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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慕家宴(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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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看到死去的鸟雀,俱是一皱眉。蓝瑄摸了摸它的皮毛,又是凹凸一片,似乎也是中了方才那毒。
榕子陌奇道:“方才我用二六与你传音,你可听到了?”
蓝瑄道:“听到了,那时候这鸟雀还好似全无异状。”
“不应该啊……”榕子陌接着道,“二六怎么说都是灵兽,就算染上了这毒,也不该死得这样快。”
蓝瑄看榕子陌一眼:“你不介意我对这信雀的尸身做什么吧?”
榕子陌心生不良预感,但还是应道:“死都死了,随你吧。”
蓝瑄听到这话,便手指做刃,划开了那鸟雀的肚子。一股血腥气弥漫开来,还好鸟雀极小,蓝瑄的动作才没引起多少注意。
蓝瑄做出这种行为不令人意外,而榕子陌却也不觉得什么一样,专注看向鸟雀腹中。
蓝瑄将染血的手指放在鼻前一嗅,又是那种难以形容的味道。果然还是那毒,奇怪,这信雀究竟是如何染上这毒的?
她还未看鸟雀看得仔细,榕子陌便开口了:“果然有东西。”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从鸟雀腹中夹出了一极薄的透明片状物。
蓝瑄并不认得这东西,但却见榕子陌皱起眉头,似乎知道些什么。
“这是什么?”蓝瑄问。
榕子陌道:“隐蛾的半片翅膀。这是很凶残的一种玩意儿。我驭兽宗出产的东西,从人身上孵化,随着培育环境条件不同还能沾染不同的毒性或是疾病。而且隐蛾的翅膀是透明的,无论是白日还是黑夜,都很难被发觉得到。”
从人身上孵化?蓝瑄随即道:“难道是从人身上破腹而出?”
榕子陌点头:“正是。隐蛾体型虽不大,口器却颇厉害……”
原来如此!
蓝瑄顾不得听榕子陌说完,即刻站了起来,低声说了句“跟上我”,便向宴厅门外走去。
她一边疾步前行,一边抽空向人群中看去,随即发现那里不知何时只剩了慕家主,却是没了慕倚寒的踪迹。蓝瑄心头微微生出不详预感,脚步更快地奔向她藏匿那侍从尸体的地方。
远远的,便见一处火光分明。
蓝瑄心中叹息,还是晚了。
那一团火光里灼烧的果然是那个侍从的尸体。而旁边则站着慕倚寒和另一个人,蓝瑄映着火光看了看,发觉这人便是今日宴会原本的主角,慕家刚晋魂境的二长老。
哦,两个魂境初阶在这里候着呢。
蓝瑄虽然灵力所剩不多,但也丝毫没有惧意,冲着慕倚寒那张仍然带笑的面孔冷声道:“慕少主可真是会玩啊。”
说罢,她出手熄了那团火,可惜那尸体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就算现在拿出来,也已经看不清长相,不能证明其慕家侍从的身份,亦无法成为给慕家定罪的证据了。
幸好这火还未烧入内里,蓝瑄瞧一眼尸体仍可见血肉伤口的腹部,暗想,这尸身肚子里应该还能查出隐蛾孵化过的痕迹。
方才在黑夜里划过自己脸上的东西,想必便是这隐蛾。而这侍从的死,也是因为隐蛾破腹而出。
怪不得食物酒水均无问题,慕倚寒居然能想到使用驭兽宗的手段。
若不是榕子陌借自己的信雀将隐蛾当寻常昆虫胡乱吞了,自己现在恐怕还意识不到这东西的存在。
慕倚寒的神情在夜色中略显出几分阴沉,然而那笑容却是变也没变,他的语气很遗憾:“没想到还是被蓝家主拿到了些尾巴。”
“这侍从便是你培育隐蛾的容器?”蓝瑄指着尸体道。
慕倚寒道:“若真是容器,我定然要看得好好的,绝不叫蓝家主发觉。这小厮是意外被下了隐蛾的卵,才毒发跑到这里来。若不是管家告诉我宴上少了个侍从,恐怕这证据真会叫蓝家主带走。”
他说罢又笑:“还好在下先到一步,不然还真不好收场。”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隐蛾如此,”蓝瑄道,“鼎山也是如此。”
既然已经当面撕破脸,不妨问得更多些。
慕倚寒哈哈两声,居然并不否认:“既然用了幻术,就早晚要准备被蓝家主发觉出来。”
“袭击蓝瑜,刑御天,伪装成程斯言的人,都是你?”
慕倚寒道:“正是在下。”
蓝瑄想到那个啰啰嗦嗦又胆小如鼠的年轻修士,跟面前人半分不像。慕倚寒真是个演戏的好坯子。
“你们究竟想做什么?背后之人又是谁?”蓝瑄问道。
慕倚寒轻巧地道:“我们想做的事情多得是,怕是不能一件一件告诉蓝家主了。”
他顿了顿,又露出大大的笑容来:“至于身后人,更是不能跟蓝家主吐露。”
这张跟慕扶风有几分相似的面孔,如今露出这般笑容来,却让蓝瑄看着极为刺眼。她心中怒火已几乎按捺不住,冷笑道:“嘴巴这么硬,慕倚寒,你是不是记性不好,不记得当年姜家是怎么没得了?”
“姜家,呵。”慕倚寒嘲讽道,“请蓝家主不要拿慕家与姜家相比。既然我现在肯站在这里,心中必然已经有万全准备。”
“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万全准备?”蓝瑄冷声。
蓝瑄心里掂量掂量,虽然现在的自己灵力枯竭,对付两个魂境初阶吃力了些,但身边还有个榕子陌——勉强算是势均力敌,能不能撬开慕倚寒的嘴暂且不说,总之这烧糊了的尸体今天是非要带回去不可。
慕倚寒看向蓝瑄的神色依然镇定,从容地从袖里掏出一样东西,在夜色中很是响亮地一展,发出“啪”的一声。
那东西在夜色中仍微微发光,正是蓝瑄与刑御天都查无踪迹的那把玉扇。
“蓝家主觉得,这准备可还充分?”
蓝瑄紧紧盯着那玉扇,心中直一阵狂跳。十多天前刚刚在那上头吃了大亏,一想到那玩意儿所造的幻境,她便难以释怀,几乎要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然而一稳心神,蓝瑄还是牢牢站住,神色不变,强硬道:“慕少主难道觉得这一把魂器就制得住本家主?”
慕倚寒挑眉道:“充分不充分的,咱们摆开一打不就知道了?”
蓝瑄身后,榕子陌低声问道:“蓝瑄,你状况可还行?”
榕子陌虽然还未晋魂境,但因她修行的驭兽功法与寻常功法不同,加之距进阶已是不远,应付一个魂境修士倒还勉强可以。但让她对付两个,便强人所难了。
蓝瑄心头也暗觉不好。慕倚寒究竟是欲盖弥彰,还是心中肯定自己对付不了这玉扇,她已经计较不来。但是,玉扇在此,自己还真没有勇气去和慕倚寒交手,但若不交手,便是坐实了自己对玉扇的忌惮。
没想到这玉扇居然还在慕倚寒手上!这下要怎么收场?
正值蓝瑄心中左右摇摆不定时,身边居然又传来脚步声。
慕扶风竟然也找来了这个地方。
年轻修士笑意盈盈的,看着剑拔弩张的两拨人连同一具焦尸,故作感叹:“这是怎么了,这么热闹?”
他说着话,脚步不停,却是站到了蓝瑄身边来。
蓝瑄皱眉看看他,默默让开身,与他界限分明。
慕倚寒见此一幕,笑道:“小扶风,看见没有,蓝家主根本不想搭理你。”
慕扶风道:“无妨,搭理不搭理,我总要站到这边来的。”
慕倚寒摇了摇扇子,看着慕扶风:“你是认真的?”
慕扶风道:“再认真不过。”
慕倚寒似乎想起什么,很是觉得有趣一般地轻声笑了笑,故意道:“在鼎山时,你分明还是瞒着蓝家主的。怎么这才十多天,你就要决定站在我对面了?”
蓝瑄听此一言,神色稍变,看向慕扶风。当时戳破姜彻时,慕扶风说过他也知道一些,但自己一直没有问过他其中缘由。
慕扶风却是神色变也未变,轻笑道:“你这样说,我也实在为难。”
他虽没看向蓝瑄,但却好像是在给她解释,“确实,你扮做乞儿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大对劲,给你的灵石也是加了标记的。所以你又扮做程斯言出现时,我就肯定了程斯言有问题。之所以没有告诉蓝家主,一方面是猜到了‘程斯言’慕家人的身份,一方面,我也不知所谓‘程斯言’究竟想要做什么。”
他语气坦诚,神情更是自然,丝毫没有没戳破的尴尬。
慕倚寒道:“你既然承认了欺瞒蓝家主,你觉得蓝家主还会相信你?”
蓝瑄也开口,声音冷硬:“慕扶风,这里的事情你不要掺和了。况且我也是不会信你的。”
她不管慕扶风到底是断了哪根弦才站到这边来的,总之今日她和慕家的梁子已经明晃晃摆上桌面,和慕扶风这个慕家人自然也该划出道来断个清楚。
蓝家主如此配合,慕倚寒又道:“小扶风,你还要坚持?”
慕扶风并未马上回答,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想什么。然后他挥袖向前拂去,灵力涌动间,白光微起,一把形状古朴的长剑转瞬便凝结在了他的手里。
他仿佛看不到在场人惊讶目光,径直把长剑横在蓝瑄面前。
“阿瑄当然会信我的。”慕扶风看向蓝瑄,微微一笑,“可还认得它?”
蓝瑄看着剑,神色陡然一变。
她怎么不认得,她连这把剑的名字都叫得出来!
青溟,慕扶风的佩剑——他到底是谁?
蓝瑄重又看向慕扶风,还未开口,慕扶风便直接道:“北域,玄霄山,慕扶风。”
蓝瑄迟疑:“慕,大侠?”
“嗯。”慕扶风笑着应声。
蓝瑄一时竟被这一笑晃得有些糊涂,她皱着眉头,脑子里忽然蹿出个念头。
她刚才在宴厅外摸了慕大侠的脸?调戏了他?还让他排号排到万八千以后?
她都干了什么?!
蓝瑄心中正纷纷然回转过各种念头,慕扶风的话音再次传来:“现在信了么?”
蓝瑄倏然清空了这些碎念,彻底回神过来,下意识板上了脸,继续问道:“那你究竟是慕大侠还是慕家二少爷?”
慕倚寒手中的扇子停了停,他的目光也转向慕扶风,表示自己也期待这个答案。
“都是。”在场人瞩目下,慕扶风悠悠然叹了口气,然而语气仍然闲云淡月轻巧不已,他把剑转了个方向,“所以我之前很纠结。”
他的剑稳稳对准了慕倚寒。
“但是现在不纠结了。在下觉得你们欺负阿瑄欺负得实在过分,让人有些忍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