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道江湖》锦瑟空年

2、花朝佳节逢家宴

　　2花朝佳节逢家宴
　　唐家，圣灵宫。
　　银发男子坐在杏树下抚着琴，宽大的衣袍被风吹的鼓起，有杏花的花瓣落在他的发上。
　　实在是像从画里裁出来的罢。
　　只可惜美人目上蒙着一层白纱。
　　苏策叹了口气，眼角余光瞥过门外，半个身影在门后闪过，他刚想出声，来人却将食指抵在唇上，示意他不要出声。
　　苏策是知道唐家二公子脾气的，继续假装一尊门神站在边上。
　　泠泠琴音不断从院子里溢出，唐潇推开门的时候挑了挑嘴角，拾起一片落叶注入内力向着银发男子扔去。
　　银发男子抚琴的手顿了一瞬，然后抬手接住到了面前的落叶。
　　“反应力进步不少。”
　　“二哥，你回来了。”
　　“身子不好就别练琴了，咱家已经出了个琴修，你还想像你三姐一样当第二个吗？”唐潇笑着伸手往他额上一弹，“来，给兄长笑一个。”
　　唐辰身子往后一仰，躲过唐潇作恶的手，一本正经道，“当个琴修也并非不好，三姐的内力远在我之上，要达到她的地步我还远远不足，也就随手弹弹罢。”
　　“你也不差到哪里去，”唐潇趁他还没反应过来又狠狠地揉了一把他的脸，“其他人呢？你大姐三姐还有五妹呢？”
　　“大姐许是去采购家宴的食物了，三姐去执行任务，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小菊，大概是又溜出去玩了罢。”
　　“我难得回来一趟竟然赶上家里所有的姑娘都出去了，”唐潇好笑的叹了口气，一把捞过唐辰肩膀，轻轻松松将人抱起，让他骑在自己肩头上，“也好，今天就我们俩大老爷们叙叙旧。”
　　“二哥你干什么，”唐辰被突如其来的失重吓了一跳，忙抓住唐潇衣襟才稳住身子，“放我下来。”
　　“我看你弱不禁风的，小时候你吹点风都要躺在床上好几天，免得你待会走不动了又吹了风，回头我还要被你三姐给骂一顿。”
　　唐辰蹙了蹙眉，“那也不能这般，况且哪能同小时候比，我身子比以前要好了不少。”
　　“不要这样？”唐潇笑，“那要背还是要抱？”
　　“我……”
　　“听话，回头要是你三姐要是和大姐知道了我可是会被混合双打。”
　　“三姐不会。”
　　“你三姐当着你面当然不会，她平日里护你护的可紧了，回过头就把我骂得狗血淋头的，我敢打赌，待会她回来三句话内必要催你回房歇着。”
　　“会吗？”
　　“你不知道，我跟你三姐是一块长大的，她从小就这个脾气，”唐潇把他往上托了托，“几月没见，又瘦了不少。”
　　唐辰不语，拣起唐潇的一缕发孩子心性般的编了条辫子。
　　唐潇笑意未减，凭着记忆沿着院中小路走了一段，“小辰你也快至弱冠了，有没有喜欢的姑娘。”
　　“姑娘？未曾。”
　　“那我教你一招，要是以后有了喜欢的女孩子绝对用的上。”
　　“什么？”
　　“你把头低下来。”
　　唐辰低下头，唐潇嘴角扯出一个得逞的笑容，抬头迎面撞上唐辰的脸，往他鼻尖啄了一下。
　　唐辰脸上瞬间红了大半。
　　唐茉刚从门口进来撞见的就是这一幕。
　　“哟，二哥你怎回来了？”
　　唐茉倚在门框上抱臂笑道，“我还以为你连花朝也不打算回来了。”
　　唐潇捉了唐辰的腰将他放下，“哪里哪里，花朝家宴怎敢不回来。”
　　唐辰在地上站稳，耳根子还是红的，“三姐回来了？”
　　“嗯，小辰你身子不好便莫要吹风了，”说罢唐茉便直往里间去。
　　唐潇倜傥道，“脸色这么难看，哪个不长眼的惹我们大小姐了？能惹怒唐家三姑娘的那个人绝对是个天才。”
　　天才天才，天生的蠢材。
　　唐茉堪堪停住脚步，回首嗔道，“没有。”
　　“那你脸色这么难看。”
　　“断了一根弦而已。”
　　“哦，能让你打断一根弦的人可不多。”
　　唐茉头也不回的向里间走去，一边的唐潇笑盈盈的侧过身子，不远处的青石板地上插着一支翎叶镖。
　　“好说好说，明日我同你一起去补便是了。”
　　“我先回房休息了。”
　　待唐茉走远后唐潇转身对着唐辰努了努嘴道，“喏，我说的没错吧，三句内必有提。”

　　偏院，温泉。
　　唐茉解开曳着的辫子，三千青丝在雪白的肩背上倾泻下来，木架上搭着换洗的衣物，她习惯的摸上腰间玉佩，却摸了个空，唐茉心下一惊，忙向腰间看去，原本挂着的鲤鱼佩早已不翼而飞。
　　唐茉懊恼的解开外衣，合着里衣泡进温泉里，水漫过凝脂肌肤，柔荑似雪，点水掠身。
　　那块鲤鱼佩乃是她成年礼的礼物，玉是她大姐寻来，说是有辟邪护身之用，鲤鱼纹是她二哥亲手所刻，对于她来说是再重要不过的东西。
　　糟糕透了。
　　不仅人跑了而且玉佩也丢了。
　　今天出门一定没看黄历。
　　四周弥漫着温泉的水雾，模模糊糊看不真切。唐茉将半张脸埋在了水里，突然目光一凝，御水为刃破雾而去。
　　“呀，好险好险。”
　　千以蓝往树上一跳，躲过扑面而来的水刃，往温泉望去，笑嘻嘻的向唐茉招了招手。
　　“是你！”唐茉正气头上，一手捞过旁边叠的整整齐齐的衣物往身上一披，咬牙切齿道，“没想到你还是个变态。”
　　千以蓝依旧笑吟吟道，“你大可放心，我是个断袖，你也没什么便宜好让我占的。”
　　下一秒便是铺天盖地的水刃。
　　这还不得被戳成筛子。
　　千以蓝险些从树上摔下来。
　　“姑奶奶饶命啊！”

　　半个时辰前——
　　天色渐沉，繁星满天，灯火阑珊。
　　杏花被灯火镀了金边，远远望去便似在残带着雨水的枝桠上悬挂的一盏花灯。
　　花团锦簇。
　　一时间竟分不清花与灯。

　　“老伯，打扰一下，请问，圣灵宫怎么走？”
　　卖糖人的老伯手里捏着糖人，一脸迷茫道“什么？你再说一次。”
　　千以蓝清清嗓子，提高音量，“我说，圣灵宫怎么走？”
　　“什么？你再说一次。”
　　“我说，圣灵宫怎么走？”
　　“啊？”
　　“圣灵宫怎么走？”
　　老伯依旧一脸迷茫，千以蓝正面临崩溃的边缘，有个穿着大红棉袄的小女孩一蹦三跳的到了糖人铺前。
　　“大伯，我要一个糖人！”
　　“哎，好嘞！”
　　千以蓝听见了自己心脏很清脆的咔嚓了一声。
　　“罢了罢了。”
　　他这才记起自己袖中的两个角黍，两个角黍早已变凉，千以蓝丝毫不在意的剥开了一个，一只手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
　　千以蓝条件反射的曲肘往后猛的一撞，身后人连忙一闪，祸不单行，脚下踩到一水坑摔了个狗啃泥。
　　“哎哟，”来人从地上站起揉了揉腰，捡起落在一旁的幡旗，“摔死我了，老子的腰啊。”
　　“呀抱歉抱歉，”千以蓝嘴里咬着角黍含糊不清的道，“你没有事吧？”
　　“有事，非常有事。”那人拍了拍袖子上的尘，抖开揉成了一团的幡旗，故作玄乎道，“老兄我看你印堂发黑，面色腊黄，目光无神，想必是喝凉水还塞牙，欠了一屁股的桃花债，最近怕是有大凶之兆啊，若是公子愿花上十两银子我便可作法替公子消灾。”
　　“你没事咒我做甚？”千以蓝打量了一下面前贴着假胡须的算命先生，“我还瞧你目光发亮，面色红润，毛发蓬松，身材略有丰腴之像，怕不是有了喜脉。”
　　“哎呀这位公子怕不是根骨清奇乃修仙之人，想必是出自哪家的仙门之后罢，有没有兴趣和我一同招摇撞…啊不不不…合作一下造福百姓？”
　　招摇撞骗。
　　千以蓝在心底默默帮他补上了这句话。
　　“不敢当不敢当，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哎哎公子不再考虑一下吗，我保证收入五五分成啊，”算命先生举着幡旗紧紧跟在他身后，“就算不合作要不要考虑一下花钱消灾啊？”
　　“我觉得我目前还不会有什么大灾大难。”千以蓝有些不耐烦，加快了脚下步子，那算命先生同狗皮膏药一般，甩也甩不掉，他正想用轻功从屋檐上走时却听那算命先生道。
　　“想必公子是头一回来江南，”算命先生摸了摸自己的假胡须，“这样，我且替你算上一卦，若是准你便来我这花钱消灾如何？”
　　“哦，好啊，”千以蓝想着反正要找不到路，索性便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看看这人耍什么把戏，大不了惹上什么麻烦自己跑路了便是。
　　等等，他又没做亏心事，做甚的跑路。
　　算命先生闭上眼，装模作样的念了几句，看起来煞有介事。
　　“公子是在找一个地方。”
　　“。。。。你怎么知道。”
　　算命先生呵呵一笑，“想知道为什么吗，十两银子就告诉你。”
　　“是。”千以蓝干脆利落的道，“敢问圣灵宫怎么走？”
　　“圣灵宫哪是随便能去的。”
　　算命先生撇撇嘴，目中精光一闪，不知道又打着什么算盘。
　　千以蓝终于没有耐心耗下去了，“你到底知不知道怎么走？”
　　“不知道。”眼见千以蓝转身就要走，他咳了一声，“不过，我知道圣灵宫的偏殿怎么走。”
　　于是算命先生便将千以蓝带到了偏殿后墙处。
　　等千以蓝翻下墙与漫天的水汽来了个亲密接触时他才反应过来此处是什么地方。
　　“我他娘的……”

　　再然后便是千以蓝与唐茉现在这局面了。
　　“我遇到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唐茉一手持剑直刺千以蓝的面门，后者急匆匆地躲过，干净利落的跳下树。
　　“哎呀呀，你听我说啊……”
　　千以蓝话音未落就又是一剑刺过来，他看了看四周，没有可以躲的地方，于是掐指念了个诀，后知后觉发现念错了，怕误伤了唐茉连忙收了诀，只打偏了剑的方向，剑气依旧划破了他的衣袖。
　　“你这小丫头怎么就不能等人说完话先呢……”
　　难道这就是他所谓的大凶之兆吗？！
　　千以蓝心疼的拉起自己袖子看着上面的破口，“可惜我这衣裳了。”
　　“你给我滚出这里！”
　　“没想到堂堂圣灵宫三姑娘还会用滚这个字眼。”
　　“你走不走？不走我送你一程。”
　　唐茉咬牙切齿的将剑横在身前，千以蓝摆摆手，往后退了两步，直接蹲上了墙头。
　　“哎呀，我真的不是故意偷看你洗澡的！”
　　“铮”的一声，千以蓝脖子上有银光一闪，他甚至还未看清唐茉出剑的动作，那剑便已经抵在了他喉咙上。
　　“呵呵……你的剑法不错啊……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千以蓝默默咽了一口口水。
　　这姑娘不好惹，不好惹……
　　唐茉是望也没望他一眼，稍动了一下手腕，千以蓝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然后………他就忘了自己这会还站在墙头上，直直摔了下去。
　　一声尖叫声划破天际。
　　闹腾一番，待唐茉从温泉处出来后，外头已经飘来了饭菜的香味。
　　“三姐回来了？”
　　“嗯，”唐茉随手拿了根木簪绾起半干的长发，“小菊你今天是不是又溜出去玩了？”
　　“呀，没有没有。”
　　红衣女孩吐吐舌头，连蹦带跳的冲到唐茉面前，像一株朝气蓬勃的朱瑾一般，“怎样怎样任务还顺利吗？”
　　唐茉嘴角的笑容瞬间就垮了半分，话语里多少带着些不爽的道，“原本还算顺利，被一个管闲事的给搅和了。”
　　“你平安回来就好。”
　　另一边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唐茉微微向她颔首，“阿姊。”
　　唐栀香浅浅一笑作为回应。
　　唐茉有些懊恼道，“但好不容易才有那家伙的线索。”
　　“无妨。”唐栀香将一缕鬓发撩至耳后，“先吃饭。”
　　“哟，开饭了？”
　　唐潇摇着自己近乎不离身的羽扇，刚进内厅便挨了唐家长宫主一记眼刀。
　　“你还知道回来？”
　　“我怎敢不回来。”
　　唐潇心虚的拿羽扇往脸上敲了一下，拉过一旁的唐辰当挡剑牌。
　　唐栀香拢了拢袖子，狠狠的瞪了唐潇一眼，后者摇着乐呵呵的羽扇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那那家伙怎么办，”唐菊早便经不住那一大桌子美酒佳肴的诱惑，干脆抢先落座，扭过头去看向别处，双腿在椅子下一摇一晃“还要继续抓吗？”
　　“暂且搁着，把眼下的案子先给办了，茉茉你明日且去看看，尽力而为。”
　　“好。”
　　“开饭吧。”
　　唐菊欢呼一声，迫不及待的就夹了面前一块糖醋排骨，这时一双筷子伸过来，同时也夹住了那块排骨。
　　唐潇笑眯眯的看向自己小妹，手下暗暗用力，后者气鼓鼓的削他一眼，拿起筷子就往唐潇手上戳，唐潇倒是不慌不忙，见招拆招，唐菊一时竟夹不动，发力一拍桌子，那块排骨便打了个滑，滑到了盘子边上。
　　唐潇嘴角一勾，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点子，伸手往唐菊胳肢窝挠了挠，唐菊下意识的收紧了胳膊，唐潇则乐呵呵的往那块排骨夹去。唐菊一看不妙，死死的拽紧了唐潇的袖子，筷子偏了方向，夹了个空，唐菊颇为得意的朝他挑挑眉，一手夹向排骨。唐潇拽回袖子，用筷子打掉唐菊的那双，唐菊不服气便也打了回去，两人打筷子仗打了几十来回，最后唐潇抢到了排骨，只是一个没注意手上力度，不小心将酱汁甩了出去，险些溅在了唐茉的白袖上。
　　唐菊一看没招了便扯着一旁大姐的袖子道之，
　　“大姐你看！二哥他欺负我！连块排骨都跟我抢！”
　　其他几人对这样的场景已经见怪不怪，为了能安心稳妥的吃完饭，唐栀香只好道，“唐潇你都多大个人了，还和个小丫头抢排骨。“
　　“大姐你这就太偏心了，”唐潇一手用筷子夹着排骨，“尊老爱幼！尊老爱幼啊！不能只爱幼不尊老啊！”
　　“二哥你还要脸吗！？”
　　唐菊在桌下狠狠往唐潇一踹，正中他的下裆，手在排骨掉下来的时候拿碗稳稳的接住。
　　“唐菊你是要你二哥断子绝孙吗？”
　　唐潇捂着裆部鬼哭狼嚎般的大叫，听到动静的唐辰起身想过去看看，被一旁坐着的唐茉一把拉住。
　　“多半是装的。”
　　唐潇脸都快埋到腿上了，肩膀一耸一耸，像是痛哭了，唐菊有些心虚的凑过去，“二哥……那啥……你没事吧？”
　　唐潇哭丧着一张脸，道，“有事啊，换你被踢试试，你这丫头劲怎么这么大啊……”
　　“我……也不是故意的嘛……况且你就算那啥了也……应该还不至于断子绝孙……要不找三姐给你瞅瞅？”
　　唐茉刚盛了一碗汤，听到这话手一抖，碗里的汤洒了几滴。
　　“别，我绝不。”
　　“那要不……二哥你回房歇着去？”
　　“不不不我可没那么娇气。”
　　“哎呀……大不了我把排骨让给你了！”
　　唐潇像变脸一样，笑眯眯道，“成交！”
　　“二哥你要点脸行吗！”
　　说着唐菊一脚又踹了过去，好死不死又是正中裆部。
　　唐潇的表情瞬间变得很精彩。
　　“救……救命，这次是真的有事啊！！！！！！”
　　晚膳便在吵吵嚷嚷中结束了。
　　唐潇一扬衣摆便躺在了后院杏树的枝桠上，朝树底下抚琴的唐辰招招手，“小辰，给我拿壶酒来。”
　　“有人给你弹琴还要有人给你伺候，您还真当自己是大少爷了啊？”唐茉甩手扔了一坛杏花酿上树，回头向抚琴的自家弟弟盈盈一笑，“小辰的琴技倒是进步了。”
　　唐辰微微颔首道，“未及三姐。”
　　唐潇伸手一捞，稳稳当当的接住，撕开红布封仰头就是一大口，随后他脸色一变，“噗”一下将口中的酒喷了出来。
　　“我他娘的，这里面是什么？”唐潇用袖子擦了擦嘴角，“怎么这么苦？”
　　“自然是杏花茶啊，”唐茉扑哧一声笑出来，“暴殄天物，这可是我最好的一壶茶。”
　　“最好的茶你给我不也是糟蹋了。”唐潇咂咂嘴，“得，小辰再给我取坛酒来。”
　　“喝酒伤身体，”唐茉扯了一把唐潇从树上垂下来的衣袖，差点把他从树上拽下来，唐辰落下最后一个音节，刚想起身被唐茉用力按了回去，“小辰不许去。”
　　“唉，我自己去行没？”唐潇从树上潇洒一跃，唐茉刚伸手想给他来个爆栗被他歪头躲过，轻车熟路便绕厨房去了。
　　唐菊这时便扯着唐茉的袖子道，“三姐三姐我们去外边逛逛吧今天可是过节呢肯定特热闹。”
　　“你就不担心回头大姐又把你给说一顿？”
　　“哎呀，这不是有三姐在嘛，”唐菊拉着唐茉的袖子一左一右的晃着朝她撒娇，“去嘛反正今天难得过节。”
　　“行了，依你便是。”唐茉叹了口气，“走罢。”
　　唐菊自然是再高兴不过，扯着唐茉一蹦三跳地出了圣灵宫。

　　月亮悬得正高，家家户户门前都点了灯笼，亮成一条光河。
　　“来来来姑娘看看我家的胭脂”
　　“卖包子咯新鲜出炉的包子咯”
　　“卖花咯一支只卖十文钱”
　　“你家怎么卖这么贵，隔壁才三文钱”
　　“我家的能和他家的比吗？看看我这支开的多好！”
　　小贩的叫卖声杂夹着讨价还价的声音，好不热闹。
　　唐菊显然兴致极高，走走停停，不一会手上便多了一串糖葫芦，右手上还领着只花布缝的毛驴。
　　“三姐你看这个像不像二哥？”
　　一只瞪着大眼的花布毛驴突然出现在眼前，唐茉戳了一下它的头，毛驴立马就吐出条舌头来。
　　“像极了。”
　　此时在街市另一头。
　　千以蓝掏出剩下的一个角黍，在手中抛了抛，突然便有位穿着极为清凉的年轻女子不知从哪冒出来挨到他身旁，□□在千以蓝手臂上蹭着，
　　“公子随奴家来楼里一坐吧，奴家可会好好伺候公子。”
　　千以蓝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无意中目光一瞥，自己身旁还有好几位同样花枝招展的女子，看着他不怀好意的笑着，抬头看了眼店铺上写着的招牌这才明白自己到了这烟花之地来。千以蓝弯腰一手扶住那女子肩膀，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在外人看来他们举止亲密，下一秒那女子立马变了脸色，一把推开千以蓝。
　　千以蓝则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事实上他只道了句，
　　“这位姑娘，实不相瞒……在下有隐疾。”
　　千以蓝用法术热了热剩余的那个角黍，路过一个卖灯笼的铺子时被门前的一盏兔子灯笼给吸引了去。
　　“老板这个灯笼多少钱”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千以蓝正觉这声音有些熟悉，扭过头一看正是唐茉无疑。
　　“呀，唐姑娘，好巧好巧。”
　　千以蓝笑眯眯的笑道。
　　“怎么又是你？”
　　唐茉扯扯嘴角，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一旁卖灯笼老伯似乎有些为难，“两位，这灯笼着剩下这一个了，你看你们谁要？”
　　唐茉挥袖便往回走了，唐菊还没搞清状况，看看自家三姐又看看千以蓝，只好提步追了上去。
　　千以蓝放下一块碎银，提了灯笼道一句“不用找了”，也追两人去了。
　　唐茉正打算关上门，一只脚正好卡在了门缝上。
　　“你这么阴魂不散作甚。”
　　唐茉正打算将他赶出去，千以蓝却趁她不备推开门硬是进了屋。
　　还没等唐茉反应过来一阵狂风突然扑面而来，吹得她眼睛都睁不开，连忙抬袖遮挡。
　　“靠，我怎么现原型了？”
　　待狂风平静下来，唐茉望向门口，竟无一人之影，千以蓝的声音却还喋喋不休的说着。
　　“哎哎哎哎你知不知道怎么破了你家这法术啊？”
　　唐茉一时间愣住了。
　　“喂喂，别是吓傻了啊。”
　　“你是妖？”
　　唐茉拨开眼前掉下来的碎发，怔怔地开口，随后又恶狠狠道，“一入圣灵门原型毕露，活该！”
　　圣灵宫宫门乃是扶桑神树树枝所建，无论是什么妖魔鬼怪，只要踏过了这道门槛，一定会露出原型。
　　久而久之一入圣灵门，原型毕露这句话便流传了下来。
　　“哎呀，你不怕我啊，那你有没有办法让我恢复人形？”
　　絮絮叨叨的声音从空中传来，唐茉被他吵得有些头疼，好声没好气地道，“没有。”
　　“唉，麻烦死了。”
　　话音刚落千以蓝的身影便显在了门外，靛蓝色的衣袖中垂落一件物什，在唐茉面前晃了晃。
　　唐茉目光一凛，一道剑气直向千以蓝逼来，千以蓝面色不改，笑嘻嘻的偏过身子，手里把玩着的正是唐茉的玉佩，他把玉佩往上抛了抛，道，“丫头，我今日好心帮你你怎的还不分青红皂白的打起我来了？”
　　“我玉佩怎在你手里，还我玉佩来！”唐茉捏了个指诀，千以蓝眼疾手快的擒住她的手腕，后者一惊，抬腿便朝他一脚踹去。千以蓝不敢伤她，抬臂挡了一下，唐茉一个旋身轻盈便跃上了屋顶。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分明是你自己掉下来我刚好捡到的而已。”
　　“还来！”
　　“不还，”千以蓝颇为得瑟的抛着那块玉佩，“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一见到我就打。”
　　我长得有那么欠打吗。
　　“要不是你我早就抓住那人了！”
　　“我只是看你要败了才出手相助好不好。”
　　“谁要你帮！”
　　千以蓝挠挠头，“大不了我把那人抓回来向你赔罪便是了。”
　　“不用！不过就是一花瓶，我搞得定！”
　　“小姑娘，轻视对手不太好吧。”
　　“他的名字就叫一花瓶，”唐茉鄙夷的看他一眼，“你居然不知道江湖大盗一花瓶”
　　“……”
　　特么鬼知道还有人自称自己是花瓶啊！
　　“你能不能下来说话，头仰着有点累。”千以蓝捶了捶脖子道。
　　唐茉轻哼一声，纵身跃下屋顶。
　　“反正我也闲着没事干，索性就陪你抓抓这个江湖大盗，”千以蓝伸了个懒腰，笑嘻嘻问，“如何？”
　　“我不用你帮！”
　　“话可别说这么绝对，你会有用上我的地方。”
　　千以蓝难得正经的说完一句话，月光洒过的侧颜分外好看。
　　唐茉呆了一秒，千以蓝觉得好玩便伸手在她额上弹了一下，换来的不出意料是一记手刀。
　　“明天见啊三姑娘。”
　　接着唐茉怀里便被人塞进了一个兔子灯笼和玉佩。
　　她抽了抽嘴角。
　　鬼才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