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拾骨》隐山

33、15、

　　秋生突然觉得喉咙深处有些发痒。

　　隔断钉着一排排密密麻麻的气孔，透过那些针别大小的窟窿，他唯一能够看清的就是两片殷红的唇瓣。

　　“你终于来了，我等你等的好苦。”

　　幽幽响起的莺莺软语不禁让他心头一荡，“等我？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也是刚来的。”

　　“错不了。”

　　隔壁的女人无声轻叹道：“我在上面看了你很久，不会认错的。”

　　“你的意思是我们早就见过了？不可能啊，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我怎么会没印象……”

　　秋生忍不住贴在隔断上努力睁大眼睛，“姑娘，这里说话不太方便，干脆我们出去说？”

　　“今天不行。”

　　女人婉拒道：“我家里管得很严，不许我和男人单独见面。你若有心，不如约在明晚三更……”

　　“明天晚上？”

　　秋生挠头苦笑道：“这么巧，我师傅管得也很严，也不许我随便出去找女人……我看不如这样，你把地址留给我，改天有空我再登门拜访好不好？”

　　“枉我一番苦心引你见面，你竟然连这点小事都不肯答应。罢了，只当你我今生无缘。”

　　这话虽是轻描淡写，却让秋生分辨出了其间暗藏的决绝之意，当下慌不迭追出门外，“姑娘，你听我解释……”

　　他只用三两步就绕到了隔断的另一面，那里却早已是人去屋空，唯有一方绣着比目鸳鸯的水色帕子遗落在座位上。

　　“好香啊……”

　　秋生捻着丝帕陶醉的嗅了嗅，“唉，最难消受美人恩，连楚霸王都舍不得丢下虞姬，我又怎么忍心辜负姑娘的一片痴心呢……”

　　他把丝帕宝贝般的揣在怀里，兴冲冲地走了几步才想起这大半天是为什么来的，“糟了，要是让师傅知道我说是找人又来和人私会，一定会狠狠罚我的！”

　　急急忙忙跑出教堂，秋生一面骑车赶路一面冥思苦想，到底让他在进庄前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义庄里的人早睡下了，只有担忧徒弟的林九守在堂屋，他见到不省心的孽障就是一道冷哼，“这么晚才回来，做什么去了？”

　　“师傅，你还没休息呢！”

　　秋生提着买来的宵夜卖乖讨好，“上午我在城里找了一圈没见到师傅，本想着回来告诉师叔一声，结果刚好碰到姑妈要去省城进货，就临时喊我支应半天。”

　　见林九面色舒缓了些，他又把手里的油纸包打开露出香味浓郁的酱封肉，“这是姑妈让我带回来孝敬师傅的腊味，要不我给您切点下酒？”

　　“今天太晚了，留着明早加菜。”

　　林九将做贼心虚的大徒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没觉出不妥才摆手放行，“夜了，去休息吧。”

　　“诶，我这就去。”

　　为了让师傅打消顾虑，秋生假意为难道：“您也知道自从醉红轩的事情一出，城里花楼的生意都不太好做，连带着胭脂铺子也受了牵连，不然我姑妈也用不着大老远的来回奔波。可是姑父家里的人都对做生意的事不太灵通，还想让我多帮衬几天。您说我是去还是不去呢……”

　　林九背手不理，“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自己看着办？”

　　秋生藏着帕子的胸口一阵急跳，“几十岁的人了，总爱说些高深莫测的话让人家猜谜，我要是有胆做主还用多嘴问出来吗……”

　　一时想不出头绪又不敢追去房间问人，他也只能先把腊味挂在梁下的筐子里，免得不等早起便宜了野猫贼鼠。

　　灶房外面就是水井，秋生闷头打了一桶水，投着手巾擦干一身热汗。

　　临洗前怕弄脏衣物他把里外两件全都搭在了井沿上，那件如珍似宝的帕子更是包得严严实实。

　　夜深人静，秋生打着赤膊站在院子里，月影下一道隆起的小土包一拱一拱地钻到了井壁，须臾飞出一只柔嫩的小手抓住丝帕大力一抽。

　　“哎，你干什么？”

　　冷不防转身见着这一幕，秋生急忙喊道：“小铃铛，是不是你在捣乱？”

　　“哼，是我又怎样？”

　　小铃铛顶出冲天辫仰头道：“谁让你故意买腊肉馋我来着，想要帕子就拿食物换！”

　　“你这个小东西，都怪唐小姐把你的嘴养叼了！”

　　秋生手忙脚乱套上衣服，“以前吃鸡蛋也不见你抱怨，现在可好，三天不闻肉味就要闹一场！”

　　“哦，你还敢说我的坏话！”

　　小铃铛摇头晃脑地指着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男人，“我都和蔗姑说定了，她这一胎必是要给我做娘的！你对我不好，等我出来再让我娘罚你！”

　　“不是吧，我才出去一天而已，发生这么大的事我都不知道？！”

　　乍然得知小师弟竟然还是个惯爱调皮捣蛋的家伙，秋生头痛之余双手合十哀求道：“小祖宗，快别嚷嚷了！我现在就拿肉给你吃，你把帕子还给我好不好？”

　　“不好！”

　　小铃铛勾勾手指，娇声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算我怕了你了！”

　　秋生无奈取了酱封肉斩下一刀，“呐，男子汉大丈夫要说话算数，我给你肉吃，你可不能再到师傅面前告歪状！”

　　小铃铛见了肉一把将帕子抛在脑后，“当是什么好东西呢，臭烘烘的谁稀罕！”

　　“臭？”

　　秋生急忙抓住将要飘忽落地的帕子，末了得意道：“小鬼，等你长大就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香了。”

　　哄走了小铃铛，秋生带着失而复得的香帕回到睡房。

　　义庄虽是地方不小无奈鬼多过人，除了林九独居一室，两个徒弟都是从小挤到大，到现在快要娶媳妇了还是睡在一处。

　　害怕师弟看见怀里的宝贝，秋生愣是和衣糊弄了一夜，就连梦里也不踏实。

　　隔天鸡叫三遍，文才抓着头发迷迷糊糊的爬起来，刚要去外面放水就让迎面走来的人惊到了，“哇，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见鬼了？”

　　“你才见鬼了呢！”

　　秋生一手一个煮鸡蛋，不过这蛋却不是用来吃的，而是用来按摩黑眼圈，“我真是佩服你，夜里睡得像死猪一样，满屋子吸血鬼差点没把咱们吸干了！”

　　托洋和尚的福，文才在师傅的严令下恶补了许多西洋知识，自然知道所谓的吸血鬼和僵尸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吸血鬼，是不是跟着洋和尚过来的？”

　　“这就是了，我刚刚捣毁了它们的大本营。”

　　秋生扔出一包死蚊子，“我拜托你晚上临睡前记得点香，多少也能驱一驱。”

　　文才接过巴掌大的纸符憨憨一笑，“怪我，雕了一下午木头太费神，稀里糊涂就睡过去了。”

　　“师傅又有差事交给你做？那就不好意思了，我今天还要出门，帮不了你。”

　　秋生还以为师弟做的不过是寻常小事，也没放在心上，“去吃饭吧，我带了腊味回来。”

　　师兄弟二人勾肩搭背去了厨房，锅里的米粥也熬好了，只等着摆桌上菜。

　　用过早饭，秋生找机会回屋揣上私房钱，与还在饮茶的林九夫妇告假，“师傅，我想了想，还是应该去姑妈那照看几天。来回路上怪麻烦的，晚上我就在店里搭个凳子凑合一觉得了。”

　　他壮着胆子说完这话也不敢言语，只拿眼睛偷偷瞄着师傅，挨到气都短了才等来一声轻哼，“去吧。”

　　“多谢师傅！”

　　秋生乐得一步窜出屋子，遥遥喊道：“我明天回来还给您老人家打酒！”

　　堂屋里，蔗姑碰了碰自从徒弟走后就一直板着脸的相公，嗔怪道：“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想要徒弟们和你一样六亲不认、一点人情世故都不讲”

　　“我什么时候说过那种话。”

　　林九把茶杯一放，“我只是担心秋生，知父莫若子，我教了他这么多年说是半子也不差什么。他的个性我最了解，平时有点小事巴不得全都推给文才，小聪明耍起来没够又贪玩，怎么会主动跑去帮忙？”

　　“听你这么一说还蛮有道理的。”

　　蔗姑指尖一转，“文才，你昨晚偷没偷听过秋生的梦话，他去城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文才慌得直摆手，推脱道：“师叔，我比秋生睡得还早呢，更何况他压根就没有说梦话的习惯啊！”

　　他还要绞尽脑汁从师兄的言行中推断出点蛛丝马迹，忽然听到屋里的另一位贵客轻笑道：“我待会还要进城，顺路去胭脂铺子看看也不费什么。”

　　唐诗说这话不光是为了秋生，客栈连个雇员都没有，她总在义庄耽搁也不是回事。

　　况且灵材虽是送出去了，一时半刻想要林九这个老古董改变观念也艰难得很，还不如待在自己的地盘自在些。

　　眼下庄里也只有这么一个年岁相仿的女伴说话解闷，乍一分开蔗姑还怪舍不得的，“你别总惦记那桩赔本赚吆喝的买卖，就算你不愁来钱的路子，外人见着也要眼热。”

　　“你放心，我自有办法对付那些不识趣的人。”

　　唐诗低头晃了晃拨浪鼓，引得虎子直伸小手讨要，“倒是这个孩子就要劳你多费心了。”

　　蔗姑昨夜刚从相公那听说了木姜两家的恩怨情仇，心里盘算来盘算去也不知该向着哪面说话，只得硬着头皮答应道：“看孩子倒没什么，只是那姜家人万一来找……”

　　唐诗微微一笑，“那就由着他们。我还是那句话，我和这孩子的缘分不浅，早早晚晚终是要回到我身边的。”

　　见识过姜寡妇的为人处世，林九也隐隐觉察出这个阴差阳错背负了克父之名的孩子恐怕难得善终，暗自叹息后复又说道：“这里有一张传信符，秋生那里若有不妥，你就烧了符纸报信与我。”

　　唐诗听了眼前一亮，林九如此不计前嫌又何尝不是默认了她偷师之事，不由欢喜道：“林师傅，只要有我在一日，保管不会让人伤了你的好徒弟。”

　　收好符纸与林九夫妻作别后，唐诗抱着竹子和小黑一路飞奔至城门，先去两条街外的胭脂铺子走了一趟。

　　她站的远却不耽误看清里面的动向，就连竹子也好事观察了一会儿，得出了一个惹人生笑的结论。

　　“发花痴？”

　　唐诗回忆着秋生双眼无神的样子，还真是很像被人勾去了魂，“痴不痴的，只要他人在店里就行了。”

　　既然胭脂铺子稳妥得很，自觉尽职的唐诗又转回了自家客栈。

　　她才走到街口，远远便瞧见一群人挤在客栈门口不肯离开，就连负责治安的阿威也在。

　　“唐老板，你可算是回来了！”

　　阿威脸上晒出了不少油花，领口也汗津津的冒着潮气，“这些天正是热的时候，兄弟们就想着在你这清凉清凉，哪想到客栈连个把门的都没有。”

　　他指着形容落魄的百姓邀功道：“不是我非要往自己人脸上贴金，这要是没有巡逻队一天三遍的守着，那些浑水摸鱼的家伙早把锁头撬开了。”

　　唐诗笑着拱拱手，“有劳各位兄弟，听说临街有一家新开的洋馆子还不错，你先带队去那里歇晌，等晚上客栈开了火再来吃饭。”

　　阿威心里一喜，搓着手指道：“唐老板，我真不是这个意思，你也太客气了！”

　　唐诗借着掏钥匙的动作把钱袋送到阿威兜里，“各位，招呼不周。”

　　错身间阿威只觉得口袋一沉，再一摸钱袋的分量登时眉开眼笑道：“大伙儿都散了吧，唐老板才回来正忙着呢，想要吃饭的明天再来！”

　　保安队的人一出马不管是老客新客都只得乖乖照办，最多叮嘱一句明早准来，绝不能再晃点了。

　　进门后唐诗先把楼上客房的窗户打开流通空气，又在边边角角巡查过确定没有外人才去了后院。

　　戏楼还是离开时的老样子，倒是里面的厢房多出了一柜衣服。

　　“咦，眼光不错嘛！”

　　唐诗对着穿衣镜比量了一下快要坠地的长裙，“就是样式保守了一点，这种天气穿出去怪怪的。”

　　想到紫云飞难得出次门，她在梳妆匣里填了几件新买的首饰，“这样多好，女孩子本来就应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老是扮成男人算怎么回事。”

　　她还在感慨同居人终于开窍了，多日不曾返家的小黑也在打量着屋里添置的新物件。

　　悄悄跃上桌子的黑猫好奇地拨弄着主人离开时未曾收好的唇膏，它现在大了收不住力气，一爪子下去染得肉垫都红了。

　　“等等，这个不能吃！”

　　竹子急忙扑住想要舔舐梅花印的调皮鬼，“吃了会害死猫的！”

　　“哪有那么夸张，一点胭脂而已。”

　　唐诗弯腰拾起滚到地上的半截口红，“我记得秋生姑妈的店里也有这种颜色的唇膏，等下闲了再去买一支新的还她。”

　　想着客栈里还有不少事情要忙，唐诗也没工夫躲懒，略坐坐就转去了前院。

　　此刻粮油店的丁茂早在大堂恭候多时了，一见到正主立时扬起了笑脸，“唐老板，你可让我好等啊。我今儿来特意问你一句，早前咱们说好的生意还算不算？”

　　“当然算了。”

　　唐诗亮出贤内助核算好的账册，“我连定钱都给了，丁老板不是这会儿才来告诉我没货吧？”

　　“这话可是小看了我们丁家。”

　　丁茂也从伙计手里拿来一本账册，“只是唐老板这批货委实多了些，你是有所不知啊，现在外面闹得乱七八糟，也是咱们离得远才能过些安稳日子。我是担心，唐老板收了这批货恐怕就不得清净了。”

　　唐诗还没说话，竹子先吱了一声，“姓齐的这是怕你拿粮草当投名状呢。粮食由丁家经办，管你送到谁的手里都脱不了他的责任。”

　　“生意人还真是一百个心眼，我不过是想丰富一下库存，偏他想得多。”

　　话是这么说，她也不能真去劫了张家的粮队，唯有软语安抚道：“丁老板多虑了。不瞒你说，要不是家乡遭了饥荒，我也不至于孤身一人来到南边投奔表亲。正是因为挨过饿，知道有钱也买不到粮食的滋味，我才想趁着眼下风平浪静多存些粮油有备无患。人家都说‘盛世古董乱世黄金’，我却觉得这两样加一块也不如粮食保险。人饿急了连米糠都能咽下去，可他能吃黄金吗？”

　　见丁茂有所触动，唐诗趁势发动精神力控制了他的神志，暗示道：“丁老板要是觉得这笔买卖不好做，大可以像往常那样将粮食分批送入各县分店，到时自会有人拿着货单取用。”

　　受到精神攻击的丁茂只恍惚了片刻就把先前的顾虑忘得一干二净，也有心情和大买家说笑了，“提货时，唐老板可别忘了多准备些嚼不烂的米糠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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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唐诗：某岛之所以信奉风水命理，是不是因为道士们全都漂洋过海的缘故呢~~_(:з」∠)_
另，和谐社会，不打仗，不打仗，不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