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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卷一. 长恨歌十四 ...

  •   江淮城地处九州大陆中南部,地势较低,江河湖泊众多,土壤肥沃。
      淮阳河上,陌无衣和风玉郎正在一叶扁舟上围炉煮酒,好不惬意。
      陌无衣手里正拿着一颗冰珠,仔细看来,珠内有一只流萤。
      陌无衣左看看右看看,以前确实没见过,想着回逍遥山看看藏书阁里有没有相关记载,是否真与妄境有关。

      正在这时,一曲琴声袅袅升起。
      陌无衣不由惊叹,此琴技的精湛与弹琴之人的纯粹来。
      俗话说听琴识人,琴音婉转,没有一丝杂质,其中的情更是纯粹的只是情,陌无衣不由听得入迷。
      琴声越来越近,琴音止,陌无衣看向由远及近的画舫,不由问道
      “船家,这画舫中弹琴之人你可识得?”
      “公子,这画舫是醉春坊的,弹琴的人恐怕是醉春坊的安歌了”
      此时画舫也与小船擦肩而过。
      陌无衣忽然腾的站起,移步跟随画舫走到船尾,风玉郎连忙拉住,生怕他一不小心掉进河里。
      只听陌无衣开口道了一声
      “师兄”
      风玉郎顺着陌无衣视线望去,只见画舫夹板上站着两名男子。
      其中一位背对着陌无衣等人,男子身着黑色衣衫,只能看到侧颜。
      对面站着一身着藏蓝色长衫的男子,两人似是在交谈。
      风玉郎不由蹙眉,陌无衣还未从刚才的震惊中反应过来,画舫已是走远。
      想再再追时,江面便开始慢慢起雾,船家点上了两盏灯放在船头,以免与其他船发生碰撞。
      风玉郎拉着陌无衣回到原先的位置坐下,倒了杯酒给陌无衣。
      虽然两百年未见,可那个人确实是师兄贺羽澜,为什么,当年为什么要离开?
      千杯不醉的陌无衣这晚却是醉了。

      半个时辰后,江淮城中一客栈内。
      风玉郎将陌无衣抱上床,替后者脱了鞋袜,又用帕子占了水仔细擦着陌无衣的面容。
      随后拉起陌无衣的左手,从怀中拿出一根红绳,将细绳系在陌无衣左手中指上,将绳子另一段系在自己右手中指上。
      随后只见红绳消失不见,玉郎试着动了动自己右手中指,只见陌无衣左手中指也随着动了起来,频率一致,红衣之人满意的笑了笑。
      随后轻手抚上陌无衣的面容
      “无衣哥哥”
      玉郎看着陌无衣的面容,不由呢喃道,眸中似是千言万语,却是无法开口。

      翌日清晨,待陌无衣醒来,感觉自己正抱着一具柔软的身子,立马睁开惺忪睡眼,看着怀里被自己紧紧抱着的玉郎,连忙放开手
      “玉郎,我”
      陌无衣局促的看着玉郎。
      “无衣不记得昨晚了”
      玉郎说着略带羞涩拉着被子盖上自己面容,只留一双眼波流转的双眸看着陌无衣。
      陌无衣仔细想了想昨晚,自己从不轻易醉,可能是昨晚猛然见到师兄,所以多喝了几杯。
      难道自己趁喝醉了对玉郎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想到这,陌无衣不由暗骂自己贪杯误事,怎么会对玉郎……再看此刻的玉郎,仍是一双眼眸瞅着自己。
      “玉郎,我昨晚”
      看着陌无衣手足无措的局促样。
      风玉郎不由笑了起来。
      陌无衣此时才知道又被玉郎戏弄了,不由松了口气,同时隐隐有点小失望。
      “无衣很失望么,嗯?”
      陌无衣霎时脸红了一片,像是被人窥探了不可告人的秘密,连忙下地穿上鞋袜。
      身后之人也跟着下了床,吃完早饭,陌无衣想去趟醉春坊,想知道昨晚那人是不是师兄。
      两人一路打听来到醉春坊,醉春坊白日是不做生意的。
      “砰砰砰”
      陌无衣和玉郎站在醉春坊门前。
      半晌才有一个中年男子骂骂咧咧打开门。
      “白天不做生意”
      说着要哄人,抬眼看向陌无衣和其身后的玉郎,不由怔住,先不说白衣男子的容貌,就说后面这位美人当真是风华绝代,这要是往我们醉春坊一放,镇店之宝啊!
      “请问这位大哥”
      陌无衣看着仍在看着玉郎发呆的中年男子,不由扶额,本想隐了容貌,可玉郎说,雁过留声人过留名,隐了容貌多没意思啊,真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妖孽。
      中年男子听见陌无衣叫他,才回过神来,待反应片刻,连忙拉住陌无衣衣袖撤了嗓子对里面人喊到
      “十娘~十娘~快出来,生意来了”
      瞧这架势生怕陌无衣跑了。
      过了会儿院内走出已年过三十却仍是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身材丰腴,举手抬足透着一股子风尘味儿。
      “大清早的嚷嚷什么,姑娘们刚睡下,你就不能小点声”
      待看到门前几人也不由愣住,把后面的话也全都咽回去了,良久才回过神来。
      “哟,公子生的好生标志”
      说着走上前,中年男子连忙后退一步。
      陌无衣开口问道
      “请问你是?”
      “我是醉春坊坊主历十娘”
      说着看了看陌无衣和风玉郎,连忙让开身子请两人里面说话。
      待陌无衣和风玉郎坐下来,厉十娘让人上了茶,仔细打量着风玉郎。
      陌无衣轻微咳嗽了声,把厉十娘目光引到了自己身上。
      而风玉郎却是瞧着醉春坊的布置装饰,似是浑然不知陌无衣和厉十娘的小动作。
      “老板娘”
      陌无衣开口想询问安歌,却不想后者却抬手示意他先别说话。
      厉十娘似是在思忖,半晌才开口道
      “五千两”
      陌无衣一愣,要见安歌需要五千两么?
      询问似的看向厉十娘,厉十娘见此,又似是狠了狠心
      “六千两”
      “老板娘,这是?”
      陌无衣不由疑惑。
      看着厉十娘似是咬了咬牙
      “一万两,再也不能多了,快人快语,愿意就立马签卖身契”
      陌无衣这时才算是明白了,敢情这老板娘把自己当成来拐卖良家妇……男的人了,不由苦笑。
      而见此时风玉郎,后者嘴角抽了抽,陌无衣连忙抚上风玉郎的肩膀,生怕他大手一挥整个醉春坊让他拆了。
      “无衣,这是想把我卖了?嗯?”
      玉郎眯着眼看向陌无衣。
      陌无衣扶额,开口道
      “玉郎,别闹”
      陌无衣转头对厉十娘说明他们的来意,而在刚刚玉郎开口说话时,厉十娘便知道,自己想错了。
      厉十娘此刻虽是做不成买卖,但好在对方彬彬有礼又有这般容颜,态度也并不是很强硬,但还是表现出有点强人所难。
      “这位公子,安歌”
      一颗鸽子蛋大的珠子出现在厉十娘眼前,顿时闭了嘴,眼睛直放精光贪婪的盯着珠子。
      陌无衣看着风玉郎又拿出一颗珠子,不由扶额。
      一路走来,风玉郎时不时拿出各种珠子,皆是价值连城。
      有一次陌无衣不由问他,为什么不拿银子,这一颗珠子能换很多银子。
      结果风玉郎却道,银子长得太丑。
      厉十娘自是见过世面的,知道这是鲛珠,价值连城,更别说眼前这血红色的鲛珠,更是无价之宝。
      厉十娘连忙拿过珠子,对身边一小厮喊到。
      “去看看安姑娘休息没,有客人要见她,睡了也让她起来”
      说着便对陌无衣和玉郎道
      “两位公子稍等片刻,很快就来”
      说着双手捂着鲛珠小心呵护般往楼上跑去。
      盏茶后,陌无衣和玉郎便看见一身着青色对襟襦裙,外罩青纱长袍的女子,约莫二十有六,头发随意挽起被一根青玉簪固定,松松垮垮别有一番韵味儿。
      不是说这姑娘五官有多倾城,而是眉宇间那片祥和安静,似是千年古刹中常伴青灯古佛的修行之人,而不是这勾栏院中一弹琴卖笑的琴姬。
      不止陌无衣觉得有些违和,连风玉郎也不由打量起眼前女子。
      待女子走近,向陌无衣和玉郎福了福身
      “公子安好!安歌有礼”
      陌无衣和玉郎不由同时怔住,只见女子双袖在空中飘飘荡荡,里面竟无双臂,空空如也。

      陌无衣不由脱口问道
      “请问醉春坊有几位安歌?”
      女子似是了然
      “只有一位安歌,公子是想听琴还是唱曲?”
      陌无衣愣了愣,觉得自己唐突了,半晌才开口道
      “昨夜在淮阳河上抚琴的可是姑娘?”
      “正是奴家”
      陌无衣不由看了看女子,这才注意到女子虽是身着襦裙长衫,却是比一般女子衣裙较短,露出女子纤细脚踝,女子并未穿袜,秀鞋也是与普通秀鞋不同,脚踩着后鞋跟,是方便穿脱吗?
      “公子?”
      陌无衣似是也觉得一直盯着一位姑娘家脚踝看不合礼法,连忙抬头。
      接着道
      “请问昨夜在姑娘画舫上一名身着深蓝色长衫的男子姑娘可有印象?”
      女子似是回忆了下,道
      “公子说的许是澜公子”
      “他说他叫澜”
      “是”
      “你可知他住处?”
      女子淡然一笑
      “不知,三年前奴家与澜公子相识,时至今日,见面也不过四次。
      澜公子并不与奴家多话,只是听奴家抚琴”
      “那姑娘可知如何找到他?”
      安歌似是回忆半晌,才开口道
      “奴家曾听闻澜公子跟另一位公子谈论到长留论剑大会,听其话,似是有去长留之意”
      “多谢姑娘”
      “不谢”

      陌无衣和玉郎出了醉春坊,两人走在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听着沿街叫卖的摊贩,看着街角追逐嬉闹的孩童,人生百态,不过百年,凡人有何不好?
      陌无衣不由苦笑,多年以前在逍遥山,自己不也曾无忧无虑整日跟着师兄山前山后的追逐吗?
      在自己印象中,师兄是极其聪明之人。
      师兄总能发现很多新奇玩意儿,说出很多离经叛道的话。
      年幼时,记得有一次,两人在藏书阁中看到《六界野史》中有关曾记载那游方道人睡了一夜做了一场梦,梦到了未来。
      自己当时很是困惑,也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能睡一觉,就能去往未来看看自己长大后会不会比师兄高。
      记得当自己把想法告诉师兄时,师兄笑了他很久。
      然后告诉他,世间或许在某一个瞬间,某一个地点,出现一个黑洞,人一旦走进去,就会到达另一个时空。
      自己当时听的迷迷糊糊,似懂非懂,只觉得师兄真的很聪明。
      记得师父曾经说过,自己是情深必受,而师兄是慧极必伤。
      有一日,师兄真的走了,再也没回过逍遥山,自己已经两百多年没见过师兄了!

      两人来到醉春坊不远处一酒楼准备吃了午饭,尽管陌无衣已过辟谷之期,可他仍喜欢食尽人间烟火。
      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皆是红尘中男女,自是食人间烟火。
      两人被小二引到二楼靠窗户位置坐下,陌无衣给风玉郎倒了杯茶,发现风玉郎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嘴角似是有了弧度,却未达眼底。
      顺着玉郎的视线望去,街上人群涌动,但一个人在人群中却显得格外显眼。
      一名男子看着脚下的路,认真的走着每一步,就算周围各种商家摊贩的叫卖声也未能让他看上一眼,右手举着过肩一木箱,三尺长,两尺宽,高一尺有余在人群中显得格外惹眼。
      看得出来木箱沉重,只是不知里面为何物。一身黑衣劲装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显得格外安静,左手拿着一把断刀,看不出来年纪。
      头发随意绑起,一条刀疤自右眼角延伸到右耳垂下方,略有青色胡茬。
      那双眼,在这太平盛世应该是不存在这样一双眼。
      那是经历过人世间修罗场才能历练出来的。
      陌无衣下意识觉得此人散发出的危险气息,街道上人流攒动,可没有一个人在他身边三尺以内,众人皆是绕道而走。
      “玉郎也感觉到了?”
      “嗯,杀戮太重”
      正在这时,迎面不远处传来吹吹打打的声响,循声望去,原来是一迎亲队伍。
      新郎端坐高马上,满脸笑意,时不时对两边街坊邻居拱手道同喜同喜,孩童们三三两两围着花轿,拍着手
      “妹乖乖,嫁秀才,
      轿轿去,马马来,
      黄牛黄牛慢慢走,
      驮回一石白米来”
      媒婆看着嬉闹的孩童们连忙拿出随身准备的糖果零嘴分与孩子们。
      突然敲锣打鼓声都停了,陌无衣和风玉郎看着那名黑衣男子正处于街道中间拦住了迎亲队伍。
      玉郎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突然看向陌无衣
      “无衣猜猜看,那黑衣男子会不会让道?”
      陌无衣看了男子片刻,道
      “会”
      玉郎抬眼看向陌无衣,笑了。
      两人又把目光放在街道上,只见新郎官下了马,走到男子面前,拱了拱手
      “这位仁兄,今日是在下大喜之日,望仁兄理解,可行个方便?”
      黑衣男子仍是不言一语,新郎官也似是并不着急,等待黑衣男子做出决定。
      这时有小厮上前
      “少爷,吉时快到了”
      新郎官只是摆了摆手,让小厮退下。
      在众人都以为男子不回让步的时候,只见男子抬眼看向了新郎官。
      有刚才未看清男子容貌的人此刻均是长吸一口冷气,而新郎官脸上却无一丝波澜,半晌男子开口道
      “娶心上人是什么感觉?”
      不止新郎官愣了愣,陌无衣和风玉郎也是愣了愣。

      随后新郎官笑了,望了望身后的花轿,道
      “ 生同衾死同穴 ”
      男子仔细看着新郎官,似是在认真想着他的话。
      随后,往街道边移动了脚步,周围看热闹的人连忙给他让出地方,只见男子再未看迎亲队伍一眼,从街边继续着他未走完的路,敲锣打鼓声继续响起,又是一片火红喜悦。
      待迎亲队伍走远,风玉郎才收回视线,看向陌无衣,若有所思。
      陌无衣也感觉到风玉郎的视线,抬头目光接触那刻,风玉郎却是红着脸低下了头。
      此时阳光正好,斜照在玉郎侧脸,那一模红晕,陌无衣笑了,笑的很开心!

      看着窗外刚还人流攒动,此刻已然少了大半。
      后来才得知,今日是城东萧家办喜事,据说会请醉春坊第一琴姬安歌助兴。
      这不,很多人平日里听不到安歌的琴音,便去萧府吃喜酒,顺道听听这江淮城第一琴姬的琴音。
      风玉郎突然有了兴趣,拉着陌无衣也来到萧府。

      萧府门前挂满红绸,随处可见,一片喜悦。
      众人拿着请柬陆续进入萧府,有管事的人在门口迎来送往,两人便绕过大门心照不宣的从院墙内翻进。
      待落地才发现远处有一名女子正看着两人嘴角带笑,她似乎天生笑唇,让人觉得这女子定是普度众生的菩萨,看着尘世间一切,不悲不喜,一贯的温和。
      还是早晨见她的那身浅色青衣,好不容易翻墙一次,被人目睹了全过程,陌无衣有点尴尬,但是风玉郎一脸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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