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应珣》月奕

275、彼时少年（3）

　　“工地？你那时候不是才16岁吗？身体怎么吃的消呢。”钟离落简直无法想象那段日子该有多么艰辛，乐正瑾这样的富家少爷竟然宁可在外面搬砖扛水泥也不愿意回家，那个家庭该是糟糕成什么样子？

　　“吃不消也要坚持，总比饿死的好。青春期的时候没有现在体力好，所以有一次差点被水泥压死在工地里。”乐正瑾说到这样的事时，却仍然是一副淡然的样子。

　　“好、好了，别再说了。”钟离落心疼地轻声说。

　　乐正瑾于是立马停下了，“好啦，不说了，不说了。”抬手温柔地刮了刮钟离落的鼻尖，“眼圈怎么红了，不哭不哭，看，老板已经在端菜了，马上就可以吃饭了。菜虽然普通，可做的很细致的。”

　　乐正瑾温柔地笑着，本来不笑还好，这一笑让钟离落更觉心酸，他想起了乐正璇之前对他说的话，瑾的少年时期从未得到过家的爱护与温暖，离开家后竟然还遭受了这些磨难。

　　乐正璇说得对，瑾这么优秀，如果生在一个正常的家庭里，一定是整个家族的宝贝，可是造化弄人，偏把他生在萧家……

　　如今自己面前这个温柔的笑容背后，该有多少的痛苦与挣扎，该有多少的孤寂与凄凉。

　　没过多久菜就上齐了，虽然都是一些家常菜，可却是钟离落自来了S市后吃得最轻松的一顿，没有了萧家饭桌上的低气压，吃的都比平时还要多一些。

　　这家的菜虽普通，可是却做的很细致也很干净，老板娘亲手做的蛋炒饭别有一番风味。

　　据乐正瑾所说，高中那段时间，每回他想“改善一下伙食”的时候就会来这家餐厅，点一盘蛋炒饭和一样小菜，而好心的老板娘每次都会多给他一些，有时候回来的晚了，店里也没有多少客人，每当这时老板和老板娘就会和他一起坐下来，陪他说说话，这也许是乐正瑾在那段日子里为数不多的慰藉了。

　　吃过饭后，乐正瑾起身，将包里所有的现金都给了老板，却换来了老板一脸的惊恐与无奈——果然，果然这两个人很反常，他们是不知道普通菜品的价格吗？哎，有钱人怎么这样啊……

　　“这位先生，这桌菜加起来还不到两百块呢，你这沓钱都有三、四万了，也许您不知道，我们这样的餐厅消费是很大众的。”老板边说边把钱往乐正瑾的手里塞。

　　“我知道，剩下的是为了感谢十年前你们对我的照顾。”乐正瑾不容拒绝地将钱塞回老板的手中，然后牵着钟离落走出餐厅，留下了一屋子目瞪口呆的人。

　　“老婆，刚才，他说、他说我们十年前照顾过他？”老板迷惑地望向了老板娘。

　　“别看我，我不记得，这样的人哪里会轮到我们照顾？”

　　老板和老板娘当然不会记得，又有谁会把当年那个清瘦的、总是回来很晚的、衣服上常常沾满水泥浆的小男孩与现在这个意气风发又高贵沉稳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从餐厅出来后，乐正瑾本想回到校园里去看看，可由于高中校园是封闭的，门口的警卫说什么也不让这两个看似可疑的人进去，所以乐正瑾也没强求，而是在校园的外围走了一圈。

　　他走得很慢很慢，却不完全是为了照顾钟离落的伤。每隔几米，他都会透过栅栏尽可能的凝望，目光里尽是些让人读不懂的情愫。

　　走到操场外围时，刚好下课铃声响起，原本空旷的操场上一下子热闹起来，男生们三五成群地占领了篮球场地。

　　十六七岁的男孩，正是年少轻狂的时候，冬日暖阳洒在他们年轻的脸上，他们奔跑的身躯像刚刚长成的翠竹那样挺拔，偶尔望向球场边上正在看着自己扣篮的女孩儿，年轻的脸上会漾起羞涩的、怕人撞破的笑容，“看呐，她在看我呢。”——少年心事，总是像花儿一样美好。

　　栅栏外，看着看着，乐正瑾不禁勾起了一抹微笑，那是一个纯纯的、发自内心的微笑，不是商务场上的逢迎，也不是情人面前的温柔，而是一种钟离落从未见过的、青春扑面的笑容。

　　钟离落想，曾经的乐正瑾一定也在这个篮球场上肆意地奔跑过，步伐可能有些沉重，可却一定比现在要轻盈许多。

　　时光荏苒，每个人都在变，可是关于青春的记忆却始终是每个人心中的一处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