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梨花不同梦》兰因逝水

3、山月不知心底事。

　　后来班主任换了座位，许成意隔着走廊坐在她旁边。许成意喜欢打篮球，爱在课堂上插科打诨和老师抬杠弄得哄堂大笑，大家笑的时候他又会脸红。

　　别人都觉得许成意性格外向搞笑，却只有心细如发的她看出了他的腼腆，知道他会害羞、会生气。
　　这些细枝末节，陈桉瑾一直在回忆里勾勒，丰满，直到后来她自己都不知道真实是什么样子的。

　　两个人并没有说过很多话，只有互借文具的交情。但是许成意的同桌，那个高高瘦瘦的体育生男孩子，似乎很喜欢陈桉瑾，上课总爱“陈桉瑾！陈桉瑾！”地喊她。

　　陈桉瑾每次转头过去看喊她的男生时，就会对上许成意晶亮的眼睛，然后她就会迅速把头转回去，心里头小鹿乱撞，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这是什么。

　　记得有一次英语课，陈桉瑾神游太虚不知道想什么的时候，被老师喊起来答问题，红着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随后那个年轻的女老师喊了她旁边的许成意，他气定神闲地站起来和陈桉瑾一样什么都没说，不一样的是陈桉瑾羞愧难当，许成意却宛若无事。

　　全班人都转过头诧异地看着他俩，眼神带着些暧昧。后来的陈桉瑾每每想起这个小插曲，都觉得心底满满的，即使腼腆的她那么讨厌被所以人盯着的感觉。

　　到了高一快结束的时候，班上的人好像都躁动起来。一起合照一起拍老师，或者说还有，一起表白。

　　那天晚自习课间，陈桉瑾收到许成意递过来的纸条的时候，她表面平静的很，其实心里却在暗暗期待。
　　不过那不是许成意写的，她有一点点失落，她告诉自己，只有一点点。许成意只是那张纸条的邮差，她没有理会。

　　那个时候的陈桉瑾很高冷，其实她只是有点害羞，和男生说话会脸红，为了掩饰这种不自在她就很少和男生说话，所以别人说她高冷。心底的自卑只有她自己知道。

　　高一正式结束的前一天晚上，班上一个有单反的女生给每个人都拍了照片，偷拍陈桉瑾的时候还打趣着说：“啧啧，桉瑾的照片能卖钱啊”，她愣了一下，悄悄红了脸。

　　胡艺珊到处和同学拍照，包括许成意。陈桉瑾看了她和许成意的合照，心底隐隐约约就生出一丝自己也说不清的感觉，也想和许成意合影吧，但女儿家的矜持让她开不了口。

　　她羞涩地告诉了拍照的同学，同学说现在犹豫着不做以后肯定会后悔的。
　　那是高一放假的前一天晚上，在她收好书本时，教室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
　　她叹气，应该是没希望了。

　　可是突然听到有女生在喊：“桉瑾！”
　　也许她是幸运的，许成意也没走。在同学的撮合下连着拍下了三张照片，这也是她和许成意唯一的一次合影。

　　照片上的许成意看着镜头眼底含笑，那是那个年纪独有的少年气。她抱着书有些拘谨，第一张望着别处，留给镜头漂亮的侧脸，第二张也没有看镜头。不过还好，最后的那张，她终于鼓起勇气看着镜头笑了，眉眼弯弯，笑得很好看。

　　高二分了文理，许成意学理，而理化不好的她自然去学了文科。
　　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但越是见不到，陈桉瑾心底的那颗种子就发芽破土越长越快。每次的食堂校道上的不期而遇，一个相逢不语的对视，都能让她雀跃不已。

　　有一次她坐在教室的座位上喝水，班上的一位女体育生在练习排球。突然排球失了准头，直直地朝她砸过来。
　　正当她愣住了一时不知道怎么躲，一位男体育生眼疾手快用手臂轻松地替她挡了回去，还对那位女体育生说着：“以后别这么玩，仔细伤到人。”

　　这一幕班里好多人都见着了，男体育生绅士体贴，很快班里有人起了“英雄救美”的哄。她没有说话，心里想的都是许成意的那只篮球。

　　她确定自己喜欢许成意，可人世间的感情，两厢情愿最是难得，许成意并不喜欢她。

　　在不知道许成意并不喜欢她的的时候，她用了自己能想到的最浪漫的事：中午没人的时候，偷偷去他教室，在讲台的座位表上找到他的的位置，把写好的字笺塞到他文具盒里。
　　笺上写着：人生是一场长途旅程，梦到自己坐过了站也错过了你。

　　梦见他是真，错过他确是假。她心里并不觉得他们会错过。她以为，人生那么长，再怎么走，他们也不至于错过。
　　后来她怕许成意不知道，不明白，又跑到社交软件上给他留言，一模一样的话。许成意回她：原来是你呀。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她给他写诗，明着暗着写，都是为他。
　　她多少次文章被全年级传阅，别班旧友逢她便夸她有才，她却只是想着成意他看不看的到呢？

　　其实一个男孩子若是喜欢一人，是不可能做到无动于衷的，那个时候的她又怎么会明白？

　　后来的她想起这些旧事，才知道自己当年的情书写得有多失败。
　　为什么？因为没能打动看书人呐。

　　时间像渐渐长大孩童的脚步，越走越快，转眼就到了高三。学习的节奏和氛围常常让陈桉瑾觉得喘不过气来，周围每个人只为了心中的那个并不了解的目标。

　　陈桉瑾的目标是什么呢？她没有什么远大理想，也没有什么惊人抱负，只是按部就班地跟着人潮走。

　　在稍稍能停一会，让她能发会呆的时候，她会悄悄想一下许成意。
　　她为他伤春悲秋，矫揉造作，把他写在纸上，记在梦里。尽管她知道这样不合时宜，也毫无意义。

　　他们一直没有交集。文理不同楼层，相隔甚远。但高考前的一周，陈桉瑾开始频繁地与他相遇。
　　她在教学楼后面开着樱花的小路上遇见他，在小食堂人潮拥挤的队伍里遇见他，在种着香樟树的校道上遇见他…太多次，记不清了。

　　她表面目不斜视，昂着头如同一只白鹤，保持着她高傲淡漠的形象。实际上，她心动如鼓，害怕只是一眼就乱了方寸。她甚至暗自觉得，这是代表着她高考的好运气。

　　再后来，就毕业了。没有想象中的狂欢，没有传说中抱头痛哭的感人场面。陈桉瑾平静地收理书籍行李，平静地回家，只是她不翼而飞的一个箱子，让她永远可惜。可惜的是，里面装是她整个高中全套的教科书，还有摘抄，随笔...可能还有她暗无天日的少女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