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缉妖录》夜樵

13、危机

　　“发生了什么？”叶清猗忍不住问，声线有些微微颤抖。

　　星浊此刻已经恢复了平静，也定神看了看自己周围躺着的尸体，眼神突然变得深邃起来，那朦胧的一层暗瞳色后面，藏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秘密。

　　“来人！围起来！”巡卫总管此刻已经赶到了，看见这场景大惊失色，一阵血气涌上脑子，马上叫了一群巡卫将这块小角落围了起来，呈合围之势，准备擒拿星浊。

　　清猗微微转头望着身后的动静，不动声色地又望向星浊，眼神里满满都是疑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神秘人在哪里？你又为何会陷入这圈套之中？

　　星浊的表情凝重，同样望着叶清猗，指尖在黑暗中微微颤动，即使是一个非常细小的动作，仍然被叶清猗捕捉到了。此刻星浊便放缓了语气，说道：“大总管你这是干什么！这人可不是我杀的，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我围了起来，这样真的好么？”

　　“别废话！”巡卫总管直接喝断星浊的言辞，厉声道：“方才那女童就已经指出，见过你同她父亲交谈过，现在你又夜袭巡卫部，还杀了我七小队的巡卫，在场这么多人亲眼所见，你还有什么可争辩的！”

　　“大总管你可不要诬陷我，夜袭巡卫部的不是我，这七小队的人也不是我杀的，不信，你问清猗将军便知，我是追着一个袭击了巡卫部的神秘人才来到这里的。”

　　巡卫总管眼神转向叶清猗。

　　叶清猗叹了口气，眼神变得犀利冷峻，缓缓开口：“不好意思，我并没有看见什么神秘人，这里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人而已。”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一片唏嘘。

　　星浊眉头紧锁，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叶清猗！你何要诬陷我？”

　　“亲眼所见，何来诬陷？没有，就是没有。”叶清猗的言辞掷地有声。

　　巡卫总管脸上浮现出了满意的表情，又将目光死死锁定在了星浊身上。

　　星浊慢慢呼出一口气，拿刀的手紧了几分。月色突然被乌云遮住，一明一暗之间，星浊突然起身，迅速冲到了叶清猗的面前，伸手就扼住她的脖子。叶清猗拔刀相向，但动作迟了几分，瞬间被星浊控制在臂弯内。

　　周围一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星浊便扼着叶清猗飞上屋顶，大跨两步，消失在了夜色茫茫之中。

　　“去……去通知国主，清猗将军被绑走了！”

　　黑漆漆的山林之间，两个身影轻巧落地，其中一个将另一个翻转过来，逼于岩石边缘，双眼深情而又有些不忍心地望着眼前人。

　　“放开。”叶清猗感觉双颊上有些绯红，一脸不情愿地讲道。忽而又想起正事，便问：“为什么暗示我，让我说没见过神秘人？”

　　“叶清猗，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时间不多，他们应该会加派人手过来找你，所以我跟你说的话，你一定要记清楚。”

　　听见星浊这么说，叶清猗连大气也不敢出，就这样望着他。在夜里，他的双瞳竟然泛出了阵阵绿光。

　　“今天夜袭巡卫部的人，和杀死药铺老板的人，并不是同一个人。或者说，并不是同一批人。”

　　“你怎么知……”叶清猗话还没出口，星浊就已经接下去说了：“今天晚上的神秘人，我同他交手过，现在我心里有些猜测，但是还未证实。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要去把神秘人、他的目的，还有你丢失的东西，全部找回来。”

　　“他们背后的目的深不可测。今日两件事情，不论是不是同样的人所为，他们的目的都是牵制我，让你一个人落单。当时我正是想明白了这一点，才从南河边挣脱，去巡卫部找你的。如果我和巡卫走，成为嫌疑犯留在南城内，行动受限，就没有办法保护你，正中敌人下怀。现在我仍然是自由身，他们有所顾忌，便不敢轻举妄动。”

　　“撇清我们两的关系，你才能继续查这个案子。要是你刚刚帮着我说话，指出确实存在一个黑衣人，我们两个变成了唯一见过那神秘人的人了，你也会被人怀疑。”

　　看着叶清猗呆呆地站在他面前，他叹了一口气，问道：“记清楚了吗？”

　　光线晦暗不明，星浊离她很近，哗啦说了一大堆的话，总算是解答了她心中的一部分疑问。可是随之而来的疑问便更多了。他还让她继续查这个案子，从哪里开始查起？南城这么大，档案库也那么大，杀了药铺老板的人，到底想要干什么，她都还完全不清楚。

　　所以，叶清猗此刻便什么也不说，眼睑微微颤动。

　　“怎么不说话？“星浊声音低沉好听。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叶清猗问了一个特别蠢的问题，问出来，她都想打死自己。

　　“我是南穹上将，挥手便有千军万马供我差遣，我……”

　　清猗还没说完呢，星浊就轻声笑了出来。

　　“南穹上将？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那个傻里傻气的叶清猗。”

　　“喂……”傻里傻气……，这是什么意思！叶清猗伸手就想一拳砸在星浊身上，却被星浊一招挡住。

　　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人声，有亮起的星星点点的光。看来是巡卫已经找过来了。

　　“好了，不多说了。”星浊压低声音：“你不是上将，可调遣千军万马的吗？我相信你肯定能够找到药铺老板案的凶手。神秘人的事情，交给我。如果有事，就来桐林找我。还有，最后一件很重要的事，千万不要相信任何人。”说罢，放开清猗的手，遁入黑暗中。

　　他又对她说了这句话，一时间，叶清猗悲从中来。星浊走远了，那温热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自己的手上。人声越来越近。叶清猗先是往身后的巨石上狠狠捶了几拳，随即又抽出身上的一把匕首，咬咬牙，刺进了自己的肩头。

　　风家院内，风叠锦正在火急火燎的穿着衣服。他还是在熟睡之时被人叫醒，听闻南城内的事情的。知道叶清猗手上的那一刻，他便突然清醒，从床上跳了下来。

　　走出房门，一眼便看见了风家的侍卫。

　　风叠锦眼神锐利得好像藏了刀子一样，对侍卫说：“叶清猗此刻在何处？”

　　风院清冷幽静，在这夜晚里更是寒气逼人，沙沙的树叶声成了这寂寥的黑夜里唯一的声音。侍卫回答：“在叶家山庄内，刚被巡卫救回来。”

　　“星浊这家伙！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风叠锦一摆平日里英俊儒雅的样子，咬牙切齿地暗自说道：“派人去搜星浊的下落，他现在成了逃犯，一定要将他找到。我绝不允许他再伤害叶清猗一分一毫！”

　　“遵命！”

　　叶清猗还躺在自己的房间里，突然就有侍女过来敲门了：“小姐！风公子在门外等你，他……”侍女话还没说完，风叠锦的声音就传了出来：“叶儿，是我，开门。”

　　听到风叠锦的声音，她支开侍女，缓缓起身：“叠锦，你去大堂等我吧。”

　　“为何？你受了伤，行动不便，为何还要如此麻烦？你将门打开，我有话要对你说。”

　　“不方便。”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不妥当，于是犹豫了很久，叶清猗才终于讲出这句话。

　　“叶儿……多年以前你我也是在这样的地方促膝交谈，交换心事……那个时候你也没有这样拒绝过我，我们之间何时隔了这样远的一道距离了？”风叠锦声线颤抖沉重，好像终于说出了自己心里很想知道的一件事情。

　　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叶清猗说不清楚，只是在经历了过去的事情之后，她内心总觉得，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人生中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你说不清为什么变了，为什么成这样了，你只知道回不去了，你知道有其他的事情占据了你的心思，说不清，道不明。

　　“叠锦，你别想多了。我这便起身，我们一起去大堂。”叶清猗说完这话，脑子里便想起刚刚在南穹殿内的情景。方才她身上有伤，让李元相信了自己并不是与星浊一伙，便竭力要求李元派她继续查这件案子。但她心里还是留了个心眼，李元不可能就这样放手让她独自去查的，必定会派人过来监视她。风叠锦，说不定就是李元派来的。

　　叶家山庄大堂里，叠锦看着叶清猗肩头上的伤，口中已经问候了星浊不知多少遍。

　　两人的约定别人并不知道，事关重大，叶清猗也并不想将风叠锦牵扯进来，所以风叠锦狠狠责备星浊的时候，她便也不做声、不反驳，只是作出一副痛心和毫不知情的样子。

　　风叠锦问道：“你要继续查这件案子吗？”

　　叶清猗心中一颤：总算说到正题了。

　　“嗯。”叶清猗点头。

　　风叠锦旁敲侧击，不露声色：“叶儿……你身上有伤，不便行动，我害怕星浊日后还会伤你。这次案子，我来帮你。”

　　心里的石头落了下来，叶清猗提起一口气，风叠锦此番果然是来同她一起查案的。该来的，怎么躲也躲不掉，还不如坦然接受，这样才不会打草惊蛇。清猗对叠锦笑了笑，说：“好。”

　　叠锦一番拜访，扰乱了叶清猗的思路。他一走，叶清猗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开始梳理起案情来。

　　按照阿玲所说，她看见她爹爹同另一人讲话，还说那个人和爹爹是老朋友，这就说明，两人并没有起什么激烈的争执，或者不愉快。他们可能确实如阿玲所见，关系融洽。

　　若是两人真的是老朋友，前一秒还在愉快交谈，后一秒又换了一副皮囊，将他杀死抛入河中，未免太令人匪夷所思了。若并非如此，那就是这药铺老板，因为同“老朋友”交谈，引来了杀人之祸。

　　明日去盘查一下药铺老板的人际关系，兴许能找出这个“老朋友”，便能找出他被杀的原因了。

　　夜已深了，想到这里，叶清猗翻了个身，准备睡觉。突然听见了屋顶有声响。

　　来人是谁？是来找她的吗？是星浊，还是什么其他人？虽然还没有确定屋顶这脚步声的主人是好是坏，她还是默默地握住了放在枕头底下的佩剑。

　　门“吱呀”一声开了，紧接着又关上。她手紧了几分，屏住呼吸，猛然抽出剑，朝来人杀去。

　　巡卫服！面前这人穿着一身巡卫服，慌慌张张地抱头乱窜，看起来只是一个小辈。

　　“什么人？”清猗停下动作，但是并没有收回剑。

　　“清猗将军饶命啊！”他说话了：“我是小松啊！”

　　“小松是谁？”这男子声音细细的，听起来年轻不大，也不是什么来势汹汹的人，叶清猗便把剑收了起来。

　　“我是原来看管星浊大哥的狱吏啊！星浊大哥没向你提起过吗？”

　　狱吏？清猗脑海里蹦出了星浊的一番话：“我在狱中，人缘挺好的，管我的那个小狱吏，人好面善，我只是稍微跟他聊聊，就熟了，总是会把外面的事情讲给我听，还经常给我留吃的……”这个人就是星浊说的那个狱吏？

　　“你来干什么？”清猗压低了声音，怕有人听到这边的动静。

　　“是星浊大哥叫我来给你送口信的！他特别叮嘱了一定要在没有人的时候送过来，不能被发现！”

　　“他要你说什么？”

　　“他说，在南城外发现了封墨的踪迹，让我来告诉你一声，看看是否对你查案有帮助，让你小心。他还说……”顿了顿，小松有点不好意思：“嘿嘿，他还说，他有点儿想你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叶清猗一脸嫌弃，黑暗之中皱起了眉。仔细琢磨小松的话，开始在记忆库里搜索封墨这个人。封墨可以说是叶清猗十几岁的时候听说过的一个江湖传奇，人们都说，他师从鬼谷后人，行踪诡异，让人无法捉摸。他杀人没有理由，因为强大，所以杀人，但是他杀的都是些贪官污吏，江湖恶霸。都说他的名字叫封墨，实则是“疯魔”。封墨这个人曾经令江湖中人一度闻风丧胆，因此，江湖众多门派便联合起来对抗他，几番争斗下来，慢慢地，他也就淡出了江湖。

　　此番他又出现了，目的又是什么呢？

　　“我知道了，谢谢你。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回去，注意行踪。”

　　“哦。”小松拍着脑门，用疑惑的语气问道：“不对啊，星浊大哥怎么会没跟清猗将军提起过我，他在狱中可不是这样的呀！”

　　即便是小声嘀咕，她也听到了，喊住小松：“等一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在狱中是怎样的？”

　　小松仿佛一下打开了话匣子：“咦？清猗将军你真的不知道吗？星浊大哥在狱里的时候，一直都在打听你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