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梗）悠悠我心》顾笑唯

12、妹妹

　　睡了一觉，桔梗反而不曾有过往觉后的清醒，她只觉头昏昏沉沉的。

　　之前做了什么，她沉沉地凝思了好一会儿，才长长地了一口气。

　　她是回来了，不在父母身旁，回到了神庙。想到师父，沙纪还有椿，桔梗不禁轻轻抿出一个浅浅的笑。

　　轻手轻脚地起来，桔梗洗漱完毕，拿着《巫术起源》——基础课程，走到课堂，等待上课。

　　“桔梗。”槿很自然地吩咐道，“等会儿抽查巫术应用的十二种用法。”

　　“是。”

　　桔梗翻开书页，一时间，她竟感到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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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年，桔梗回家给母亲调理身体。

　　桔梗学艺的第四年初，冬季寒冷，在熊熊炉火旁，桔梗诊出母亲有孕。

　　桔梗十岁，在秋天得到了一个血脉相连的妹妹。

　　“桔梗，你来给妹妹取名字吧。她几乎是你看着出生的，没有你，我的身体想来也不会有第二个孩子。”母亲带着一贯的温柔提议道。

　　父亲开心地看着妻女，道，“有巫女赐予的名字，这孩子有福气。”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推辞了。”桔梗怀里抱着一团小小的婴儿，“妹妹是在秋天出生的，枫叶正红，不如就叫枫吧。”

　　“好名字，你就叫枫了。”

　　父母对着什么都不懂的昏睡着的婴儿连声呼唤她的新名字。

　　桔梗掖了掖襁褓的角落，无声地微笑。

　　枫，欢迎来到这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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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

　　身姿高挑的少女一袭巫女服，简单地勾勒出优美的曲线，她发至膝盖，用一根素洁的发带系起。

　　槿正在剥青豆，这是准备交给沙纪做的早餐。她头也不回道，“去吧，有什么好道别的呢？”

　　桔梗微笑道，“桔梗进行巫女修行，已经三年没回家了。这次回家，估计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回来，怎么能不向师父道别呢？”

　　槿听得这一席话，放下手中的青豆，不仅没有感动，反而凶狠地说道，“知道了，好好一个女孩子，变得婆婆妈妈的。也不知道你在外面的几年经历过什么？”

　　桔梗坚持行完礼仪，才召出纸鹤飞往村庄。

　　今年桔梗十六岁，她十三岁得到槿的批准进行巫女修行。巫女修行是像苦行僧一般，游历过很多地方，待自己修行完毕，回来接受师父的考核，通过就是可以自立门户的巫女。

　　桔梗还没有想自立门户，但是学有所成的徒弟不应该留在师父身边，而应该去没有巫女的地方保护民众。槿过不了多久也会赶她的。

　　桔梗有点心累，她又想起椿。

　　椿很好强，当年桔梗被允许修行，她也当即向槿申请修行，却被槿驳回。槿说椿学的还不够，可是椿努力了那么多年，早已追上桔梗的学习进度，这让她怎么接受。椿不再理会桔梗，她默默地学习，每一次进步都会申请一次。

　　直到桔梗走的那天，椿也只是遥遥地看着她，不言不语。

　　桔梗回来得知，在她离开的第二年，椿终于得到槿的许可踏上修行之路，现在还不曾回来。

　　桔梗失落之余，自嘲地想，也许她也不想见我呢。

　　纸鹤平稳飞行，夏季的天色暗得晚。桔梗遥遥看到丛生的烟火。

　　那是她家的方向。

　　桔梗抬起手捻诀飞速前进，剩下的路程在灵力的大力支持下很快度过。

　　“救命！谁来救救我？”

　　“你吃我吧，放过我的孩子。”

　　“哪里有水，我的孩子还在屋子里！”

　　“妖怪，住手！”

　　“不要上去，你会死的。”

　　桔梗看着那个村子，没有往昔的安宁，透明的结界碎裂开，边缘透着强大嗜血的妖气。以前被结界阻挡的妖怪冲进来，享用肥美的血食。

　　村子里四只妖怪听着人类的哀嚎，随手卷起一具人类躯体往嘴里塞，他庞大的身躯一个随意的动作就打裂房屋，炉火倒下，燃烧起木制房子，火势蔓延，村子化为火海。

　　桔梗看见了石叔的尸体，他抱着一个孩子倒在房子外的一条小路，他的妻子倒在家门口，伸出血红的手，睁着眼睛，似乎在说“快走”。可石叔终究没有逃掉。

　　桔梗还看见一个少年，她曾救过的村长家的孩子，护着弟弟妹妹从火海里跑出来。只是一瞬，他的身体就被妖怪的手指穿透，弟弟妹妹哭泣着叫着“哥哥”被妖怪塞入口中。

　　尸横遍野，生灵涂炭。

　　桔梗站在纸鹤上，她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她的头脑却冷静得很。她的心好像和身体分割开，她注视着自己拿起弓箭，射出破魔之箭。

　　“去！”

　　紫色的光之箭矢遥遥飞去，两只妖怪被光芒席卷化为尘埃。

　　村民们染着血泪，看着这一幕，那天空屹立的绝美身影。有人认出来这个巫女，颤声道，“是桔梗大人。”

　　“是巫女！这个村子怎么会有巫女？”一只蜈蚣妖怪口吐人言，惊恐道。

　　“她的力量好强，我打不过她。”妖怪道，丢下一个快塞进口里的孩子，转身就逃。他的脚下是白骨混着血泥，孩子从高空摔落在地，口中溢血。

　　桔梗又拿起一支箭，对准。

　　村民们察觉到妖怪的退意，燃起希望，他们敏锐地发现战局的改变。

　　人与妖怪之间，猎人与猎物的身份转变了。

　　“桔梗大人，妖怪要跑了。”

　　“不要让他跑……杀了他！”

　　“这只妖怪，吃了我的父亲。不要让他离开。”

　　“杀了妖怪！”

　　“杀了妖怪！”

　　“杀了妖怪……”

　　“不能离开。”桔梗喃喃着，松开手，她没有看妖怪的结局。她心中燃烧着渴望，她迫切地想要去看看，她的父母和妹妹呢？

　　破魔之箭坚定地带着主人灭杀的意志，贯穿了两只妖怪。

　　村民们看着纷纷扬扬下落的尘埃，哭道，“得救了，得救了。”

　　“救火，我的儿子还在屋里。”

　　有人发出请求，村民们反应过来，没有了妖怪的威胁，但火焰的威胁还没解脱，他们拎起木桶，跑去最近的河流接水，投身于救火行动。

　　桔梗匆匆跑到自家的房屋前，房子冒着大火，要吞噬所有的事物。

　　他们在里面吗？

　　桔梗不敢肯定，她匆匆给自己施加水符和防护符，又撑起小型结界，跑进火屋。

　　火焰摇弋，桔梗感觉到灼热侵蚀着自己，但因为自己的防护，暂且无事。

　　“父亲，母亲，阿枫，你们在吗？”

　　桔梗喊着，木柱倒塌，阻挡住她的脚步，即使屋子不大，但火焰充斥着角落，她看不清周围的景象。

　　“姐姐……哼……姐姐。”一个略带哭腔的虚弱声音响起。

　　“阿枫？”桔梗精神一振，她移开障碍物，看着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

　　父母被灼伤的身体拱成一个半圆，枫湿透的小小身体蜷缩在里面。

　　桔梗跑过去抱出枫，她的手摸到父母的身体，心中顿时一凉。

　　“房要塌了……”

　　桔梗听到警示，连忙跑出火屋。

　　枫感受到新鲜的空气，大口大口呼吸。

　　“巫女大人，求求你救救我们。”

　　一个妇女发现她，跪下来恳求。

　　桔梗面容沉重，她柔声道，“我的力量也是有限的。这样吧，我尽力。”她把枫送到妇女的怀里，“请照顾好我的妹妹。”

　　“啊……是，巫女大人。”

　　桔梗伸手到南方，她记得这边有村民种田用水的河流。

　　指尖泛起白光，“蹭”地窜出去，连接着河流。

　　“水来。”

　　桔梗念出一段咒语，加大灵力的输出。以灵力为传输媒介，从河流抽出水，水通过灵力构建的管道流出，犹如一场雨。

　　绵绵细雨不足以浇灭火焰。桔梗加大灵力，她的眉间溢出汗珠，手中的灵力管道变得如胳膊一般粗大，终于形成一场大雨，火势被控制住。

　　“下雨了！感谢巫女大人，是神救了我们！”

　　桔梗控制河水覆灭最后一处火焰，从妇女手里接过枫。

　　妇女匆匆道谢后，跑去寻找房屋里的孩子。

　　“姐姐。”枫醒过来，哭泣着说，“姐姐你回来了，着火了，火好大。父亲母亲说不要出房子，外面有妖怪……”

　　“我回来了，我是巫女，不怕妖怪，火也灭了呦。”桔梗安慰小丫头。枫也许是感觉安全，不知不觉睡着了。

　　桔梗面对眼前的废墟，耳畔是村民的哭泣，眼角滑下一滴泪。

　　她只有一个妹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