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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为君沉醉又何妨 ...

  •   许敛宁转头看着枕边的另一个人。
      他入睡的时候还是微微皱着眉,仿佛纠结了无数心思。长眉入鬓,眼角微微上挑,很是优美。他的手臂露在被子外边,修长柔韧,一看就是练过功夫的。她伸过手去,轻轻地触碰,然后停在那圈深红色的疤痕上。大概就是那日断臂续接后留下的痕迹罢,凹陷着有些狰狞。
      这道伤疤,要随着他一辈子了。其实,又何不是随着她一辈子?
      张惟宜微微睁眼,一瞬间的表情有些迷茫,语音模糊:“……还没睡?”伸手将她拉近身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许敛宁支着身子,自上而下看他,微微笑道:“无所谓,反正总有一日要长睡不起,那时再睡个够也不迟。”
      “敛宁……”抬手抚摸她的黑发,隔了片刻方才道,“你会为阮姑娘报仇么?”
      她慢慢道:“那是自然。”
      张惟宜迟疑了一阵,又问:“如果我拦着你呢?”
      “……也是一样的。”
      张惟宜淡淡地嗯了一声,微微闭上眼。两人相对静默,听着三更的梆声渐渐远离。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见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细细的,如影随行纠缠而来。许敛宁突然道:“差不多到时候了。”
      他偏过头去看外边,透过窗格只看见昏暗的一片。看来等不到天色明亮的时刻。张惟宜起身着衣,用左手将繁复的前襟衣扣对正。忽见她伸手过来,帮着整理衣衫。仿佛是一种错觉,一夜之后温存未冷,共度清晨,今后日日也会如此。
      张惟宜突然想看她此刻的神情。
      不知是不是那种伤心眷恋的哀婉。
      这样的神情他见多了,从未动容,却想真真切切在她脸上瞧见一次。
      许敛宁抬起头,微微笑道:“好了。”
      他不知道是否该为她的绝然叫好,明知道她越是难过却能笑得越艳丽,可心里还有些许被辜负的微妙。
      他看着她出了房门,打了一盆水进来。两人只草草洗漱了。
      “你今日便要走么?”张惟宜见她拎着包裹,手上正握着那支剔透淡红的玉笛,站在门槛边。
      许敛宁淡淡道:“是啊。”南京府是龙腾驿的地界,她留在这里时间越长,便越危险。
      张惟宜笑了一笑,不再接话。有些事,已不是他能够过问的了。
      两人比肩走出巷子,此时天色暗沉,凉冷的空气中交织着细密的雨丝。他们都未回头看一眼。
      许敛宁突然停住脚步,道:“那么,也该是分开了。”
      张惟宜偏过头,见她带着留恋的神情低头看着手中的玉笛,突然留恋消失,化作绝然。她退开一步,淡淡道:“往昔已矣,知交已逝,留着它也没有用了。”张惟宜直觉想去阻止,却硬生生克制住了,眼睁睁瞧着她握住玉笛两端,运力将笛子折成两截。
      “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许敛宁将那两截玉笛扔在地上,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张惟宜只觉心口被人剜了一下,茫然站立在雨中,许久方才低下身将那两截玉笛拾起,缓缓握在手中。
      玉笛上还有温热,只是心已经完全冷了。
      忽听一阵极沉稳的脚步声离自己渐渐近了,他没回头,语气平淡地问道:“那件事……怎么样了?”

      殷晗跳下马背,将鞭子缰绳扔给马夫,冲着管事道:“张公子呢?”
      管事的吓了一跳,忙道:“昨日天还没亮,张公子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林子寒皱了皱眉,接过下人递来的油纸伞,替她遮着雨:“晗妹,你何必对他如此上心,反正他也——”殷晗推开他,不耐烦地叫道:“你离我远一些,我愿对谁好,那又关你什么事?”
      她一把夺过马夫手中的缰绳鞭子,翻身上马,在马臀上狠狠抽了一记,骑着马就远去了。
      林子寒眼中掠过一丝杀意,回身大步往宅子里走去,边走边问道:“等下师父回来了,你将小姐的事告诉师父一声。”
      管事的唯有连连答应,待回头关门时,看见远处一个淡淡的人影走近,疏忽之间已到了眼前。他看清来人,连忙道:“张公子,你总算回来了。”
      张惟宜淋得一身湿,淡淡道:“怎么?”
      管事的抹了把汗:“大小姐和林少爷先回来了。知道公子不在,大小姐就冲出去找了。”
      “张兄彻夜不归,不知是干什么去了,若是寻着什么乐子,不妨和兄弟说一说,下次无趣时也好去。”林子寒回身转了出来,语气嘲讽。
      张惟宜微微一笑,笑意却沉不到眼底:“不过是寻常桃红绿柳,只怕入不了林兄的眼。”
      林子寒冷笑道:“张兄风流无铸,原来也有滥竽充数的时候。”
      张惟宜走过他身边,淡淡道:“林兄眼高于顶,金玉当前自然要安分一些。可惜不知对方是不是看得上了。”
      林子寒手握剑柄,盯着他的背影:“张惟宜你也不必嚣张,师父就算现在用你,也未必信你,何况你不过是一介废人,拿什么同我争?”
      张惟宜听到“废人”二字,脚步一顿,随即笑了一笑,扬长而去。

      许敛宁撑着油纸伞,孤身一人走在官道上。此刻官道上都无人往来,愈加显得周遭冷清凄然。
      身后突然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只听一个女子清亮的语音远远传来:“许敛宁,你站住!”
      她微微沉下伞,侧过身看着对方骑着马冲到自己面前,轻声道:“殷师妹,许久不见,你怎的越来越不客气了?”
      殷晗跳下马,向她走来:“你别这样叫我。不过你的命真大,武当时候让你逃过了,天殇教那次又让你活着出来,这次却不会那么好运气。”
      许敛宁看着她道:“武当时候原来是你。只可惜那时候你和令尊一起都暗算不了我,现下你一个人就更是不可能了。”
      殷晗瞪着她:“废话少说,你拔剑吧!”
      许敛宁轻轻一笑,眉间朱砂殷红:“殷师妹,我可以问一问,你那日在街上见着了我么,怎么今日才来找我?”
      她呆了一下,轻轻咬着唇,竟然说不出话来。许敛宁看着她,嘴角绽开了一丝了然的笑意:原来还是这样。却不知为何有些伤感。
      殷晗犹豫了一会儿,抬起头大声道:“我不管你以前是怎么纠缠惟宜的,但从今以后,我们之间就容不下你了!他现在这样没有人逼,你为什么就不放过他?”她顿了顿,又重重地扔下一句:“你和你娘一样,多贱啊。”
      许敛宁手一松,油纸伞落在地上。她抬手抽出焰息,轻轻笑道:“是么。殷师妹你其实也不过是柳门主的一枚棋子罢了,大家彼此彼此。”她内心深处,实是以那些难堪的往事为耻的,被殷晗如此提出来,愠怒已极。
      殷晗也被对方的话激怒了,身形疾动,指间的峨眉刺灿然生光。许敛宁向后退去,有些不如往日灵便,被对方的兵器带到,手臂上划开了一道口子。她眉间的朱砂急剧变深,待稳住身形时,眼中清浅得不带一分情绪。
      血魁禁,朱砂为记,狱炼成魔。
      她早知道会入魔,却义无反顾。
      许敛宁一剑掣出,淡红的剑光暴涨。殷晗只觉得没由来的心慌,感觉对方的武功似乎在瞬间高明了好几倍,突然剑光消逝,她随即觉得肩上一凉,甚至还没来得及感到痛,就见对方下一剑又到自己面前。
      她大为惊骇,不由连连后退。她知道在凌轩宫时候,许敛宁都隐瞒了自己的武功,却也不会胜过自己那么多。
      淡红的剑光快速绝伦地带起一串又一串的血珠,可是执剑的人始终神色冷漠、毫不动容。许敛宁好整以暇地将对方逼得无处可躲,眼前突然滑过一丝银光,她旋身,剑落,将那道银光斩为两截。那突然出现的人竟然用自己的背护着殷晗,将她推到坐骑附近。殷晗很快反应过来,翻身上马,一路向南京府狂奔。
      许敛宁连忙收剑。那人的背影像极了阮青玄,她想出手,却又迟疑了,就这么不上不下地停着。
      苏泠转过头,杏儿眼微弯:“那些事是她爹爹做的,她毕竟是没有办法。”
      许敛宁还剑入鞘:“这是师父遗命,我既然应了,就一定要做到。”
      苏泠微微笑道:“我和她非亲非故,并不是向着她。但是觉得做错了什么,能有一次补偿的机会总是好的。”
      她却始终没有这样的机会。
      许敛宁走了几步,发觉苏泠依然跟着自己,微微诧异:“苏姑娘,你到底想怎样?”
      苏泠歪了歪头,嘴角的笑意像是得逞似的得意:“我要随着你啊,万一龙腾驿的人追过来,你对付不了怎么办?”
      许敛宁只觉无力,淡淡道:“苏姑娘你放走了殷晗,龙腾驿的人找上我也费不了什么事,到时候你难道还站在我这边不成?”突然觉得只是因为对方的背影像了阮青玄,便下不了手的自己实在太愚蠢了。
      苏泠笑眯眯的:“你不用担忧,青玄是我双生妹妹,你我不是外人。”
      许敛宁觉得心中一顿,道:“这么说,你姓沈……?”
      沈家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龙腾驿?若换成她,一定是不计代价地报复,而不是和仇人为伍。

  • 作者有话要说:  原来的有点不河蟹,就删掉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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