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学首诗》人需传

2、2

　　这辆二手车变速箱有点毛病庄毅又挂了两下挡小车才缓缓后退，倒了一段刹住，庄毅赶紧下了车……
　　只见夜色里，一个拾荒的老奶奶和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在地上忙拾着、从辆三轮车颠下来的破烂，又是一阵西风刮起，东西吹得到处都是，在月光中明灭着……
　　庄毅走近先仔细看了一眼才说：“我来帮帮你们……”
　　“谢谢，谢谢！挺脏的，没事儿没事儿……”老奶奶岁数可真不小了，七老八十的面上皱纹深络，牙齿没有了瘪瘪的嘴直道谢。
　　“谢谢叔叔！”一声童音，尘灰中难掩那白净的脸，星星般的眼睛看着庄毅，庄毅不禁颤抖了一下，“不用谢……，不用，快捡快捡！报纸……”
　　一会儿，庄毅手里掐着最后一把走到车跟前说：“今儿没少整啊，弄这一大车……”
　　老人家岁数大了一阵忙活直喘气，强应一声：“啊……”
　　小男孩马上接茬儿：“今天谁也没抢过我奶奶而且还发现了块好地儿呢！……”男孩像发现宝贝似的小脸上满是喜悦。
　　“哦……啊，”庄毅正想多问。
　　“哟！这是什么！诗……”小男孩发现庄毅手里的，星眸一亮，庄毅低头观瞧，发现自己手里的废纸中夹着本书，是本已经没有封皮唐诗宋词注释之类的书然后赶紧递给了小男孩……
　　小男孩一把接过，欣喜的翻着：“真是古诗，真是，奶奶您看，是本书，怎没发现，还是诗呢！……”
　　“好，好，……”奶奶看着自己的孙子。
　　庄毅把手里余下的塞进车上编织袋边整理边说：“喜欢诗啊，小同学……”
　　“啊，喜欢！……”
　　“嗯，李白杜甫呆过的地方嘛……那，……”庄毅手停住，缓缓抬首望向快近中秋的夜空，“我考考你啊……”
　　“哦？”
　　“带……带月的句子，诗，行不行……”庄毅一正身对视。
　　“哦？……”小男孩愣了一下再把端正的小脸一昂，“行……”
　　“嗯……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同一诗的不许说啊！”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 小男孩随应。
　　“行啊！……”庄毅不禁欠了下身，接道，“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
　　“哦？！！这……你也会……”庄毅惊得有点儿不知所措，“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览明月。”
　　“峨嵋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
　　“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小男孩竞然吟诵，带出了感情。庄毅定住，不能再对了……

　　“对不起，迟到了，迟到了……”庄毅走进一歌厅包间就对里面的人说道。
　　“哎呦？！……还跟我客气上了！看来，缺钱就是气短啊！”里面坐着的一个面容圆胖的男子回应。
　　“我……不白礼下啊！我告诉你老柴；第一不打借条第二没有利息！”庄毅坐下便说。
　　老柴把胳膊从旁边一个妙龄女子的香肩上抽回渐渐收了笑意：“放贷的不‘杀熟’？……能叫我保持点儿职业素质不……”
　　“职业素质？”
　　“当然！我，带头，跟我部门员工天天早晨喊；‘表面上缺的是金钱本质上缺的是观念！命运里缺的是选择骨子里缺的是勇气！事业上缺的是毅力行动上缺的是改变’！！”老柴表情坚决最后一握拳。
　　庄毅瞠目……
　　“你甭看我，听着有毛病吗你个大学老师，连着念十遍试试……越说越真理！”老柴自信的还带着点儿不屑的样子瞧着庄毅点上一支烟。
　　“没毛病！”庄毅说着伸手把老柴嘴里叼的烟拔了出来，“别跟我这儿云山雾绕的！”庄毅把烟掐灭。
　　“嘿嘿！嘿！”老柴想抢回。
　　“你不说你要戒烟吗，你‘戒’……什么了你戒！……”庄毅偷瞟了老柴身边的女子。
　　“哈哈！想开了！想开了！……”
　　“你……不是，打那儿之后……受刺激了吧……”庄毅仔细盯着老柴有些紧张的问。
　　“没……有，没有，当时……是！也就……骗我点感情呗！还能怎么地……”
　　“你这……电话打的，吓得允平都打电话问我是出什事儿了！弄得韩冰还让武行跑一趟看看……”
　　“那……我，不给你们打我给谁打……”老柴动了一身子。
　　……
　　“……谁也没想……还有骗这个的，以后，再也不寻亲了！爱谁生的谁生的吧！死心了！我……这回彻底跟自己谈明白了！”
　　“……想明白了？！”
　　“嗯！”老柴狠劲一点头。
　　庄毅一绷脸儿，直视着：“那我问你一句！你——‘结不结婚过不过日子吧’！”
　　“……该吃吃该喝喝。”
　　庄毅想找什么东西扔过去……
　　“哈哈……得了兄弟，你想，我要是结婚了我能这么痛快借你钱吗！”
　　“哦？……”庄毅一尴尬。
　　“没话了吧……”老柴没有圆场停顿了一下说，“我给你拿四十万，赚了你还我赔了当我入股了……”说完从兜里拿出一张卡扔了过去，“密码我电话后六位，收好了！”
　　庄毅拾起那卡，没有了刚才的气势，脑袋转到了事儿上……
　　“那个……就这一锤子买卖啊！我……是有个几百万但这四十万我也当钱！而且，哥儿们最近还碰上点儿棘手事儿，还不知怎么着呢，赔了也别来找我了！不过……有一点例外啊，你……要是缺盘缠了，你随时张嘴……”老柴最后小心翼翼又十分真诚的说。
　　庄毅听罢难过的低下了头。
　　“唉！……”老柴同情地深深叹了口气，“别着急，现在网络这么发达，最偏远的地方都有快递，什么……大数据实名制的，是不是……”
　　庄毅还没有抬头。
　　沉默了一会儿老柴换了话题亲切道：“你……想做什么买卖啊，哥儿们帮你参谋参谋，我干这一行什么没接触过！就算……我心大，打水漂也得听个响啊……”
　　庄毅缓缓抬首：“卖充气娃娃。”
　　“什么！！”老柴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禁把耳朵转过去。
　　“成人用品。”庄毅清楚的补充。
　　“啊！……”老柴下巴差点掉了，半天才把嘴合上说，“兄弟我说兄弟……”可还是无语了。
　　庄毅身体卷曲：“……那……一刹……，……坠入空门，只有……，诸法无我，才能帮我找到……”
　　“什么？？！”
　　“……哦，”庄毅一看老柴的表情甚至比自己还奇异，又扫了一眼老铁身边的女子，“哦，就是情趣，情趣用品，很平常……”
　　妙龄女子只睁大了杏眼看着庄毅……
　　庄毅再次表示“平常”放松了身体：“那个……产业，这也是产业，每年都有博展会……”
　　“兄弟，其实你真用不着停薪留职，你有寒暑假啊！至于这样挠制钱！……可别小看这一月三四千的在外面挣不易！一分钱也没人白给你！而且，学校多适合你啊！还是回去上课吧！”老柴看庄毅有些难堪于是正经儿的劝说上。
　　这一提让庄毅眼光闪闪，片刻，低声自语：“……可我的心……已经没法面对了……”说着面露伤怀。
　　老柴用手一点得：“打住吧啊！我告诉你钱赔光了赶紧上班去！有事儿说事儿，兄弟该帮你帮你但我可不养你……”
　　庄毅回了回神：“应该……没问题，好歹……知个因果……”
　　“没问题？！……”老柴把刚才掐灭的烟拾起叼在嘴上，“你知多大的事才得因果！”点了火，一口烟雾吐了出来，“林静那儿……你怎么结果？你可别忘了你是怎么开的头！本来应该……多安慰！你还……什么……，林静想留学就留呗！人家单位都同意了是不是，振作起来……有什么不好！……”
　　“……她……不是去留学……，她找人脉要做个……”
　　“……哦，什么！”老柴追问。
　　庄毅缓缓凝神：“……建……筑……会发射能量吗，就像……‘金字塔’吗……，哎！你说！真能后知五百载吗……”
　　“……”

　　西部小城，偏僻山乡
　　一间家徒四壁的房内，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躺在床上，一脸病容，气喘嘘嘘的对跪在床前的小男孩劝说：“听话……好娃子，啊，听话，你跟他们走奶奶就把这饭吃了，你要心疼奶奶的话就懂事，啊……”
　　“奶奶，我不走，我不去，我能照顾自己，真的！您看我做的饭不挺香的吗……奶奶，您吃一口吧……”
　　“不吃！咣当当——”老人愤怒的一扫，那床头的碗筷摔在地上发出震响，饭菜倾洒，小男孩惊得站起……
　　老人家半坐起大喊：“你走！马上走！家里哪有那么多口粮！你想……那儿吃饭不花钱、住宿不花钱、连笔带本冻不着饿不着有灯有电你！你还不去？你是不是想气死我！你爸爸说你机灵、你机灵什么你机灵！——”
　　“小子！看把你奶奶气的，还不听话！快跟我们走！”一个干部模样的人说完拎起地上的行囊过来拉起男孩的胳膊……
　　男孩的小身体要被拽倒了，可仍不情愿挪动步伐，眼泪汪汪的看着奶奶……
　　“别这样……”一位五十来岁的男子过来制止住。
　　“山里孩子都倔着呢不能信他们这意儿！……”那干部模样的人急头白脸的说。
　　那男子把孩子的胳膊从干部手里抢回然后蹲下注视着面前这个五官周正明眸皓齿的孩子，一会儿点了点头温和的一笑：“……跟老师走吧，到那儿不止有好的生活环境还有学习环境，听……乡里人说，你父亲很了不起！还是个诗人会好多民谣，他一定希望你读书成才的对不对……”
　　……庄毅看着老师没有言语。
　　“哦！老师说错了！不止诗人……”老师一指这房子，“他们说这房子就是你父亲盖的……”
　　庄毅仍没有言语……
　　老师站起了身，郑重的巡望着这套土坯房走到一面墙用手抚着墙上一个月亮形状的窗，但窗的外墙已被一层泥巴糊上了：“这窗户，正……半掩秦岭，屋顶……”老师仰头看去，这房顶拿一层塑料布当油毡有若干个孔洞透下光来，“窗户费点劲，这，盖的时候直接划好玻璃嵌泥里就行为什么没整……”
　　“啥？？……”那干部不禁阴阳怪气的出了一声，赶紧为大家圆圆，“噢！他这个……童子功，我们村出泥瓦匠，从小就和泥，现在这好瓦匠一天都四五十的了，这山下都自己大瓦房盖的……漂亮！……”
　　小男孩侧身看向那干部……
　　“你看什么你看！老师他……这个，没在农村生活过……”
　　“我盖过房……”老师依然注视着房顶，“这……孔洞应该是按什么星象排列的……”老师说完几步走向门口把门帘一掀，“这外面玄关有两道，一般是不会有两道的，这叫……玄之又玄……”
　　小男孩一下凝视，外面一道劲风吹进屋来……
　　老师放下棉布帘，哈了哈手：“跟我走吧，庄毅同学，这点炉火会冻僵你的手的……”
　　小庄毅眼睛一眨，眼泪如泉般流了下来，不敢回头再看奶奶，低身把包裹拾起背上，声泪俱下：“奶奶……，我走了……您照顾好自己……，锅里还有饭……热了吃……”
　　后面无声，唯有老眼巴巴老泪纵横……
　　庄毅小小的身体似有千斤之重缓缓行至门口，老师把门帘撩起，庄毅停住脚步抬首看向这门拱，轻轻抚触：“……爸，我……，……”手停到一缝隙处掏出一皱皱的簿本，那面上书有一行出自女子绢绢之手的钢笔字《一首民谣》。小庄毅看了看，然后揣进兜里走出了门……

　　“同学们好！这回郑重的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文名成，是咱们孤儿院的院长，其实……也不是什么院长了，是老师、保姆、伙夫有什么干什么哈哈……”文院长配合着卷了卷袖口，“咱们呢……分院，不是分院，是咱们这三县的孤儿院，刚刚建立，因为……咱这都是山村，为增加传播促进保障工作所以又建了一个你们呢……是第一批入园的，以后就吃住在这里，这就是你们的家！”
　　庄毅在几个孩子中间坐着，仰头注视着这名头发杂白个头中等一身干练，面容端正举止泰然接自己来到这里的文院长，这几句真挚的言词让庄毅倍感温暖。
　　文院长停顿了一下看看大家接着说：“咱们呢……过几天就正式上课，现在人少，年级就先混着上了等人多了再说，到了初中你们就到城里去了，那里有全宿制的中学，社会会养你们到十八岁，大学……肯定就得自食其力了但也会有救助金的……”
　　“不是初中毕业就可以了……”突然一声打断了说话，庄毅侧脸看去是一个挺高个子的男孩站起，蓬乱的头发半遮着棱角分明的脸，脸上有一道长疤一直连着眼角，眼角耷拉下来让人看不到眼神，脸不用绷就感觉紧紧的，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表情，好像神经已被割断。庄毅看罢不禁虚了下身子，来这里两三天了可还是感觉对周围的一切都很陌生，跟这个叫韩冰的总共没说两句话。
　　“哦，韩冰，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小学毕业就行了！”韩冰看着文院长。
　　“不想学习？”
　　“不想！”
　　“那你想干嘛！”
　　韩冰没有回答梗着脖子……
　　文院长一下严肃下来：“……大家听好了！学习是你们现在的本分！尤其是你们更应该！无门无路无依无靠就更要靠自己奋斗！要出息！！”
　　鸦雀无声，韩冰放平了点儿姿势……
　　“好了……，坐下！”
　　“那我要按六年级算！”又是韩冰。
　　“嗯？……”
　　“我岁数够了！绝不能低于五年级！”韩冰力争道。
　　“你一二年级都没怎么上，‘波坡摸’都拼不明白，你把这些都学会了再说！”这回文院长彻底严厉起来，盯着韩冰，“你知不知道这楼里还有一个教室，他们天生缺陷想读书都没有办法！”文院长带着一脸悲愤。
　　韩冰那半遮的眼皮终于松动，低下了头，坐下……
　　文院长舒了口气温和下来：“好……同学们到了这里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同吃同住这还有什么说的对不对……胜似亲人！现在……有谁愿意主动介绍一下自己……”
　　……没有人应声。
　　“介绍一下自己，来！……”文院长热情的招呼。
　　还没有人应声……
　　文院长没有失意眼光里仍满是期望的落在每个人的身上。
　　有人低垂了眼神。
　　“主动点儿，老师……说出息不是什么……而是要你们内心充满精神的活着，‘穷人的孩子是早当家’，但自立不等于自强，你们……是，比同龄孩子更多……历程，那就更要，来！多鼓励自己！何况咱这可是秦腔之地……”文院长说完拍了拍巴掌激励上大家。
　　“……我……我……叫庄毅，上，上四年级……”庄毅首先站了起来。
　　“……好，好孩子，对，就这样，没什么难的对吧，坐，坐吧……”文院长很高兴表扬了庄毅扫了眼全场，“谁再来！……多说两句，爱好什么的，老师也得多了解……”
　　“……我，我叫林静，三年级，我……喜欢，美术……”庄毅望去一个小姑娘羞涩的站了起来，那张脸庞上，润如皎月。
　　“好的，就这样，有什么兴趣都要大胆的说，院长绝对支持，虽现在……”文院长神色一低沉，“咱们这个……还没有美术老师……等以后啊，以后慢慢的，现在，图书馆有几本画册，想画什么自己画啊纸咱有，噢……，我知道了！你们乡干木雕的是不是……”
　　林静秀气的小脸点了点。
　　“好，好，长大当个美术家！”
　　“我当……建筑家……盖房子……”林静肃说。
　　庄毅一侧身……
　　文院长也愣了下：“哦？建筑家？哦，哦……，明白！明白了，好！有志气，好孩子，努力学习啊！下面……”
　　“我叫武行我叫……”有两个小男孩几乎同时站起。
　　“你叫张允平，对不对……”文院长对说了半截的一个小男孩说。
　　小男孩怯生生的点了点头……
　　“要不让允平先说……”文院长鼓励道。
　　“我，我……”张允平结巴了，脸涨得通红。
　　“哈……”文院长笑笑，“那让武行先说吧……”
　　武行声音洪亮，生得五官端正，浓眉大眼的，一脸的阳刚：“我叫武行！上五年级！我喜欢的是打拳！因为我爸……”武行激动的情绪突然变了，“我爸……喜欢……，他……是警察，牺牲了……”武行说着难过的低下了头。
　　文院长赶紧从台上走了下来，抚了抚武行的小肩膀，安慰道：“坐吧，孩子，别难过，你有个好父亲！我们为你骄傲向他学习！……”
　　孩子用手背抹把眼角坐下了。
　　“那个……大家都别伤心，这儿就是你们新的家，一个大家庭！一定会让你们父母放心的！好吧……，那……张允平，你可以说了吗……”
　　“哦……我叫，张允平，四年级，我……我喜欢……喜欢……”
　　“你也喜欢画画对不对，和林静一个乡的……”文院长给顺了话。
　　“我不喜欢画画！”张允平变高声了说，那张标准的普通脸突然凝起眉峰。
　　“嗯？哦，哦……”文院长愣住，下意识想瞟谁一眼了着但只侧了一点身，赶紧接接场，“哦……是啊，是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志向，这个谁都不能勉强……”
　　“我爸爸……”
　　“不用！不用！”文院长打断了张允平的说话，急摆着手，“你们的身世愿意说时再说，老师让你们介绍不是这个意思……”
　　“嗯……”张允平低下了头艰难道，“我想……说，我爸……入狱了，现在无期，但，我哥让我，让我……可以提，为为……尊严……”
　　全场平静了，文院长沉沉的走近，抚了抚张允平的头，让允平坐下。长吁了口气才侧身看向最后一个男孩……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给大家造一愣，齐望去，只见站起一个小光头。
　　文院长哑笑：“你改改，这是学校！”
　　“哦！哦！”小男孩赶紧放下手势解释，“口头禅口头禅……”
　　“快自我介绍一下，老师问完了你应该第一个说话啊……”
　　“哦……我……合计我……不是……跳出……”小男孩本相一脸的无忧无烦，能看出要不是现在氛围有些压抑平素应该总是喜庆的，停顿了一下才道，“真……没这么自我介绍过，只说法号就行了……”
　　“哈……”文院长忍不住笑了，“这里也明月清风不用钱嘛……”
　　“哦……那……个我叫……柴荣，从庙里来，一直在庙里，十一岁了，从生几天就到庙里了，可……可师傅说我，说我，佛缘未到就给我……给我送这儿来了！可我已经六根清净了啊？？”柴荣还是大惑不解的一摸自己的光头。
　　“哈哈！……”这举动一下把大伙逗乐了。
　　柴荣叫屈的向大伙力证：“童子拜佛啊！我是！……”
　　“哈哈……”
　　“他们都半路出家的还说我！？”柴荣还一套一套的。
　　文院长渐渐收了笑走上讲台：“坐下吧，柴荣。……好了！这回大家也都认识了……那个，吃，住什么的大家也都看到了，就都在这楼，外面一个操场，现在……肯定是空点儿，等以后人多其实……院长不希望人多，这里……冷清点才好……”文院长感慨片刻，之后接上原话，“基本环境就这样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有个问题……”
　　“哦？什么问题韩冰……”
　　“我听……这乡的人说……那山上的庙，闹鬼！！是个鬼庙！——”韩冰手指窗外，话音瘆人，要不是刚笑过一场冷不丁的非吓一跳。
　　“啊！？”屋里立刻安静了，鸦雀无声，怯怯的寻指向那窗外望去，只见不远山腰处有一座观，断壁残垣……
　　“啊……你你，你没事儿出去干嘛，我警告你韩冰！这可是全封闭的，你要是跑了我是有责任的，你能不能让我在这方面省省心！……”文院长慢慢严厉。
　　韩冰有个大小子样了，开口道：“什么破地方！一个破厂房改的，因为闹鬼吓得厂子都搬了还让我们住？还不是因为你是这个乡的你小时候就在那鬼地方长大的！你也是个孤儿！”韩冰叫上了横。
　　“啊！？？”余人心颤了，就听后面有人絮叨，“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师傅这是让我来干嘛，来降妖吗……”
　　“你……你你……胡扯！选这儿是因为三县交汇！”文院长也没想到有这么一出，说得直气哽，冷静了一下，张张手，“同学们不要紧张，韩冰！——，你别制造紧张情绪！这社会管你你还老大不乐意！你别不知好歹我告诉你！什么孩子我没见过你别来劲我告诉你！文院长怒向韩冰，之后温和的看向众人，“这个……老百姓，不懂，瞎传的，不是鬼，是解释不了的自然现象，不懂！就当鬼了，这……要是谁能真碰上鬼，那赶紧逮住，那他可发大财了能改变整个儿人类迄今为止所有的世界观！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文院长狠大劲抚慰。
　　同学们木然的点了点头……
　　文院长接着强调：“所以要学习科学知识！愚昧才恐惧！要相信自己的头脑是不是，怎能道听途说呢……”
　　同学们还是木然的样子。
　　“所以……你们看，理智有多难，人的本性都是不理智的，一句话就能破了你所有的道行，小佛爷！你不童子拜佛吗？你这金身怎么嘴也歪啊！……”
　　“啊！？”
　　“呵呵……”大伙勉强转笑反倒韩冰这一下没忍住，真笑了一声。虽说穷人的孩子早历事儿，可孩子毕竟大一岁是一岁，韩冰都快十二了，懂得更多。这几个孩子一见韩冰此状，心里才都渐缓……
　　文院长扫了一眼动静：“好了，大家也都认识了，现在咱们干点活，把院子里雪扫扫，你们堆堆雪人什么的都行，好吧！开开心心心的生活吧！中午咱们弄点儿好吃的……”
　　“走啊！……”孩子欢笑的跑了出去。
　　出了大门，一地的白糖棉绒，孩子们在雪地上滚了起来，打着雪仗笑语欢声……
　　一会儿，庄毅看到了那边儿墙根树下一缕孤单的身影，放下了雪团，扫了扫身上走了过去：“你这儿堆雪人呢……”
　　“啊……”林静看看庄毅。
　　“你会……雕吗……”
　　“哦？”林静迟愣住。
　　庄毅一微笑：“雪没法雕吧……”
　　“啊……太软，没法弄……你有办法啊？”林静浅笑回应。
　　“除非……指尖旋风！才能……”庄毅一指被吹到墙根的一趟雪岭，“自然而然入木三分……”
　　林静看罢直视庄毅……
　　“我知道你们乡，因为我爸……收集过咱秦川的许多民谣……我都记得！我记性可好了……”
　　林静不知怎么一下低了头……
　　“你怎么了！……”是不是说错什么了庄毅声都变了。
　　“没，没怎么……”林静赶忙抬起了头，“都……是老话，什么……流风回雪的！都是一些手艺上的心诀，出神入化达不到的……”
　　“为什么没有手臂！”突然一个声音过来，再见一截木枝插进雪人身体。
　　是张允平，带着一双冷眼……
　　庄毅一看林静，脸色忽变，正想说什么，被允平一把拉开：“咱俩接着打雪仗去，对了！该扫雪了！这还没扫呢！咱尽玩了，走……”庄毅只得跟上，刚行一段，停下，回身看了看林静，然后直奔过去……
　　“啊！……”林静吓得一闪身。
　　“彭！”庄毅的肩膀撞到树上就跑开了，只留一树晴空落雪回……
　　韩冰，柴荣，武行，三个人还打着雪仗，他们年纪更近些，武行被韩冰猛扔的几团雪打得没法还手于是仗着身体壮直冲了过来，可韩冰更是身大力不亏，一转腰反而把武行甩出去了，武行又来又被韩冰给摔倒，几下武行不起来了躺在雪地上看着天……
　　韩冰也气喘，热了，解着衣领说：“就你这还打拳，你也不行啊！……”
　　武行看着天上：“我妈……不让，不让我练，去……世……前……，才答应我的……”武行有点哽咽，停顿了下才说，“但……还是不让我当警察，文职也不行只要挂警徽就不行……，到初中……我就可以转到武校了，我有两笔抚恤金，足够足够了……”武行惨笑，因为躺着泪水流不下来，“人都联系完了，她都安排好了……毕业就可以留校，她说，‘她死了得对得起老武家，三代单传’……”
　　“阿……弥……陀……佛……”有人低诵一声。
　　天上的一朵白云飘远了，三个人沉默着，韩冰深沉的望着那半山庙观，一会道：“我……初中肯定不上了！”
　　“去哪儿？”武行坐了起来。
　　“找……个人……”韩冰说着又沉默下来，那脸没有表情时能一点儿表情都没有，如坚石铁板，让人感觉比痛苦的样子还痛苦。
　　“善哉善哉，我觉得……即来之则安之……，还是，上完初中了再说为好……”柴荣一脸慈悲，还文绉绉的说。
　　韩冰看着柴荣：“你这……度我呢……”
　　柴荣突然像上了发条似的双手紧紧合什：“‘方丈’啊，我终于成‘师傅’了！成‘师傅’了！看见了没有，有人让我讲经了，这，‘缘分’啊！我，我……”柴荣激动得四下巡望，突然一把拉起武行，指着不远处一个雪堆，“我从那台跳下，然后你把我挖出来！”
　　“干嘛？……”武行不解。
　　“你甭管干嘛，有肉我分你点儿，你好结结实实的……”
　　“……成交！”武行一点头。
　　再见柴荣几步跨到前面一高台上，台下是风卷成的一个大雪堆，柴荣手支法形高声朗诵：“佛曰：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世……擦肩而过！”说完打坐状跳进雪堆，雪，整个没了。
　　“哈哈……”韩冰和武行笑了，韩冰笑看着，武行自己慢慢的走过来，然后一点点扒着雪堆，口里念叨：“掉哪儿了这是，这一大堆，找不见啊……”
　　此时就听，“出来吧，出来，慢点啊慢点，看看雪来，多美啊！……”只见两个老师带着五六个孩子走出了楼。
　　“安心，你站那儿等会儿……”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听老师说罢秀秀气气的站在了门檐下。台阶好几层挺高还带冰，两个智力缺陷的孩子正往下走，老师赶紧先过去。还有两个坐轮椅的孩子也在上面，其中一个淘气，看了看情况直接顺一边挺长的车道坡滑下去了……
　　“哎，好玩好玩，安心你转身走几步蹲下是个滑梯可好玩了！我给你看着……”滑下去的这个坐轮椅的孩子说完冲另外一个坐轮椅的孩子打手势，示意没事儿，那孩子点了点头也滑了下去。
　　“啊……”安心按耐不住兴奋，张手向前探去，马上就要走到斜坡边缘了……
　　“好了！”一个声音。
　　“哦？你……谁啊……”
　　“我叫韩冰，咱们一学校的……”
　　“哦……谢谢你，我叫安心，这儿……可以滑了吗……”安心说着就要蹲下。
　　“坡没那么陡你这样滑不下去的，他们轮椅能自己推……”
　　“哦？”
　　韩冰一把牵起安心：“来，往后。”
　　“往后？……”
　　“得跑起来才行……”
　　“哦……”安心小心翼翼的退了两步。
　　“再往后！……”
　　“再？……”
　　“不想飞起来啊……”
　　“飞……起……来……”安心好像一下懂了，一脸的期望，赶紧又往后退了几大步……
　　“行了！”俩人停步，韩冰牵住安心的手，“咱俩一块儿跑，我手一握紧，你就别跑了，然后双脚保持叉开，冲劲一带肯定能顺当的……”
　　“嗯！”安心一点那小瓜子脸。
　　“一，二，三，跑……”
　　“啊——啊——我飞了——我飞了——”安心高喊着滑了下来，兴奋难当，心潮澎湃得小脸绯红：“哈哈，太好玩了！太好玩了！谢谢你，韩冰，让我认识下……”
　　韩冰没想到是这样“认识”的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安心的小手已经摸到了脸、碰到了那疤……
　　安心笑容一下就不见了，手抖了下，明显有意识的在平静紧接着小嘴一翘：“哟，是个古代英雄，我听过一故事，在古代，人脸上没疤都不好意思当男人，证明不是勇士……”
　　韩冰一咬牙忍住。
　　安心还摸着：“……这疤……纯原生的啊，没缝过，任肉皮翻过来愈合的，够拼命的……”
　　韩冰把安心的手放下沉沉道：“现在不是古代……”
　　安心顽皮的一笑：“所以……我的疤痕比你的好看，在胸口，针口可小了细细缝的，我有风湿性心脏病，活不了太久的……”
　　韩冰脚跟一颤。
　　安心深吸一口气，双手迎接着：“……活……着……多好啊！……”说完蹲下抚了抚地上的白雪然后攥了一个雪球站起身，“从今后，咱就是好朋友了，张开手！送你一礼物！”
　　韩冰把手张开。
　　“啪！”一个雪球打在韩冰脸上，“哈哈，你上我当了……哈哈……”一串串银铃般的声音，散在风中，“哎，我耳朵灵，歌唱可好听了！我不知道谁在从不紧张的，赶明儿，我唱给你听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