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青春》子肖婴

8、０８.我们，朋友

　　8、
　　出了教室才发现下雪了，操场地上、树上、屋顶覆上一层白茫茫的雪，在月光的反射下泛着银光，竟有些妖异，好似聊斋里鬼魅出现的荒原。

　　周围都是兴奋的叫声，下雪了，下雪了。

　　被这些笑声感染，我也拣了块没人走过的地儿，小心翼翼地在上踩出一圈鞋印，站直了看看，白色的雪地上印着歪歪扭扭的一圈，好丑。

　　我自顾自顿着笑得开心，触动了记忆中的敏感，慢慢冷了笑容站起来。

　　突然说不出的沉重，心情一下就变糟糕了。

　　后面有人拍了我肩膀，

　　“金在中……你怎么不踩了……”

　　我转脸一看，对上朴有天关心的目光，光线不很明亮的操场，望着我的眼睛似乎在闪光。

　　那一瞬间很有倾诉的欲望。

　　我张张嘴，想告诉他有关我的童年，有关多年没见的亲人，有关一切一切从未向别人说过的一切，

　　想说的太多……一下子竟不知从何说起。

　　看着他真诚的目光，有些内疚。

　　回宿舍的路上很沉默。

　　我手叉在上衣口袋里，拳头攥得紧紧的，甚至有些粘津津的出汗了。

　　朴有天在我身边慢慢跟着，头垂得很低，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石子，也不说话。

　　我知道他心里不高兴，顶着风言风语跟我做朋友，我却连点“小事”都不告诉他，分明是没拿他当朋友……

　　想到这，我笑着伸手揽住他的肩膀，动作太突然，他一趔趄，险些滑倒，亏了他脾气慢，性子好，也不生气，看起来还是不高兴，靠着我也不抬头。

　　真是个别扭的乖孩子。

　　我俩身高一样，虽然我比他弱，搭着他的肩膀倒也合适。

　　在操场上玩了半天，心里别扭走得又慢，刚进宿舍就熄灯了。陈非和眼镜保他们都睡了。

　　好冷！我松开朴有天借着月光摸到床沿。虽然很晚了，脸还是要洗的，暴了一天的脸，灰尘很损害皮肤的。

　　转身看看朴有天，他没洗，靠着床边脱了外套就爬上床了，翻身冲着墙，拿被子把头一蒙，不理我。

　　唉，搭着肩膀走了一路，看不出来我是在认错么？还生气？心眼怎么跟针尖大呢！

　　悄悄倒了点热水洗洗脸，不泼水了，外面肯定有值班老师。手伸到枕头底下摸霜肤水和乳液，冬天太干燥，不擦护肤品会衰老很快。

　　外面传来老师的咳嗽声，我屏住呼吸，尽量轻柔的脱下外套和裤子。

　　说实在的，作为gay，实在是不好意思当众脱的光溜，加上我又是彻底的“裸睡主义者”，所以我一直很排斥住大宿舍。澡堂可以包间，宿舍可不能包房，郁闷至极，一般都是磨磨蹭蹭等到熄灯才脱衣服。内衣裤更是要钻到被窝才脱的。

　　那时高中宿舍条件可没现在这么好，连暖气都没有，碎了的玻璃还是入九了之后申请好几次才给安上。

　　被窝里冰凉，这么冷的天，又不让用电，以为学生都是小火炉么？

　　我学刺猬缩成一团，还是冷，索性学朴有天，把脑袋埋被窝里，呼出的热气充斥在里面，好歹有点暖意。

　　该死的！又在想允浩温暖的怀抱……

　　数羊。一只，两只，三只，四只……一百一十四只，一百一十五只……

　　翻来覆去实在睡不着。

　　下铺陈非迷迷糊糊嘟囔了句：

　　“金在中，你发情呐……老晃床干什么……”

　　什么！憋坏了发情的是你小子吧……

　　话还没出口，巨大的“喀嚓” 一声，身下猛的一沉，睡梦中的所有人都惊醒了，我也吓的一动不敢动。

　　一瞬间宿舍静的可怕。

　　“喀嚓”声还在继续，而且好象是……

　　我裹着被子一骨碌翻到床头，下一秒传来下铺陈非沉闷的哼声，

　　“靠，金在中，你TM扔什么了，打我肚子上了。”

　　一束光射来，朴有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着手电过来了，披着羽绒服穿着秋裤站在陈非床头。

　　先照到我身上，见我裹着被子，淡淡问了句没事吧，我点点头。

　　手电又移到床面，借着手电光仔细一看，果然，床铺中间陷的很深，蓝白格的床单被挤到凹洞中。

　　再看下铺，打中陈非的正是一截断了的床板。

　　朴有天把断了的床板拎出来，扔到门后，又歪着脑袋仔细查看我断了的床，还伸手试了试。

　　“怎么样班长？我还敢躺吧？”

　　“不大行，”他皱着眉道，“明天跟班主任说说吧，你别睡这里了。”

　　啊？这么冷的天，我还能打地铺不成？

　　“506，说话扣10分。”

　　惊动值班老师了。

　　朴有天打着手电把门开开，小声跟老师说了句什么，老师也进来了，先用手电绕着宿舍照了一圈，最后停在我身上。

　　“金在中？”

　　“恩。”

　　我皱着眉头应了声，上下打量他，30来岁，挺斯文个老师，不过不教我。居然也认识我，看来整天招摇，还是能混个脸熟的。

　　“这床确实不能睡了，要不你上一楼值班室睡吧，有张空床。”

　　我犹豫着。这么冷的天，再穿上衣服下去，麻烦。

　　“老师，不用了，跟我挤挤行了。”

　　朴有天的话一出口，都呆了。谁不知道我是gay？小心班长贞洁不保。

　　老师显然也没料到，何况还是级部前三名的朴有天，不过也没说什么，点点头出去了。

　　朴有天把门叉上，拿手电挨个照照，

　　“行了，赵京保李振你们别看了，快睡吧。陈非往墙靠靠，没事，不能再掉了。”

　　他平日说话慢条斯理声音不大，现在听来格外低沉，却有种不容反抗的气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