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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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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被涂上靛青的色彩,夏蝉却仍躁动在翻涌的热浪里。
阮明月坐在床边,右腿和左腿交叠,原木色吉他架在大腿中部。左手扶着吉他,右手肘搭在琴箱,五指在琴弦上跳跃,几个简单的空弦组合成的曲调从指尖流出。
在吃完火锅的当天,阮百川带女儿去了趟数码商城,选了一部触屏的三星手机,作为她排名全市第二的奖励。
手机嗡嗡的震动,阮明月用右手按住琴弦,小心翼翼地将吉他瓶放在床前的地板上
一周前,许唯一在□□上找她,问要不要趁暑假一起去琴行学吉他。
她忽然就想起结婚以后,架在书房墙边的那把全单吉他。吉他有些年头了,却被主人爱惜地很好。偶尔,在宁静的傍晚,赵斯泽会穿着居家的亚麻灰t恤,靠在窗台,背着吉他,为她弹奏一曲押尾光太郎的《黄昏》。
那时候的她不懂琴,不懂指法,只觉得手指翻飞之间流淌出音符很美。
起身拿起手机,屏幕上,许唯一的来电提示一闪一闪。
“唯一?怎么了?”
“今晚琴行在人民广场做推广活动,咱们师傅刚刚在□□群里号召大家去给他捧场呢。我看你在群里没回消息,就打电话问问你。”
阮明月早就过了爱水群的年纪,被吉他师傅拉进群以后,就没再理会过。
她,还是比较习惯用微信。
只是,现在微信刚开发出来不到两年,很多功能都远不够完善,加之周边的同龄人都再用□□,阮明月也只好随大流。
“几点见?”她左手拿着手机,贴在耳边,越过吉他走到衣橱前,拉开衣柜。
“师傅说他八点到广场,我们提早十分钟到”
“好,就在广场前面石墩那儿碰面。记得涂点儿花露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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喷了点儿六神,阮明月嘴里叼着一根辫绳,微低着头,一手抓着头发,一手成爪状灵活的梳落着不平整的地方。
穿过客厅,阮百川坐在沙发上。电视机里中央卫视的天气预报刚刚报完,正插播着几则广告。
“爸,唯一晚上约我去看琴行表演,就在咱们家前头一点儿的人民广场。”她拿下辫绳,灵活的在发顶打了几个旋儿,马尾俏皮地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路上慢点儿,过马路注意车子,有事儿就给我打电话。”阮父在耳边比了个六。
她换上白色的帆布鞋,点点头,打开防盗门。
小院里的热浪扑面而来,阮明月火速观上门,拿出手机,给许唯一发送一条已经出发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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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场中央,上了年纪的老太太们拿着舞扇,合着节拍,跟着最前头的领舞,有木有样地比划着一招一式。
不远处是滑旱冰的场地,全副武装的小朋友,有的灵活地越过一个个小障碍物,有的紧紧抓住父母的臂膀,缓缓地挪动。
外头吃“百家饭”的蚊子很毒,被咬上一口又痒又痛,十天半个月也消不下,哪怕喷了花露水,她还有些不放心。
阮明月站在圆形石墩的前头,一会儿伸长右腿,一会儿踢踢左脚。路灯斜斜地打来,将她的影子拉的很长。
“明月——”仿佛有人在叫自己。
她四下一扫,就见许唯一站在不远的公交站台处朝自己挥手。
不自觉上扬的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根,阮明月往前小跑几步,迎上同样洋溢着一脸笑容的许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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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场西侧是一面雕刻着福字的石墙。石墙前头是几簇灌木丛,半米高的地灯掩映其中,散着暖黄色的光。人都集中在中央和东面,这边倒是难得的安静,只有几个老人坐在不远处的木质长椅上,手里的蒲扇上下摆动。
“师傅他们一会儿就在这边表演”,许唯一努努嘴,看了眼腕上的手表,“还有几分钟,他们就过来了。听说今晚还有他几个爱徒来帮忙暖场。”
唯一这次考试发挥的不错,光是单算裸分就达到了一中的总分录取线。她们俩是在出中考成绩的后一天报的名。当时正巧琴行有活动,二人合计一番,报了一对二的吉他课,去琴行学习的时间因此总是和大部队错开,自是没见过其他人。
没等一会儿,就见远处来了五个人。师傅特意吹了头发,穿着一件格子衬衫,背着吉他。脸上,青色的胡渣显得人有些沧桑,像吟游的诗人。
师傅今天的造型和平时踩着人字拖不修边幅的模样出入极大,直到他们走到跟前才回过神。
“师傅,今天的衣服是师母搭配的吧”,阮明月调侃道。
许唯一挽着她的手,和其余几位发出善意的哄笑。
师傅曲起食指和中指,敲了敲她的脑袋,又拍了拍好友的肩膀,“你们俩得叫他们师兄师姐。邱妍、徐子铮在我这学了两年了,在一中读高二。”又指了指邹凯和绍敏,和你们一届,“邹凯、绍敏,一中准高一新生。”
没想到竟然都是未来的校友。
阮明月大方的朝他们点点头,喊了几声师兄师姐,然后自然地接过绍敏手中的一叠传单,分给许唯一一半,跟他们攀谈起来。
都是十几岁的孩子,阮明月挑了几个话题,引导着谈话的节奏,又将分寸拿捏地极好,很快和他们熟络起来。
许唯一跟着邱妍先去发传单,阮明月和绍敏站在师傅身边,帮着调试音响。
“你是沂蒙中学的?”,绍敏的头发被剪得极短,穿着宽松的短袖,像个假小子。
“对,你呢?”
“桑夏的。诶?不对?阮明月?阮明月!我说怎么这么熟悉,我们的榜眼呐。”绍敏直起身子,撞了撞她的肩膀。
邹凯原本在架话筒,他和绍敏初中在一个学校。听见她们的对话,感叹道,“天呐,我们琴行要组建学霸班了吗,状元和榜眼都来了!”
前几天,教育局公示了中考成绩前二十的名单。
赵斯泽以文化课737分的成绩,当之无愧地拿下市第一。
“......”阮明月脑子嗡了一下。
他也在?
“咚—咚—咚咚咚——”,心脏跳动的频率越来越快,像有小人儿在上边儿擂鼓。
阮明月做了个深呼吸,“赵斯泽吗?他——也在?”
邹凯和绍敏同时点头。
“阿泽前几天出去旅游了,半小时前才落地,估计一会儿就到了。”邹凯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看时间。
话音刚落,就看见一个穿着纯白色短袖和宽松黑色及膝大裤衩的少年绕过三三俩俩的行人,往这边走。
“阿泽!”邹凯举起胳膊,冲远处摆着手。
阮明月猛地抬起头,就一眼,只要一眼,隔着再多人,她打眼就能找到他。
少年身高腿长,步子迈得极大,很快走到近前。
他剃着板寸,很考验人的发型。暖黄色的灯光在脸的一侧投射出一片阴影,显得鼻梁愈发得高挺,他的眼神很利,像一只没被驯服的猎豹,右手插在口袋里,一根黑色的铁三角耳机线从口袋向上延伸。
和长大以后的他,眉眼相似。
气质却一点儿也不一样。
赵斯泽熟稔地用拳头砸了一下邹凯的肩头,邹凯顺势将右手搭过去,侧过身指了指阮明月,“沂蒙中学,阮明月”
她不知道邹凯为什么要这么介绍她,只见少年扬起嘴角,“赵斯泽,久闻大名。”
有点儿挑衅。
“......”喂!这个气氛感觉不是很对!
她迎向赵斯泽的目光,眯起眼,柔柔地笑了笑,“好巧,我也是。”
十五岁的阮明月,堪堪突破一米六的大关,身量不高,比例却很好。白色的高腰裤短裤把腿衬得又直又长,纤细的脖颈在灯下显出优美的弧度。五官还未张开,有些杂乱的眉毛下面的杏眼又大又圆,眼尾微微下垂,纤长的睫毛下是在融融夜色里叫人看不清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