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生活》英六

3、三

　　气壮山河的嚎啕大哭后我又抽抽搭搭了半天，虽然还是热的不得了，虽然我大脑在哭的时候放空了一阵子，现在一阵发晕，但我胸口一阵舒畅。
　　我调整了一下姿势，端坐在地上，平缓自个儿的哽咽。我都停下来了，小痞子还停不下来。他没法儿看我，只要瞥我一眼，就好像看见了啥好笑的不得了的事情 ，笑得吃了炫迈一样，根本停不下来。
　　我都哭累了，他脸没笑僵么？我斜眼瞄着他，他笑得更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你看过神奇宝贝不？就是有皮卡丘得那个
　　你现在好像、好像那个鸭嘴兽……”
　　“哈哈哈，哎呀妈呀，我的肚子笑疼了……”
　　……
　　鸭嘴兽？？！！
　　……
　　我瞄着他，本来还算一个蛮有气质的痞子混混，怎么就不能保持一下形象，非纵容自个儿笑成个二哈呢？！
　　随他笑去吧，我得起来去麻利的收拾屋子了。膝盖摔得不太中用了，我看他还贱兮兮的蹲在旁边，就向他的肩膀借了一把力，撑着他站起来。他倒也配合，随我站起来一手扶墙，一手扶着我的胳膊，好让我能稳住。我七手八脚的拍完裤腿、屁股上的灰，抬头遇让他松手，他下巴一抬：
　　“你就不先试一下你那腿儿还是好的不？”
　　我拍开他的手，扭头从口袋掏钥匙去开门：
　　“还行，只是跌一跤，瘸不了”

　　他又往墙上一靠，双手环胸，右腿绕过左腿，右脚抵在左脚边，笑眯着眼睛打量了我的膝盖一会。我有点尬，裤子是地摊货，刚才跌倒的时候在地上磨了一下，破了洞。
　　开了门，我就把对面的通着阳台厕所的门和窗户打开。
　　老旧木头门框里是一面玻璃，占了大半面墙的窗是向阳台推开的，窗的边框也是老旧的红木头，我不禁又感慨了一下这栋房子的年纪是有多大，我知道我外婆年轻那时建的房子都是这样的：水泥地，特别大的窗子，漆红油漆的木头边框。但是现在木头边框已经不是鲜红的，成了暗红色毕竟过了几十年。还好成了不引人注意的暗红，我不喜欢住的地方有太鲜艳的色彩。
　　小痞子单手推着我的行李箱进来：
　　“喏，行李给你捡回来了。哈，这还真又租出去了，还是只鸭嘴兽。”
　　得，鸭嘴兽就鸭嘴兽，大爷您高兴就好。虽然他看上去不像坏人，只是吊儿郎当，有点拽的青年痞子样儿，但还是尽量别发生什么矛盾冲突比较好。
　　对了，突然想到，他这个样子，这里该不会经常出现什么社会青年聚众抽烟喝酒打牌啥的吧……那我连绕道的小路后门都没有哇！
　　小痞子不知道我面色严峻是因为担心他的生活作风不好，只在旁边磨叽：
　　“看来穷成我这样的也有不少人呐”
　　“这里看着糟糕，其实住习惯还好，夜生活可是相当丰富滴”
　　“你进来看见一个乐而乐小超市没？那里的东西比一般超市都便宜……”
　　我瞄他一眼，没什么想说的：
　　“哦”
　　算是回应吧，免得他一个人说一大堆太尴尬？
　　好在他墨迹完这几句就吊儿郎当回去了。
　　正中午，我站在这间安静而老旧的出租房里，看亮眼的阳光穿过红木窗子照的满屋明亮，痴楞了好一会儿。

　　用一根发绳将马尾团成一个丸子顶在脑袋上，我就拿起抹布，抄起扫把开始仔仔细细的打扫这间独属于我自己的屋子。
　　等一切打扫完毕，行李也都拿出来归置好，看手机已经六点多了。
　　泡的花茶已凉，我端着它，倚着阳台镂空的栏杆，举目四望。远一点是高矮不齐的灰旧老楼，再远是只看的清轮廓的大厦，最远的是橙红的夕阳，霞光万丈。

　　去痞子口中的良心超市买了几包面条，一袋盐，一小瓶油。还有一瓶三五麻辣酱和十来个鸡蛋，外加几颗小白菜。
　　以前碰到过一个泼辣的大婶，看见电视上成功人士回望当初事业起步时期穷困潦倒的生活，说没钱到每天只能吃泡面。大婶张口就一声儿：
　　“放屁！这叫没钱？这叫傻大个儿不会过日子！”
　　然后分析起来：
　　“康师傅别说他们吃的桶装，就是袋装的也是两块多一包，两天就是十五六块呀。一包便宜的面条一斤整，五六元。足够大伙子两天的分量。剩下的十块买几个鸡蛋，菜市场要把时令菜，要两根葱，这钱还有多的哩！”
　　旁边的几个大婶听了好笑：
　　“就你会过日子咋没人家有钱？”
　　我在一旁听了有点惊讶，这个大婶真是会生活，也会享受生活的人。一样的钱，于有些人，可能是穷困，煎熬度日。于她就变得有声有色起来，要吃鸡蛋面，还要烫把时令青菜，还要最后撒上青绿的小葱。
　　自此，有事儿没事儿就洗手做饭。

　　回去的路上买了块红糖发糕，大巷子里热闹起来了。门面都在为夜市做准备，往门口搬桌子凳子，洗菜切菜穿串子。老人坐在门口 ，小孩满巷子跑。一点一点热闹起来。
　　拐进小巷子，方觉安静些。吃着发糕往家里走。
　　睡不着，按亮手机一看，凌晨一点多。我好像有点神经质，夜里风吹动窗户，我就吓一跳。还会神经紧绷的听着门外的脚步声，开锁声……迷迷糊糊听到巷子里的狗叫声，碎东西声都有些心慌。
　　第二天起床头痛，也不知自己昨晚到底什么时候睡着的。
　　现在我就要正式去上班了。因为我们打暑假工的啥也不懂，接待不了客户，就先各种打杂。大厅里有一个总的小区的模型，然后再具体到一栋楼的模型，还有许多户型模型。我绕着这些模型怎么都看不腻。
　　工作了几天，和其他几个暑假工关系一般般，但跟老员工的关系似乎还不错。看着老员工跟看房人聊的很热切的样子，接受到她不经意回头给我的眼神，我就麻利去把会客单间收拾干净，然后端点茶，送点水，之后顺理成章的留在单间里旁听。
　　听他们聊天很有意思。慢慢观察，可以发现哪一类人更关注价钱，哪一类人更关注户型。看他们到底喜欢什么样的户型，也了解怎样设计的房子可以采光更好，居住更合理。不得不说，都是大学问。
　　老员工久练成精，对方三句话没说到，就能将他属于哪类看得一清二楚。说的句句话似乎都合情合理，否管您进来是打算买还是就无聊看看，她都能引导对话让你觉得不买就心痒痒。
　　我想我一辈子都学不会她们那样察言观色，洞悉对方的本领。虽然知道做销售的都是人精，但直到亲眼看见那些销售老手们谈单子的时候，还是目瞪口呆。
　　日子就这么过着，一个星期过去，晚上失眠还是很严重，导致白天快走就发晕，反应慢几拍。不过我找到方法解决了：
　　下班路过良心超市进去买一瓶啤酒。忘记是听谁说的，睡前来一瓶啤酒，很好入眠。开始我买的菠萝啤，不管用。第二天我就在架子上找到了一种便宜的有十度的啤酒。不清楚这度数高不高，也不清楚这个杂牌子靠不靠谱，但效果好就行。打算睡的时候，拿着啤酒到阳台上靠一会，一边吹着夜风，一边看着夜色慢慢喝完，回头倒床上一会儿就睡着了。
　　再睁眼已是天色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