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米阳光》深澍

24、24 回归海洋

　　林修阳无数次的跟小米描绘过海下的世界，那波光潋滟的海面，那深不见底的黑色断崖，偶尔隐藏在珊瑚中的可爱鱼群，还有许多未知又妖娆的生物。小米喜欢这些，这些美丽又鲜活的画面。她想亲自去看看林修阳告诉她的海底世界，如果真的如他所言般美丽，她希望用自己的镜头，记录下这些瑰丽又神奇的片刻。

　　“我的装备下了水，不知道行不行？”小米小声的嘟囔。

　　“可以。”

　　这么确定？说的像是他很了解自己的摄影器材一样。那些复杂的镜头和组装设备，连小米都还在摸索中。

　　林修阳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体贴温和的道，“不拍人，你都能做的很好。”

　　果然！！就知道他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

　　“Ben要一起潜水吗？”

　　“嗯。”

　　“我们让Ben帮我们拍张纪念照吧。水下照片，值得留念。”小米上前一步，轻轻的挽住了林修阳的手臂，他笑着点点头。

　　“对了，这个，这个手势是什么来的？”小米用手摆了一个六的样子。

　　“海龟。”林修阳从超市的冰柜里拿了一排养乐多。

　　“那这个呢？”小米又换了个类似于“比心”的手势。

　　“小丑鱼。”拿了养乐多，又拿蓝可乐。

　　小米实在忍无可忍了，只能追问她家林医生，“林修阳，你觉不觉得你有点过分？作为一个牙医，你好意思大晚上喝这么甜的东西吗？”

　　哈！哈！哈！林修阳冷笑……

　　“我是给你拿的。你不想要？”林修阳缓慢的把饮料放回货架子上。

　　“我？！！”小米惊叹，心里暗暗骂自己，太欠了，干嘛多嘴。

　　“这里养乐多很便宜。那个蓝可乐我以为你会感兴趣。”

　　“感兴趣！感兴趣！我，我刚刚开个玩笑。”小米狗腿的讨好着。

　　“其实你说的对。人还是要自律点。作为你的主治医生，我觉得矿泉水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嗯……”绝望中。

　　此刻还能怎样？！也就是双眼发直的目送她的食物渐行渐远。默默无语两行泪，小米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走吧。”林修阳满满的购物筐最后只剩下一只晒后修复的芦荟胶和一瓶防蚊液。小米耷拉着脑袋跟着林修阳出了超市。她恨自己，可是又没办法。

　　“干嘛嘟着嘴？”

　　“没有养乐多，不开心。没有可乐，也不开心。”

　　“所以，放弃自律了？”

　　“嗯。我再也不敢了。”小米认错的速度向来迅速。

　　林修阳畅快的笑出声，然后从背包里拿出一排养乐多塞给于小米。本是垂头丧气的人立刻有了精神。果然！！什么自律都是借口！

　　“你什么时候去买的？”

　　“刚刚。”

　　“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你一直看着卖冰淇淋的柜子发呆。”林修阳打趣。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这样特别不厚道。”

　　“你确定？”

　　“好啦好啦，我不厚道好了吧。我们回酒店吧。”于小米耍赖。

　　“想不想尝试下这儿的麦当劳？”

　　“啊？不都一样么。”

　　“这里有榴莲味儿的麦旋风。”

　　“真的？”

　　“嗯。”林修阳挑挑眉，而于小米已经急不可待的拉着林修阳奔向麦当劳了。

　　来美娜多不过几天，可小米却觉得仿佛已经在这里住了很久。她会跟开着摩托车的大叔摆手，尝试朝便利店的阿姨微笑，也会给路边追着车子的孩子分发糖果，会为每一座路过的街边教堂拍照。林修阳没有什么特别的计划，一切只要小米开心。

　　出海的日子风平浪静，海面静的像是一面望不到边际的镜子。偶尔拂过的海风，轻轻的撩拨着小米耳边的碎发，还有她既激动又紧张的心。

　　真的要去和林修阳潜水了，好像在完成一件“人生大事”一般。小米记得林修阳说过，潜水是件有趣的事，因为在汪洋大海中能看到另一个世界。最重要的是，这千差万别的风景中，人可以彻底摒弃原本的自己，静下来，回归最初的家园。

　　所以，就这样出发吧。

　　Ben租来的船只不大，船舱中部被密密麻麻的氧气瓶占据着。小米好奇的看来看去，而林修阳只是专心致志的调整着面镜的系带。船员悠闲的坐在船头晒太阳,而Ben在用当地话跟他们分享着什么笑话。

　　“准备好了？”林修阳问。

　　“紧张。”小米用手扶住心口，做出一个夸张的深呼吸。一时之间刚刚潜导说过的东西好像都忘记了。

　　“Min，relax，OK？”Ben不知什么时候走进了船舱。

　　“我可是第一次潜水。”小米抗辩。

　　“非常有趣！非常！”Ben明明是个当地人，却好像比小米更兴奋。

　　前往布纳肯的路程不远不近，可能因为小米太紧张，所以觉得时间很短。等她缓过神，船已经停了。

　　“Xiu，到了。FUKUI。”Ben高兴的站在船头向林修阳招手。

　　林修阳比了个OK的手势后，开始走向于小米身边。

　　“什么？什么？”于小米感觉自己有点懵。

　　“Ben说，我们今天的第一个潜点是FUKUI。当地的华裔也会叫它富贵。”

　　“这么快？我，我害怕。要不，我不去了。”

　　“相信我，没事的，这里可以看到小丑鱼。你不想看？”

　　“想。”小米多少有点焦虑，整张脸都写满了抗拒。

　　“听话。带上面镜。”林修阳已经开始帮小米带面镜了，接下来的一系列动作好像是瞬间完成的。而此刻，小米正背对着大海坐在船帮上任人宰割。氧气罐，脚蹼，咬嘴。一切准备妥当，只等入海。

　　“小米，一会会背部入海。”林修阳的声音怎么忽然很微弱……小米感觉自己的心一直在身体里狂跳不止。

　　“背，背部？”小米从嘴里拿下咬嘴感叹。

　　“对。一会Ben会喊一二三，然后你左手按住面镜，右手按住咬嘴就好。下面Mike会接着你。”

　　“不，不行。还有，那个Mike是什么鬼！”小米好像谁都不相信，她死死的拉住林修阳的手。

　　“Min, trust me,ok”Ben拍了拍小米的肩膀。

　　“No!”

　　“OK。”Ben向一旁的船员比了个手势，那个咬嘴就被再次塞入了小米的嘴中。

　　“Xiu，你这种，不行！”Ben简直如同强盗一般的扯开了小米拉住林修阳的手，然后淘气的朝小米做了个鬼脸。紧接着，小米的两只手被摆放在面镜和咬嘴处，就听到一旁的人在喊，"One, two,three,go!"

　　世界，好像被翻转了，小米深深的沉入了大海。海水瞬间漫过她的脸，她的肌肤，所有的一切都是温热的。她缓缓睁开眼，是阳光下的海水，周身蔚蓝，寂静无声。

　　水下，好像也很安全，因为有一个人，很快出现在了她身边。

　　“小米！小米！”

　　缓过神，小米已经漂浮在水面上了，此刻林修阳和Ben都在她身边，阳光热烈的包围着三个浮荡的人，原来，自己已经身在这片海洋之中了。

　　“Min,not bad！”Ben朝小米竖了竖大拇指。

　　“Ben，你太坏了。我分明是被你推下来的。”

　　“第一次下水，都要这样。这样才有趣！”Ben说到这里，已经自己带起了咬嘴，一头扎入了海底。

　　小米回头，一个中年的当地男人正朝她微笑。

　　“Hi.”小米朝他挥挥手。

　　“Min？”男人问。

　　“Yeah，you can call me Min。”小米仿佛已经习惯了Ben给她的英文名字。

　　“OK。”

　　“you？”小米尝试的沟通。

　　“Mike.”小米懂了，原来Mike不是什么鬼，是自己的潜导。真是……尴尬。

　　林修阳跟Mike比了个手势，表示会跟着他们。Mike也心领神会。朝小米比了个ok的手势。

　　“Mike问你，准备好了吗？”

　　“没，没有。”

　　林修阳耐心的跟小米讲，“如果耳朵不舒服，就比一下这个姿势。在水下不要轻易的竖起向上的拇指，他会觉得你要上去。还有就是每下降一段，我会给你提示做反压。放心，我们先尝试下降。不行就上来。”

　　小米点点头，然后可怜巴巴的望了望Mike，Mike倒是很亲切，安慰小米说，“Interesting！”

　　希望如此吧，小米心里默默的祷告。然后在Mike的提示下，准备入水尝试。

　　当小米看到面镜中的景色时，她好像在一瞬间忘记了害怕。太美了，美的让她忘记自己实则来自另外一个世界。而林修阳仿佛变成了一条庞大的鱼，一直游在她身边。她伸出手，林修阳轻轻的牵住，然后指示她看一旁的珊瑚。

　　Mike一直在帮助小米掌握方向，小米在他带动下，缓缓靠近游鱼，它们那么小，那么近，像是一片沉落在海底的叶子，仿佛任何一阵风浪都能将它们吹走。此时，林修阳在小米面前比了个她很熟悉的手势，因为她已经练习了一个晚上。

　　尼莫！小丑鱼在海葵中若隐若现，Mike带着小米缓缓靠近，然后那个灵动又可爱的形象就自然的跳入了她的视野，她看看林修阳，林修阳在向她比OK.

　　好像不那么害怕了，好像真的很有趣。远远的，她看到了在珊瑚另一边吐泡泡的Ben。Ben淘气的向小米比了个爱心。林修阳在小米的身旁给了一个向下的拇指姿势，他开始提示小米做耳部反压，小米记得的，一定要听到耳朵的“嘭”一声，才算成功。

　　不过，好像出乎意料的顺利。小米窃喜。

　　他们就是这样，一路下降，一路陪伴，在海洋的不同深度流连，将自己装扮成游鱼，追随着它们翩跹的步伐回归海洋的深处。又或许，他们本来就属于这里吧，他们只是海洋不小心走失了的孩子。

　　那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小米一次次的徜徉于珊瑚之间，和林修阳手拉手游过一片片不同层次的蔚蓝。她想，她是真的喜欢这里；她想，她也是真的喜欢身边的男人，她的林医生，她心中最好、最暖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