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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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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木屋里,向谜捧着半边冰镇西瓜,窝在自家沙发上。面前放着她的笔记本电脑,她一边对着编辑撒娇卖萌求拖稿,一边把头埋进了比她头还大的西瓜里。落地扇被她定住,对着她猛吹,将她的齐颈短发吹得群魔乱舞。她放下西瓜,拿了橡皮筋,随意扎了头发。
网络那头,编辑痛心疾首,正在怒骂向谜的又一次欠稿。向谜心惊胆战,摸了摸额头的汗,七月酷暑,连电风扇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她拿纸巾擦了,又一把抱起她的冰西瓜,等到肌肤传来冰冷的感觉,她才觉得又好过了一点。
盛夏骄阳,门外入目就是一片刺目的光芒。那片面积不大的庭院开垦出了一片菜园,一个鸭笼,还栽得有一棵石榴树。肥力不够,这棵石榴树每年也只是开开花意思意思一下,结的果是又小又涩没法下口的。庭院铺满了宽大的青石板,青石板上光芒璀璨,风吹树摇,仿佛有亿万光点在舞动。
光芒自门外涌入门内,斜斜地一束,照在她面前的木地板上,无数尘埃无风而起,在光芒中肉眼可见地漂浮,又归于沉寂。向谜从前最爱窝在沙发上无聊地看尘飞尘落,今天匆匆扫了一眼,正欲和自己的编辑再大战个三百回合,眼角却被光芒刺了一下。她没有在意,左手抱瓜,右手拿着金属勺子,伸出一根手指头在键盘上戳啊戳,准备对她的编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三秒后,她停住,抱着瓜,叽拉着人字拖,凑在门不远处,东扒拉西扒拉,终于找到了那一个反光点。
这是个拇指大的光斑,孤零零地躺在门外阳光照不到的角落。向谜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软的,她瞪大了眼睛。还不待她有下一步的动作,圆形光斑像是活了过来,迅速蹿上她的手指,在五指之间乱蹿,最后化作圆环套牢在无名指指根处,随后消失。
目瞪口呆的她正想把它扒拉下来,就只见周遭光影浮动,如同水波荡漾,一阵睡意袭来,她打了个哈欠,眼皮沉重,好像也忘记了此刻的异常,一心只想睡觉。
隔壁妈妈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妈妈说了什么?
向谜才浮起这样的念头,就好像跑了十公里,累得只想倒头就睡。她合上眼,放任自己陷入了香甜的睡眠。
脚踩着的是方正的青石板,严丝缝合地排列在一起,两边种着常青的大树,成对称排列。往前,路面被拓宽,围城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圆形,青石路从中间穿过,再远,就是一片浓郁的青色。青色之后,是巍峨的青山,隔着天堑与向谜遥遥相对。
花园不大,正中间竖着一座纤细的石台,石台之上,一颗半圆形的白色晶体发出柔和的光芒。花园的四周,被无形地分割成春夏秋冬四个区域,每个区域都生长着这个季节特有的植物,放眼望去,春花浪漫,盛夏骄阳,秋花浓烈,冬雪飘扬。四季之景色,却无缝接合在一起,这种美景,这种力量,一时将向谜看得心神动摇,满心欢喜。
她转了一个圈,看完了四季之色,才恋恋不舍地又回到了中间的石台边。这一靠近,向谜才发现这石台之上的白色晶体越看越透明,最终就像一个缩小的世界,分毫不差地显现出了花园的四景和石台本身。
向谜惊叹连连,围着石台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夏季。她出生在春末夏初,她也最喜欢夏季。
她伸出手,摸了摸那个迷你版的四季。一股暖流自手心缓缓流入,最后,左手无名指上的光环显现,化成实质的指环套在手指上。光芒过后,石台震颤,随后隐入地底。
向谜在不大的花园四处游走,再没发现什么奇异之处后,她来到了那条小路的尽头。
尽头是一片浓郁的青色,青色之后,是巍峨的青山。这山让她即眼熟又心熟。她小时候经常被放养在外婆家。外婆家住在很高的山上,山上不通路,每次都是外婆带她爬上去的。外婆牵着她,给她讲故事,爬完了一重又一重,直到第五重。外婆家的山多,又高,植被茂密,哪里都看得到山,从这山望那山,就是一片浓郁的青色,好像山也穿上了一身色泽亮丽、质量上乘的丝绸。每次向谜站在山这头望向对面的时候,都会在想,山那边有什么好玩的。然而山与山之间隔着天堑,白云在山底缭绕,寻之无路。
从醒来面对着这一切不可思议的事情时,向谜并不感觉到害怕的原因就在于这个。她没有感觉到恶意,相反,那种即眼熟又心熟的感觉一直在吸引她探索,就像回到了儿时的外婆家,让她流连忘返,不愿深究。
那一片浓郁的青色之后是什么,她不知道,不过她思索片刻还是一脚踏了过去。
管他呢,反正她又不会回头。
向谜心中是这样想的,然而下一秒失重的感觉传来,她吓得啊啊啊大叫,孤勇的决心一下子就扔得干干净净。
尽头之后,是一片陡峭的斜坡,上面长满了浓密的草,向谜一个不慎,头重脚轻摔在了密草之上,像坐了火箭一样疾速往下跌去。
草很茂密,趴在上面如同趴在柔软的毯子上,然而向谜恐高啊!她胡乱扒拉着身下的绿草,企图随便抓住什么阻止一下下降的趋势,然而土沃草肥,滑不溜秋,她心神俱裂地看着整个斜坡唯有山腰上有一脚宽的石台,稍微可做阻挡。
和她一样跌落山坡的人不在少数,她眼睁睁地看着前面的人撞上那细细的石台,然后像下饺子一样滚落深不见底的山底,连个回声都没有,仅有几个人堪堪挂住,没有再下坠。
眼见着自己的脸就要往石台上撞了,正所谓头可断血可流但脸不能撞,向谜双手向前,猛力一攥,也不管抓住的是什么,死死抓住,整个人翻了个身,身体重重往下一坠,牵得她的手心一疼,咔嚓一声,什么东西断了。但她总算是止住了下坠。她弓长脚背,摸索着往下点了点,人字拖早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她光着脚,脚趾指尖碰到了硬硬的石头。她心中一松,此刻悬在半空的心才回了肚。
她抓之前都计算好了,此刻时机刚刚好,她不仅翻了身,不再头下脚上,也正好停在了石台的上方。她一点点放开手中仅余的草,脚也一点点摸索着站到了石台上,整个人用力趴在了斜坡之上,双手再次抓住面前的新草。石台很小,刚够她横着脚像□□一样站着,斜坡几乎快直成九十度了,她不趴用力一点,真怕突然刮来一阵风,把她刮下去。
右边也同样趴着两位幸运的男子,一位身形纤瘦,唇红齿白,此刻正在瑟瑟发抖,他的边上是一位彪形大汉,石台太细,根本不够他下脚,他掂直脚尖,额上隐隐有汗珠,攥着草的手上还握着一条长鞭。
“兄台!兄台!”
向谜脸趴在草上,想大声喊又不敢过于用力。
小白脸忙着发抖,没空理她,倒是大汉抽空看了她一眼,也没开口的意思。
向谜手心里全是汗,湿湿黏黏的,她知道自己很快就会抓不住这滑不溜秋的草了。她心中着急,耳中全是快速而沉稳的心跳声,像闷雷一样震得她脑中一团糊浆。救命草一点一点从手中滑出,像一曲沉默又清晰的倒计时,恐高带来的心悸,脚下的未知,都让她整个人处于极度亢奋而不自知的状态。
她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大汉却猛然发力,长鞭一扬,携迅雷之势朝她袭来,向谜正欲欺身向前,就听见头顶传来一声破裂的大喊,大汉的长鞭卷着一个倒霉蛋,手臂猛得一提,将屁股蛋朝下的倒霉蛋拖离了原来的位置,堪堪从向谜身侧滚落。
向谜望着那个跌入山底的倒霉蛋,静静思考他刚刚要是砸到自己身上的惨状,心中不由对大汉感激涕零。
大汉的长鞭收回,然而这一番操作下来,他早已经重心不稳,他右手握紧长鞭,果断放弃了继续趴在坡上,一拧身,头朝下,双手张开,向鸟儿投林一样将自己放逐到了天空的怀抱。
向谜瞪大眼睛,擦啊,还有这种骚操作。
她眼睁睁地看着大汉如同一片羽毛一样轻盈,乘风而起,几个起落就到达了对面的青山之上。
向谜简直要流口水了,这操作,她给满分啊。
石台上的幸存者不多,有几个跃跃欲试,竟然也成功渡到了对面。向谜恐高,迟迟不敢放开手中的救命草。倒是旁边那位一直在哭哭啼啼的小白脸抖抖索索的,竟然也准备起飞了。向谜眼睛不眨地看着他抖啊抖,然后放开了手中的青草,眼一闭,整个人倒栽葱一样摔了下去……
兄台,你这样如果能过的话那就出了鬼了……
向谜做事向来果决,唯独在恐高这件事上,向谜宁愿做个缩头乌龟,抓着她的小草,就这样趴在山坡上直到海枯石烂、天荒地老。
她紧了紧手中的草,正准备闭目养神,不再理会外面世界的纷纷扰扰,就听见头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向谜——”
这一声,充满了惊喜,充满了欢乐,也充满了熟悉。
向谜忍不住抬头,逆光刺眼,光芒之中,一个女生自山顶俯冲而下。她神情愉悦、姿态放松,仿佛只是出门买个菜。
“放轻松——”她不忘教导向谜,“不要怕——”
这货是向谜的好朋友之一,珠衣。早上向谜约她打游戏她怎么说来着?没空。
向谜想跟她翻个白眼,不怕我会像孙子似地趴在这里吗?这个姿势又不好看。
“记得要直面你的恐惧——”珠衣鼓励道。
什么意思?
向谜视线收回,滑腻的草早已经从她手中溜走,她两手保持着握的姿势,珠衣疾驰而过,一股强风铺面而来,一下将她的重心吹动,整个人摇摆着往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