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朽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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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崔晓被韩佸派去军营接替了魏忌的位置，宣延就理所应当的成为了韩佸的头号跟班，除了韩佸与盐州官吏议事时躲一躲，其他时候都亦步亦趋地跟着。
韩佸实在不明白，宣延这么一个大忙人，何故要整天跟着自己，但是说又说不动他，赶也赶不走他，于是只好由着他去了。
午后韩佸在书房里批阅公文累了，于是打算出门溜个弯儿，顺便看看孟郊给书院划的地是不是符合他的预期。
本来与韩佸对坐着、正埋头处理商队文书账册的宣延见韩佸起身，也立刻把桌上的文书胡乱卷起，跟着站起了身。
宣延：“十二郎你打算去哪儿？”
韩佸觉得自己有些头痛，但还是回答道：“我批公文批得有些累，想要出去走走。”
宣延探着身子看了看窗外，四月底的午后，骄阳似火，说：“这时候出去啊？”
韩佸翻了个白眼：“你可以不去。”
“嘿嘿嘿…”宣延推开门，“走吧走吧，这时候出去也没什么，你开心就好。”
于是韩、宣二人别别扭扭的出了将军府。
韩佸：“我说宣石榴你老跟着我干嘛啊？我这一天天的连轴转，跟着我你不累吗？”
宣延：“累啊。”
韩佸：“那你还跟着我？”
宣延无奈：“没办法，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韩佸奇怪：“受谁之托？有人托你看着我？”
宣延：“不可说不可说。”
韩佸：“……”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即使宣延不说是谁，韩佸心里也有些谱了。
韩佸：“你什么时候跟我季父关系这么好了？”
宣延：“我和你季父交情一向很好，友人托付我照看家中子侄，我当然得尽心尽力了。”
韩佸：“……”
好，不愧是你宣石榴，什么时候都不忘占便宜。
宣延嘿嘿傻笑了几声，敛了表情后问韩佸道：“话说我们这是去哪？你怎么也不带几个卫兵？”
韩佸：“今天批阅文书批得烦了，正好想起东野上午跟我说过，他已经在盐州城北划好了建书院的地，于是我打算去看看…就在城里，又没什么危险，为什么要带卫兵？”
宣延：“书院，你终于要开始建书院了？可是去年你不是还说这件事情急不来吗，典籍收集不易，也缺少良师——”
“唉…”韩佸叹了一口气，“确实如此，但盐州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人才缺口太大了，盐州地处偏僻的西北，又是苦寒的边城，没有名士来投奔我，只能想办法自己培养一些能用的人了。”
“你收集到足够的典籍了？”宣延奇怪，“采买处的账册我看过，没有大批采买书籍的支出。”
韩佸摇摇头：“收集不到，西北的氏族听说我是用来开办庶民书院的，别说卖给我了，抄都不给抄……我只好千里迢迢从宣州把我家的藏书找人抄了运过来，又拜托宣城郡王编写了科学启蒙五册、拜托武伯苍编写了政务论三册，打算就这样先凑合着用。”
“宣城郡王…崔二十二？”宣延觉得好笑，“他也就识字而已，现在竟然也能著书立说了？”
“二十二有科学之精神，又有实干之才能，如今矿山上的抽水筒、运矿车、军营里的新式铠甲，都是他发明的，他如何不能著书立说？”韩佸白了宣延一眼，“还有，二十二已经爵封郡王，你不可对他无礼。”
“嗯嗯嗯嗯，好。”宣延胡乱点头应了，又问，“就算是有书了，可是夫子哪里来啊？你也已经找好了？”
韩佸：“没有，不过我觉得此事也不必烦恼，先把书院建好再说吧，不行就我们这些人先教着，夫子慢慢补上。”
“啊？”宣延夸张的张大嘴，“‘我们这些人’指的是谁？不会也有我吧，你看看我，像是个能为人师师表的样子吗？”
韩佸：“你如何不能为人师了？商贸上的事情，盐州还有人能比起更清楚吗？”
宣延撇嘴：“你这书院开得太离经叛道，教写什么‘科学’也就罢了，还教商贾之道，我估计很难请到正经夫子了，说不定得我们这些人一直教了。”
韩佸轻笑一声：“若是真坚持认为书院只能教孔孟老庄的人，我还不愿意他到盐州当夫子呢！”
宣延跟韩佸一路走一路说一路笑，只觉得走路这件事，跟正确的人一起，果然无比畅快。
志同，自然道合。
……
裴度皱着眉头看着被使女们环伺的裴莫，心头一阵不爽。
这小子，小时候还算乖顺，没想到长大了这么不成体统。
裴莫正躺在椅子上享受着美人温柔的献酒，一抬头就看见了自家脸黑如碳的堂兄，一个激灵站了起来，撞翻了美人手里的酒杯，酒杯里的酒兜头泼下，浇了他满头满脸。
裴莫两股战战，抓住美人的衣袖擦了脸，一把把美人推开，脸上露出谄媚的微笑来，走上前去状若乖巧道：“兄长，你来了。”
裴度的目光如利剑一样扫过裴莫。
裴莫抖了三抖，转身不耐烦地对美人们挥手：“去去去，都快下去，我和兄长有话要说。”
美人们于是三三两两袅袅婷婷扭着腰离开了，很快，屋子里就只剩裴度和裴莫两个人了。
裴度寻了张干净的椅子坐下，裴莫赶紧倒好茶端过去：“兄长，请吃茶。”
裴度接过茶盏，“砰”的一声摔在了桌子上。
裴莫又是一抖。
裴度：“近来韩将军在城内提倡节俭，你不知道吗？”
裴莫：“知道知道。”
裴度指着不远处的杯盘狼藉：“那你这又是在干什么呢？身为长史，大白天的不去衙署处理公务，而在此招妓取乐，嗯？”
裴莫低着头不敢吭声。
裴度气急，这个家伙自己私生活混乱道德败坏就算了，他可是十二郎的心腹，这要是带坏了十二郎可怎么办？
裴度：“怎么不说话？你的嘴皮子不是一向很利索吗？”
裴莫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着裴度，再一次确认这次堂兄是真的生气了，呐呐道：“莫知错，故不敢言。”
我知道错了，所以不敢说什么狡辩的话。
“唉…”裴度叹了一口气，“从小你就这样，知错而认错，认错却不改错，于是一步错步步错，要不是十二郎捞了你一把，你这辈子就彻底完了。”
裴莫没想到裴度忽然苦口婆心的来了这么一段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裴度：“怎么？没想到我会对你说这些？”
裴莫挣扎道：“也不是，我知道兄长对我有拳拳爱护之心，刚才只是在反思自己这些年来的错处。”
裴度当然能听出裴莫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他冷笑道：“在我面前，你竟然也没一句实话，果然是朽木不可雕。”
裴莫：“……”他算是看出来了，今天堂兄的心情不好，不管自己说什么他都不会高兴，多说多错，不说最好。
骂了裴莫一顿，裴度这才算是气顺了，端起桌上的茶盏饮了一口水，慢悠悠道：“我安排你的事情，做的怎么样了？”
裴莫连忙回到：“不敢耽误兄长的正事，昨天上午已经运到城中，名册也已经整理好了。”
裴度：“唔…那看来你倒还不算完全没救。”
裴莫：“……”我完全没救了，兄长你就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不过…”裴莫问道，“兄长要那些书做什么？那些你不是都已经看过了吗？”
裴度：“给韩将军准备的。韩将军要在盐州办书院，想要把书院办好，藏书可是绝不能少的。”
“所以…兄长你要我河东三族如今三十岁以上男子的名册，是给韩将军搜集的书院夫子备选？”裴莫只是不着调，并不是笨，他脑子稍微一转就想明白了，于是真心感叹道，“兄长与将军真是情谊深厚，为友而为之计若此！”
听裴莫提到韩佸，裴度的心情好了一些，表情和缓许多：“嗯。我和韩将军少年相识，刎颈之交。”
裴莫：“……”我只是随口感叹一句而已，兄长你怎么好像还当真了？
裴度又道：“明日你将书籍和名册都交给韩将军，记住，以你自己的名义，不用提起我？”
裴莫：“这是为何？这都是兄长的功劳，莫不敢妄居。”
这都是兄长您的功劳，依你老人家对将军的在乎程度，我才不敢居你这份功呢，我还想活得久一点。
裴度叹气：“你为盐州长史，理应为韩将军谋划；我现在是东都留守贾公的人，做事不方便留下痕迹。”
武元衡和宣城郡王李评都是借太后和天子的势步步高升，他裴度没有那份气运，只好暂时依附一个在朝堂上有话语权的老臣。
裴莫：“兄长深谋远虑，莫拍马不能及也。”
裴度：“……”
裴度皱眉：“你到底能不能好好说话了？当年读书的时候听到夫子讲之乎者也就昏昏欲睡，如今怎么有了咬文嚼字的毛病？”
“嘿嘿嘿…”裴莫尴尬地摸摸头，“能能能，当然能，只是我以为兄长会喜欢我这样讲话。”
裴度：我又不是腐儒，怎么会喜欢听人咬文嚼字？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朽木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