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纹》穆祁蓁

1、1.

　　我记得第一次见他是在一个下雨天。
　　我撑着伞，从那家咖啡厅门前走过，突然有什么东西在我余光中闪过。
　　我驻足望去，是他。
　　坐在咖啡店的屋檐，白得扎眼。
　　我只是停了下来，看到他目光停留在我身上，牢牢地，像盯住了猎物的鹰。
　　这家咖啡厅人少的很，店内员工也是悠闲。
　　别误会，我没有把自己看做老板谴责员工的意思，身为竞争对手他们这儿没有人来我还是挺开心的。
　　幸灾乐祸的那种开心。
　　我没注意，与他四目相对。
　　好像是几天没睡好觉的眼睛，我也没有那种特异功能，在他的眼睛里只能看出血丝看不出疲倦，深秋还穿着短衣短裤，而且还脏兮兮的。
　　说来奇怪，他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并不合身，又不像是谁家不要了的脏衣服，衣服很脏但身上脸上头发上没有一点脏东西。那孩子头发有些长，刘海盖过左半脸，脑后还有个辫子，远远看过去倒像是个大姑娘。
　　我如果没见过他大概想不出这一幕，坐在墨绿色的防水布上，晃荡着两条腿，没有穿鞋，可除了脚掌的几条较长的伤口他身上再也没有任何一点白之外的颜色。
　　头发也是。
　　不是高中辍学的小混混装酷耍帅把头发一层层染白结果不伦不类的颜色。
　　倒是有点像白化病人的头发颜色。
　　在他身上倒是合适得紧。
　　我个大男人不懂什么化妆品，可是我倒是对一种口红色号很熟悉，我女朋友很喜欢。
　　我女朋友钟情于哑光的丝绒红，我有次在她生日给她买了几支口红，也是用了咖啡厅一周的收益，可别的颜色都是只开封用了几次，只是那丝绒红已经用光了两管。
　　我不是说多喜欢她，只是觉得除了这个人之外我也想不到我会和谁在一起，索性好好对她，求个相敬如宾。
　　哦好像是扯远了，我只是诧异，这孩子的唇色和丝绒红的颜色极为相似，甚是好看。
　　我也没注意生了别的心思，当时念着也轮不到我生别的心思，想的都是这地上碎石子这么多，难怪客人这么少，偏还下了雨，不刻意找寻都能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土腥味。
　　我走过那个门口，只几步就感觉到我衣摆被人扯住，我低了头，那孩子正仰头看我，手没有多用劲，就只是拉住，像是我再走出一步他就会毫不犹豫的松手。
　　最重要的是，他赤着脚，站在我刚刚还暗自嫌弃的路上。
　　脚掌的伤口没有处理过，现在指不定又成了什么样子，不管他的话说不定会感染，这可不是什么某平台售卖的逃生类游戏，男主角满身伤口在污水池里游一圈打个滚上了岸继续生龙活虎的手撕丧尸。
　　他就那么看着我，浑身都在滴水，这么说可能不太好，可确实可以激发一个人的母性，恩，包括我。
　　我把伞递了他，背对他蹲下身，让他趴在我背上，我背着他，他给我支着伞。
　　我在回家的路上没有说话，只是侧着头仔细的听他的呼吸声，倒是听到了很多平时没有注意的声音。
　　路边孩子的欢笑声，路边车子里放的音乐声，雨滴打在树上还没落下的枯叶的声音，还有与我擦肩而过的那个没打伞的黑风衣男人耳边手机听筒传来的一个女人的嗔骂。
　　我转过身，看着那个男人离去的方向。
　　我说不准那感觉像什么，许是南迁的候鸟，许是赶班车的学生。
　　是上班族时间刚到便匆匆跑出办公室等不到电梯跑楼梯下了十几楼奔向长椅上端坐的女朋友。
　　是幼儿园孩子刚出大门扑到母亲的怀里。
　　是恩爱了十多年的夫妻丈夫顺着妻子手指的方向买回来的冰淇淋甜筒。
　　是我与他目光对视的一瞬间。
　　像是迫不及待，又想表现给别人看自己的从容不迫。
　　太阳西沉，正逆着光，似乎看到一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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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也是第一次发文，穆祁蓁，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