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远方》息雾

1、第一程

　　阳光正盛。

　　三楼好不热闹，远远就听到一片喧哗。

　　她穿着校服，妥帖工整，分外的规矩。步履轻而稳，手指扣击两下，“自习时间保持安静。”

　　闻言里头的人似乎静了片刻，往外瞧了眼哪个小妹妹这么狂，郑俏的地也敢闹。

　　是个女孩子，眉目颇冷，丝毫不为午后的阳光所染。

　　郑俏松了咬着吸管的牙齿，弯出个冷然的弧度。

　　“哟，连婊子都来了。”

　　郑俏自然是认得的，高二16班，余晚。

　　那贱人。

　　余晚稍抬头，扫过郑俏的视线不咸不淡，继而把手中的文件夹翻开，在上头写上了一个“郑俏”。

　　学生会的余晚软硬不吃，在一中待得久些的都知道。

　　“我去你妈的。”

　　郑俏随手抄了汽水罐砸来。

　　余晚似乎动也不动，那汽水罐却从她身侧滑过，尽数翻在了门板上，气泡冒着“滋滋”的声音。

　　“郑俏同学，自重。”

　　轻描淡写的四个字娓娓传来，她转身离开瞬间，听见后门一声嗤骂。

　　“婊子，不就是攀上了宋远戎……”

　　余晚唇畔似上翘了几分，不晓得笑什么。

　　回到班里时午自习接近尾声。方细照见她回来，扯了一下余晚的衣服，“班主任叫你去办公室。”

　　“知道了。”余晚把执勤的文件夹放入抽屉，往靠窗的那个位子看了眼，空的。

　　怪不得。

　　“请假条给我一张。”方细照是考勤委员，从文件夹里抽了一张空白请假条给余晚。

　　接过方细照递来的请假条，她写上自己的名字，在理由那后头写了一个身体不适，最后补了日期。

　　班主任办公室离得近。

　　余晚敲了门，进去走到班主任办公桌前，轻声道，“老师，您找我。”

　　电脑上显示的，她大约也猜到了。

　　八成就是宋远戎那混账事了。

　　班主任许是被宋远戎弄得心情不好，但对着余晚，总还扯点笑出来，“晚晚，是这样的，我听说你和宋远戎是不是亲戚啊？”

　　“算得上。”她回答得中规中矩。手指摩挲着那张请假条。

　　“那你……知道他父母的联系方式吗？”似乎问得有些尴尬了，班主任继而补充道，面上挂得笑越发和蔼。“你也知道，宋远戎那样……实在不像话，可他父母又不配合。”

　　实属一件尴尬事。

　　“不知道。”她声音清浅地应着，眉目平静。余晚的眉格外好看，很秀气，却总是冷冷淡淡的，不扬也不蹙，大抵因为这个缘故，她在高二段还是小有名气。

　　“真不知道？”

　　“关系隔得远。”

　　余晚又摩挲了一下手中的请假条。

　　“也行，你回去写作业吧。”

　　她适时把请假条递过去，“我想请个假，有点头痛。”

　　班主任没再多说，叮嘱了几句好好休息，就签了字。一是宋远戎的事已经叫他头大，二来余晚成绩一贯优异，次次占据年级前五，好学生么，总是宽容些的。

　　余晚拿了签完字的请假条，并不急着离开。只是把请假条压在作业下，重新拿起笔开始写那道没写完的化学题。

　　直到下午课上完了，她去找了学生会另一个人替一下晚上的执勤才离开。

　　余晚就这样。

　　三月份的天，还很短。

　　这时候已经暗了下来。她的步子轻巧，面容几乎要没入了黑暗中。

　　穿过走廊，在看到已经沉了大半的暮色时，也看到了他指尖跳跃的火光。

　　余晚站在走廊尽头，看着他，眼底一片平静。“你不该抽烟。”

　　她说。

　　宋远戎转过头来时，眼底几乎被烟雾浸满，那分笑意显得很模糊。

　　“不上课么？”

　　“请了假。”轻描淡写的解释。“我来看看你。”

　　她卸下肩上的包，单手提着朝他走进。

　　宋远戎坐在天台的最边缘，底下是不算繁华的车水马龙。

　　他这样，委实叫人心惊。不知是看惯了还是什么，余晚只淡淡扫了眼。

　　“和我去医院。”

　　她看到了他校服上的血迹。

　　宋远戎似乎笑得深了，他将烟磕灭。“不太想去。”

　　声音有点哑。

　　余晚不恼，咬字清晰地又重复了一遍，“和我去……”

　　未来得及说完，他长臂一捞将她环了过来。

　　远处的霓虹灯刚刚亮起，瞬间点亮了混沌的傍晚。这个角度看得格外清楚。

　　他低头，将唇凑到了她的耳边。

　　慢慢地，慢慢地吐出一口烟雾来。

　　痒痒地挠着余晚的耳。

　　很热，很酥。

　　余晚很浅地蹙了下眉，稍纵即逝，不够人捕捉的。

　　她转头的动作被宋远戎摁得死死的。

　　烟味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