辰平时并不经常出去，他之所以会经过御花园是因为之前为傅皇后侍疾。而他紧接着在为傅皇后侍疾之后染病，若是传了出去，旁人还以为是傅皇后苛待了他，对傅皇后的名声不利。也容易让傅皇后以为薛辰是在趁机炫耀自己的孝心。

　　如此种种，他便只能自己挨着。若是病好了自然最好，若是好不了，也等过些时候，再找个由头叫太医过来。

　　慕隆瑾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面色比起方才更加柔和了些。

　　“难为你了。”

　　“你侍奉父后辛苦，刚才的责罚就免了。”

　　薛辰惊讶地看着她。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太女如此严苛，还会有那么多人真心敬服他。她虽然严厉，但识人断事却圣明。

　　“青鸾，孤方才觉得身体有些不适，你去太医院叫李太医过来。正君……就留在殿里侍奉。”

　　李太医擅长治这些风寒之症，她来了东宫后，却见太女殿下精神正好丝毫不见病态，她正心中疑惑，就听见太女吩咐：“正君也有些身子不适，李太医，你来看看。”

　　李太医这才发现，太女正君正靠在软塌上，望着有些精神不济。

　　太医给薛辰诊了脉，又开了药，太女吩咐了安歌下去熬药，殿里一时之间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薛辰依旧有些诧异太女方才的一系列表现，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按照惯例道：“谢殿下。”

　　慕隆瑾却在他的塌边坐下，少有地叫了他的名字：“薛辰。”

　　她凝望着面前面色苍白的男子：“你是孤的正君，若是有为难的事，尽可以告诉给孤，不用自己硬扛着。”

　　“臣侍……”

　　“孤知道你有主意，但你入宫时日尚短，难免思虑不周。就像今日之事，你本意是好，可若是你当众昏倒，情况只会更糟糕。”

　　薛辰却难得地露出了笑容，他敏锐地察觉到，太女殿下似乎已经把他当做了自己人。

　　他苍白的眉眼里带着一点笑意：“殿下容禀，臣侍身边的人都是随着臣侍从薛府过来的，宫中事务还不太熟悉，臣侍也不敢将这些交给他们。宫中事务繁多，臣侍分身乏术，想向殿下求一个人，平日里多多指点安歌他们，也替臣侍分担一些。”

　　慕隆瑾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她原本以为他还要固执己见，却没料到他竟然肯开口向她求助。

　　“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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