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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卷一:《泣血凤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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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禾祥之国漫漫日
子时小女踏鼓来
人间禾祥国。传说这里被樱花女神亲吻过,因而长着世界上最美的樱花,樱花不叫樱花,而是唤作美人姝;三月绯红若娇女,四月朱红似中闺,五月清丽般绸素,六月潇潇美人归,七月连同着八月九月十冬之月,一并都是宛若皓雪,四处飞杨,簌舞连绵。
一眼望去,青翠的仙草茂地,低矮的此起此伏的灰色小山脉,隔间分流着蓝水溪海,那似白绒的雪花飞来飞去,到底是蝶,还是瓣?究竟是分不清的。太古时代下的禾祥之国,四季如春,为人间的一处平原,自此还不明晓天外的云端,悬浮着未知的存在。因此,对于外面的不可知也弄不明的鬼神之说,纵然偶间闻得一丝隐秘,通过流放在乡民坊市中的话本子,以街谈巷闻里的谑语说出来,凭着下里巴人,粗陋鄙人的口语,终究是进不到巍峨的皇宫中。
禾祥国的帝皇祖先世代姓苏,苏家血缘承继着一国之统,拥掌一地之荣已经百年。再谈今朝的皇帝苏乾温顺爱民,勤良勉励;自登上帝位三十年,国民安乐,边疆稳定。因日子过得和平无事,民人遂整天游于遣日的风景中;譬如沿街叫卖的叫卖,捧花献媚的献媚,公子少妇间的甜言细语,还有那王公贵族结帮搭伙,戏醉于花楼烟色中,打通了老鸨妈妈,哄骗着各自的妻妾。县衙府邸,白日大门打开,晚夜还是打开,只不过守门的,仅有一二位,不过十天八天,或者更甚的,隔着十年八年的,才有几桩诸如何家的狗吃光了张家的薯莨、管大宅材木的村爷为争一口不错的棺材,跟自己的主家闹开要归乡……这类的繁琐小事。
日子不消慢慢地过去,过一年是一年,过十年还是一年的感觉。若不是王宫中的大管事骑着骏马,托着圣旨,响亮着吼声,四处街喊时,百姓们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帝王,竟开始了每年的三月游会,听说日后还要微服私访,用五年的时间体察民情呢!
远离王宫的坊市,中心坐落着最大的巷街——堂白街,王宫有皇帝、衙门有县官、青楼有花魁、就连一般平民家都有中心汉子,于是这堂白街便理所当然地由一位姓桓的大户人家操控着,大家都尊称他为桓员外,桓员外手下管理着来自四面八方共百家的绸缎庄,例如西边的金银绸缎庄,东边瑞福绸缎庄,再南边的锦绣绸缎庄……比比皆是的,还有禾祥地域鲜有的通向外面的河海渡口,也都是在桓员外照管之下。
百姓要想谋财,尤其想通过卖鱼发财的,还需跟他处好关系,没处好的,成了到处可见的渔民,处好的,就成了海商私贩,有着自己独立的商船,去为小民小户,亦或是大富人家,官第府宅的生活日计搬运和输送货物。久而久之,经营得当的家商私人手中存有千两银子,可能的话,还能肆意妄为地纳几房美妾,生几个胖小子。
桓员外的经商,有大部分是跟朝廷有联系的。宫中所有女奴的衣物配饰、再到是宫娥、侍女、嬷嬷、以至后宫的娘娘、贵人、皇后、公主和少子殿下等,她们身上的锦缎褥子,大都来自他家的绸缎庄。要论及皇帝和官员大臣等的衣着打扮,应是交于内殿司阁的掌官。黄袍衣料,上面的龙纹刺绣,纹理分布,官员服饰的样法是容不得外人分担亦或是参与的。
就在听说圣上的圣旨一到堂白街,桓员外早领着几万小厮跪在地上;接完了圣旨,插着他的肥桶腰,吆喝着小厮张罗皇帝游会的细节。小厮同着有名气的几家绸缎庄庄主,挑选一千条上等的缨红缎带,捆束在皇帝会经过的阁楼的柱子上,九百根柱子,高高耸立,红绣球缀下的缎带,丝滑柔亮,孩童跑来,跟见着稀罕物一样,胡乱抓着脏脏的小手,吐出唾沫,傻憨憨地笑着玩。海岸的商人,应着桓员外的要求,递上他们的绮艳鲜花,花瓣儿肥实宽大,香味扑满整条大街,员外欣喜,直接教人捧上一大簇,有心人数了数,天的,要作孽!呵,一共一万三千六百朵,小厮用八百个大花篮子各自装满,再分放在道路的两边。粉的、紫的、霞的、绿的、青的、蓝的、就是红的没有红缎带那般的殷红,但要是一块摆出来,简直天上有红纱仙子般的在飞舞,地上七彩祥云浮动而簇放,一时的惊艳与壮观,竟真得持续到了皇帝游会的那一天。
桓员外领着一干人,子时就在街道上;将队伍齐整后,默不言语地凝视城门口;天色灰朦,三月的天空,飘着一袭凉风,长长的街道上,小贩收了摊子,领着家眷,尊着桓员外的意思,面色沉重地站在远处。四处的暮色伴随人群的沉默继续空阔渺远下去,似乎一丁点的动静,如着微风吹响店铺上的铜铃,淅沥一般的,都能在他们心中荡开很久,消失后,又会像大梦初醒,不知所终。偶有哪家的狗骚动耳梆子,吠吠地叫唤,桓员外身旁的管家,都能悄然撸起棍子,打散了它罢。妇女抱着孩子的手酸了,她就想抖抖肩膀,然看到自己的汉子,跟座佛像一动不动,遂也打消了主意。可孩子不同啦,他会扯开嗓子,啦啦地哭着,比他还小的白婴儿,哭起来更加厉害了,鼓动自己的小胳膊,往自己的母亲脸上捶打,小腿蹬蹬踢着母亲的小腹,于是,汉子们都会摆出“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对着孩子骂道:“小畜生!坏透了!”说完罢,却将眼神死死地定向妇人的脸,妇人看了,垂下眼眸来,心想着,这下可又是自己的错儿了!
可医馆家的女人,樱桃,从来都是训斥自己的汉子的:“当家的,孩子哭哦,你赶紧哄哄。”医馆夫子会弯下身体,靠近樱桃的耳朵说:“没看见今儿是什么情况?待会吧,我们回家就好了!”樱桃冷哼一声,板过身,不去瞧他,可没过多久,樱桃像是循着某种习惯,不说出来,她心里总觉得别扭。于是便懒懒地说道:“哎!你听说了吗?”“听说什么?”医馆夫子目光望向城门,粗大的嘴巴,是瞥着女人樱桃的方向的。“前天儿,就是我们的那个渡口,我和香娟去买鱼,看见东渡口马老板的船上竟载着一位女子呢!”“嗯?女子?不应该是货物吗?”医馆夫子皱了皱眉头,不解地问道。“原是这样的,可香娟说啦,就是一个女人,看得真真切切呢,不会有假!”“……?”医馆夫子眉毛皱得更紧了。那女人樱桃还想说,显然跟说家常,语气充满调侃似的。可前方忽然“咚咚——”地响起小鼓声,他们夫妻二人便同时抬头去寻思个什么情况,以为是他们的皇帝到了,可真相是——
一位小姑娘,估摸着十三四岁的样子,全身是破破烂烂的青绿色的布条,露出的胳膊,滑嫩雪白,瘦紧的小腿,修长轻盈,她迈着不慌不忙的步伐,打着小鼓,唱着歌儿。尤其让樱桃喜欢的,是女孩一头及膝的黑发。“呦!这小姑娘的头发可真美,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美的长发……”因她穿得破陋,头上未带什么装饰,只是乌黑散披的长发,桓员外等人看了,只认为是个叫花子,便派人赶紧赶她走。
“小夜朗儿,小夜朗,谁家夜夜是明朗……白天没饭吃,晚上树里睡儿,东海里的那个龙,巴不得儿嘿呦呦……”她拨着小鼓,慢悠悠地朝他们走来,暮色中,模样看不清,只觉得那歌声清脆,很像小孩子。这也是让桓员外佩服自己的
地方。
“我来我来看一看——啊!你们干什么?我不就是唱个歌,走个道儿嘛?”小女孩的鼓,被小厮夺走摔破了,女孩低头一看,眼睛里突然汩动着泪水 ,这下,教小厮以及桓员外等人看到了她的容貌,呵~~~这女孩出落得娇艳清美,脸蛋圆圆的,小小的,冰莲般透白的肤色,明媚的大眼,闪着泪光,似愁非愁的,盯着地上的破小鼓伤着心。
正当桓员外走近,想一再瞧清她的容貌时,整条大街,便刮起了大风,呼啸而过后,街上的凡人再揉干净自己的眼珠子,看刚才的地方时——
哪还有那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就连地上的小鼓,也不见消失了……
但他们还能听到女孩的鼓声,悠长但又急促地,从耳朵里哒哒咚咚地响起来。这时,暮色破晓,天边的红阳,从淡蓝色的暮霭城墙那边飞升出来。那道绯红的,又带着点冷气的一系白雾,仿佛又同着短暂的虚幻的鼓声,叮铃的铜钟,不停地飒飒晃动。见它飘上来,慢慢地,被风一吹,化作碎玉,归于空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