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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表白 ...

  •   三日后,黎昕准备回云山小院。

      对于黎昕来说,有念儿的地方,才能称之为家。之所以回云山,不过是方便念儿来寻他,也算就近。

      才出主殿门口没多远,就迎面撞上了赶往冷陌阁议事的决策大人。决策大人很是糟心,无比怀疑瑰延宫的风水,明明就那么大的地盘,怎就这么处处可以狭路相逢……

      天不老依规矩做足了礼节,躬身立在一旁,等着他们二人先过,都不曾多瞟黎昕一眼。

      百里孽心想,这老头子当真修养极好!随便换上一人,只怕是做不到这般隐忍功夫;心中又有些愧疚,老头子这,少不得要花点心思哄上一哄。

      黎昕乖觉,不敢再给念儿多事。

      待二人到了山门,百里孽轻笑:“师父等我,最多两日,我定去寻你!”

      得了这句,黎昕心满意足的驾云走了,念儿待他还是有情分的。他们一同在云山小院住了八年,可他在魔界却是呆了十载!黎昕不敢深究,自己与魔众,孰轻孰重;看天不老的模样,终归是自己让念儿为难了。若,若他从此与自己恩断义绝,只怕自己也无力挽回什么……

      黎昕走后,百里孽回转,他需要好好的同老头子谈谈。

      这左右为难的,倒也不止百里孽一人!天不老真心想要与仙界拼一个你死我活?也不见得!琅琊山的千年基业不能毁在自己的不甘心上。当初百里越泽也是集结了全界之力,要去讨个说法,可最后去的,不过是他们几人而已!魔界的根基,谁都不想动……

      不打?不可能,弑主之仇,不共戴天,整个魔界都咽不下这口恶气!
      打?是再断送一个新君?还是颠覆整个瑰延宮?

      百里孽到冷陌阁时,除了躲难的千护法,几大头头齐聚一堂。

      一班人与他见礼,百里孽缓步穿过大堂,也不上那高处坐着,立在几人前方,双臂抱胸。目光犀利,将在场的三大长老、三大护法和决策大人挨个看了一个遍,轻哼了一声,带了几分嗤笑:“说说罢,如何安排?”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答话。心中都有些吃不准魔君的意思。百里孽初醒时,脾气阴晴不定,众人虽未受过他很大的刁难,但多少有些忌惮。瞧着这几日他对那黎昕仙君的态度,这战……

      百里孽笑意加深,言道:“打!战书都已经下了!驱长老,你说,如何打?!”

      三大长老,分管内、兵、财,被点名的是驱策,手下养着一干魔将、无数魔兵。那人瞧着甚是年轻,虎背熊腰憨头憨脑的一副莽汉模样,上前一步拱手道:“魔君,属下手中十万魔兵!我们广发告示,再扩十万,加紧操练,三年后定可背水一战!”

      百里孽突然抬手,握拳的手背抵在鼻下轻咳了两声。放下手臂后又中气十足的道:“好!”目光一移,盯紧了另外一位,“吴长老你说!”

      中年魔道立马回他:“钱财上无任何疑虑!魔君只管放心。”

      “很好!卢长老,你再说说。”

      这卢长老年岁瞧着和决策差不多,此时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开口却是有些犹豫:“魔君……”

      百里孽等了片刻,替他起了开头:“欲界境内我诸多老弱如何安排?琅琊山上许多妇孺如何打算?”

      “这……”

      百里孽还待再问,天不老出来救场,道:“回禀魔君,此事还在商议中,尚无妥善法子……”

      “嗯,”百里孽这才转身,中途又轻咳了两声,去了高席坐下。用一手撑了耳畔,斜靠在了扶手上,做了一副准备和众人打持久战的模样。道:“那便商议罢!”

      天不老一个眼神,一旁的护法赶紧上前打太极:“魔君莫要忧心,我等一定寻一个妥帖的法子,调度众人。只是这……我们几个吵起架来,怕扰了您清静……”

      百里孽本想道一句无妨,但一看老头子神色,戏不能做得太过,便就坡下驴。
      “那就散了罢,等你们商议好了,再来回我!”

      众人如蒙大赦,赶紧撤了,皆是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新君大人平素游手好闲不参与诸事,看着“娇柔羸弱”,这一正颜厉色起来,全然不复平日的风流儒雅。

      天不老留了下来,才刚开口唤了一句“魔君”,百里孽坐直身子,一手捂了嘴唇不住的咳,另一手伸着示意他稍安勿躁。咳了数下后,才道得一句“去我宫里说”。完全没了刚刚的十足中气。

      黎昕在回小院的云头上,忽快忽慢的走了一阵,觉着自己快要魔障。当初念儿没了都没有坠了魔道,如今念儿回来了,自己再疯,可不好笑!
      一会想着,快些回去,回去收拾一下自己,再下山采买一番,两天后,念儿要来;忽又觉着,他两日后才来,不急,不急,莫要太过殷勤了,露了马脚……

      刚到云山,远远的便瞧见了院门外立了一人,可不就是枫朗那个小古板。

      院门大敞着,枫朗也不进去。只是藏在衣袖下的手指指甲不住互扣,盯着院门出神。

      黎昕飞下云头,落在了院中,对他笑道:“怎也不进来?”

      枫朗面上端得四平八稳,心中很是惊了一下,他没想黎昕会突然出现,再一细瞧,察出了黎昕的不同。

      他立在这院门也有好一会了,想进又不敢进,总觉着自己与这小院八字不合。

      黎昕没有管他,转身抬腿往里走。枫朗紧随其后,也跨进了院子。可刚进了院门,立马定住。犹如遭了五雷轰顶,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漆黑的墓碑,灰白的大字:吾生至爱!!

      枫朗像牵线木偶一般僵硬的转头,看了一眼黎昕的背影,又转头反复确认墓碑:师兄的字迹,自己决计不会认错――吾生至爱!

      “黎昕……”枫朗开口唤他,语气里有了一丝无力之感。

      黎昕转身,瞧出了他的不对,一个瞬移过来,伸手握住了枫朗手臂:“你怎么了!”

      枫朗只是盯着他瞧,仿若不认识眼前这人一般,苍白了面色,微微摇头。

      小古板不对!黎昕一急,都使了几许灵力从他手臂处探入,却无任何异常。急急道:“到底怎么了?”

      枫朗慢慢的抬起一手,手指了那处墓碑,轻声问道:“那是什么……”

      原来因为这个,怕是把他惊吓到了罢。黎昕心头一宽,将他手臂放了,转身又要进屋。心里也盘算着,这事要如何和枫朗解释,才不显得那么惊世骇俗。单一块墓碑就将他唬成这样,教人如何开口……是咯!突然记起,他对此深恶痛绝!
      不平五行,不考阴阳呀……

      枫朗却是一个瞬移,猛地出现在了黎昕前方,拦了黎昕的去路,目光里的倔强呼之欲出。

      黎昕站定,将双手背在了背后,尽量不痛不痒的开口:“如你所见。”

      枫朗瞬间淡定不能,将一手拦在了他们二人中间,掌心朝着黎昕,一副你给我闭嘴的神情:“不不不!黎昕,你听我说!”

      黎昕没动,洗耳恭听。

      只见他话虽如此说,却是收回了手臂,开始来回度步,面上带了怒气。他这一瞬是不理智的,心中翻江倒海,话到了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
      片刻后,枫朗还在继续来来回回,面上怒气更甚,要战胜自己心中的焦躁,几欲抓狂。
      开口时语气十分严厉,肢体上都带上了些许手舞足蹈。“我一直以为,你,喜欢的是灵儿!”

      黎昕还是站着不动,亦没有答话。

      “我以为你是正常的!甚至在灵儿以前,不!是你我飞升以前,”枫朗突然站定,面向黎昕,激动道:“师兄,我有一件事,从未和你提起过……”

      “那就别说!”

      听他将话说得颠三倒四,毫无条理,黎昕灵光一闪,蓦然惊醒!三千年了,何曾见他如此不淡定过?立马制止,开口打断道:“枫朗,止于唇齿,掩于时间,我们还是兄弟!”

      枫朗一呆,惊得往后退了一步。我们还是兄弟,字字珠玑,当头棒喝!瞬间冷静了下来:我干了什么?这半生都忍了过来……
      立马隐去了身形,枫朗第二次在云山小院落荒而逃!!

      这个故事,可以追溯到三千年前,那时枫朗还小,刚刚被送到苍穹。

      枫朗,出生在冀州,世家子弟,家族长子。被送到仙宗时,不过是个十一二岁半大的孩子。突离了亲人,不适应得紧,苍穹规矩又严厉。碍着家族的骄傲,长子的规训,硬生生的扛着,不在外人面前表露分毫。

      那日,黎昕刚从山下逛荡回来,心情大好。在山门抄近道去师尊山头的小路上,偶遇了一人呆坐的小枫朗,小小的一个,双臂抱膝,显得无助又倔强。

      黎昕一看服饰,便知是新进门的小弟子,还没有分进内门,没有主导的师尊。此刻独坐在这少有人迹的山坡,必定是有心事。而这心事,不外乎背井离乡,思念亲人;人生地不熟,不适应环境。

      心情大好的黎昕,履行了大师兄理应照顾新人的义务,屁颠屁颠的跑去和小孩并坐,要与他促膝长谈一番,好好开导一下这个新进的小弟子。

      他自幼跟在白露身旁,自是没有经历过从新进弟子层层选拔进入内门,再依着资质被师父挑选的流程。倒也听闻,这一阶段极为艰辛。

      十一二岁的孩童,大多处于呼朋引伴上跳下窜的状态,再一瞧身旁这位,全身都透着冷陌和孤僻。

      黎昕坐好,友好的开口:“小鬼,为何一人在此坐着?”

      枫朗侧头,有些防备,这处极为僻静,自己偶尔来此小坐,从未有人路过。反问道:“你是何人?”

      黎昕笑容满面:“你师兄!”

      小孩保持着警惕,不再言语。

      “我叫黎昕,你唤何名?”

      枫朗偷眼打量了一下来人,倒不似诓他,正宗亲传弟子的服饰!心知不可惹事,但也止不住的戒备,像个受惊了的小猫,弯腰弓背竖起一身绒毛,没有攻击力,但随时准备扑过来挠上一爪。
      再问:“你有何事?”

      黎昕一时语塞,他当真没事。“呃……在苍穹呆得可还习惯?”

      “……”

      “我觉得苍穹挺好!”黎昕变戏法一般摸出来一串糖葫芦,递给枫朗。这原本是拿来讨好自家师尊的,言道:“除了这里,我没到过其他地方!”

      小孩没接,却问道:“你在这里长大?”

      黎昕把糖葫芦再往前递了递:“是呀!拿着。”

      小孩摇头,本欲再问一句你父母呢?可又觉着唐突,心中倒是很想接了那串晶莹剔透的零嘴儿。梅红的果子,薄薄的糖衣,光是瞧着就让人口中生津。家中母亲向来金贵他,这种街边的小食,他从未尝过。

      见小孩不为所动,黎昕发挥了锲而不舍的热情。拿过他手,硬是把竹签儿放入了他的手中。道:“待你通过了考核,拜了师尊,我就是你大师兄了!”

      小孩受了蛊惑,没有忍住,轻轻的舔了舔糖葫芦清亮的糖衣。廉价的糖浆,甜腻的口感。

      这一刻,是上苍穹后,枫朗第一次感受到了他人的温暖。他所处的这个时期,同是灵童,资历老的,会给你嘲笑;同时进的,会和你比较。

      眼前这人,就像这串糖葫芦一般,漂亮、清甜、让人难以抗拒!感情找到了一个薄弱的出口,瞬间红了眼眶。

      枫朗原本不愿意在外人跟前露了脆弱,可终归不过是个孩子,泪水一来,就如决堤一般,再也止不住。待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猛的起身,逃离了现场。都忘记了要和那人道谢!

      望着飞奔而去的背影,黎昕有些摸不着头脑。只留了一个自己把他惹哭了的印象,后来二人的疏离,黎昕隐隐的觉着,许还结下了梁子……

      冀州盛产山楂,可枫朗却在千里之外的异乡,缘于一个陌生人的善意,第一次得尝了冰糖葫芦的酸甜。默默的,还记下了一个再也抹灭不了的名字――黎昕。

      原本就灵智惠达,又是个埋头苦干的性子,后来的考核中,枫朗夺了榜首,顺理成章的入了寒露真人门下。自此,与黎昕经常碰面。

      白露此生只收了一名弟子,那就是黎昕,将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他的身上。那时的黎昕,不过刚刚结丹,也是跳脱的年纪。借着照顾师弟师妹的由头,如一道清风一般,四处撩骚,又了无痕迹。

      枫朗却从此留心这人,看他温文尔雅,看他勤学苦练。一并树了榜样,奋起直追,要朝他看齐。

      他师父寒露真人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枫朗的个性多少有些潜移默化,越发的深沉内敛。有些事情揣在心底,可以永不见光!

      黎昕飞升时,枫朗在场,一道突来的金光,全场哗然,只有他镇定如常,心想:这才是那人该有的模样!也好,可以让这段虚无缥缈的情归于自然。

      再次见到黎昕,枫朗着实惊吓了一番!不是没想过他会回来探望,只是不想这么突然。
      再见,原以为无疾而终的暗恋,死灰复燃。

      那人更是钦点了自己的名,从此常伴左右!在天庭的那一段时光,枫朗是心存感恩的,与他朝夕相处,相互扶持,幸福来得有点猝不及防!

      直到灵犀的出现,枫朗又一次将自己放在了卑微的立场。整个仙界舆论纷纷,枫朗也是真心祝福。虽然情殇,但也打心底里认为:黎昕,生该如此――取灵儿为妻,继帝君大位。

      后面的事情偏离了预想,枫朗有些心疼那人,却也只是旁观,什么都没说……
      那一次在云山小院见他,惊得方寸大乱,何曾见过他如此狼狈不堪,潦倒落魄模样?枫朗不敢久待,他怕,下一刻就会忍不住……

      今日之事,对枫朗来说,是个毁灭性的打击!
      待逃回玉宸宫后,都没弄明白,自己怎就一冲动,毁了这么多年的克制谨慎!

      就算他从此一蹶不振,也好过突然得知他另有所恋!不,是好不容易接受了他一蹶不振,他却峰回路转,用一种匪夷所思的事实告诉你,你误会了!

      这说明什么?自己三千年的隐忍不过是个笑话?枫朗无力的滑落,靠着宫墙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是不是,我早些抛开这些顾虑,不那般投鼠忌器、束手束脚,你就是我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枫朗不敢久待,他怕,下一刻就会忍不住抱抱、亲亲、举高高~
    好吧,认真点:拥他入怀,安慰他,疼惜他,告知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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