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郎曲》东方公子l

18、扶风有沈氏

　　18.扶风有沈氏
　　“苏隰，你看看？”沈昭把手中的信递给眼前的少年。

　　少年称不上俊美，却也五官端正，十六七岁的模样，举手投足间皆是书卷气息，却有一双与气质不相称的眼睛，单纯又可爱。此时他一身青衣跪坐在木桌前，仔细看着手里的信。

　　“你应该查过这个宋棠之了吧。”苏隰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望向沈昭，二者视线相撞，各自都笑了。
　　“不错，不过没能有什么结果，大都是些人尽皆知的东西。”
　　苏隰正经不过三秒，哈哈一笑：“我就知道你查不出什么来，要是连你都查得出来，人宋棠之饭碗早没了！”
　　沈昭拿起杯子就要砸过去，余光瞥到正在捂嘴偷笑的侍从，又把手收了回去。

　　“你好歹也是我的门客，成天这么对我说话，就不怕我把你赶出府吗？”

　　苏隰笑得更开心了：“那行啊，明儿我就走，我又不是离不开你，还有个苏府给我回呢，不过，”他把一张纯良无害，嫩得能掐出水来的小脸凑到沈昭面前，“你舍得吗？”
　　“要是没有我，你早就在你那个堂兄沈...沈什么那里死了个七回八回了，估计还不知道怎么死的。”
　　少年看着沈昭茫然的眼神，继续道：“你难道现在还不知道啊？他为了抢你的家主之位，背后里可使了不少阴招呢，比如...”

　　沈昭托腮听着苏隰把自己的功绩全都说完，已经昏昏欲睡了，突然被苏隰扔过来的茶杯砸醒：“一点儿家主的样子都没有。”
　　少年又“哎”了一声，以极其老成的样子皱眉摇了摇头，这幅模样在他的脸上却颇为可笑。
　　沈昭觉得，苏隰应该留点胡子才配得上这么老成的动作。

　　“咳，”沈昭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说回正事，你觉得，我们要对宋棠之下手吗？”

　　“陆御为了宋棠之，对你妹妹都能大发雷霆，宋棠之对陆御而言，比沈家更重要，为了维护沈家在北山堂的地位，下手自然是必要的。问题是怎么下手。陆御扣了宋棠之半个月也没什么动作，而现在的宋棠之还没有深入朝廷权力的核心，他的目的一定不在朝廷。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多半...”

　　“多半就是私仇了。”沈昭接上了苏隰的话。别以为他是真傻，其实他只是懒得去想。

　　“嗯，仇人应该一刀了结才对，拖了这么久，估计陆御在纠结吧。”

　　“那我们不妨做个顺水人情，推陆御一把，正好把这个宋棠之也除了。”

　　二人相视一笑，开始商量具体计划。

　　.....

　　“阿爸，你看！现在不是夏天吗？怎么会有一队鸿雁呢？”

　　“儿子，你肯定是看错啦，夏天不会有鸿雁飞过的，咱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即便是迁徙的季节，也没见过一根雁毛啊。”农夫头也不抬地回答了小男孩的问题。

　　鸿雁飞过，扫了扫贫瘠的灰色苍空，没带走白云片朵。
　　它们一路不停，飞到了京城郊外的一处别庄才停下。

　　汪直拍了拍蟒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坐在一张案几前，听来人汇报情况。

　　“汪公，我们的人看见有一队鸿雁落在了怀恩的庄子里。”

　　“一队鸿雁？这有什么稀奇的？”

　　身旁的侍从小声提醒道：“汪公，眼下正是盛夏...”

　　汪直的脸色忽然变了，问道：“我们安插在那里的人手呢？有没有发现？”

　　“雁群直接进了怀恩的小院，我们的人进不去。”

　　汪直不经意紧了紧拳头：“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选在宋棠之失踪的关口上，怀恩啊怀恩，你从前处处给我使绊子，这次可别栽在我手里。”

　　......

　　沈家宅院里，有个清丽的人工湖，干干净净，水汽朦胧，俨然另一个小江南。湖心有个亭子，名为染山亭。旁人捉摸不透名字的由来，来此处，都只会赞上两句“好名字”，若问好在哪里，却只有苏隰答得出来。
　　湖光山色，潋滟晴好。这里湖光是有了，差点山色。染山染山，让亭子染上点山色，岂不美哉？
　　当年他提出这个名字，沈昭一个字也没说，挥毫写了块匾，直接挂在亭上了。苏隰留在沈家，为的就是这么点知己之感，毕竟，士为知己者死嘛。

　　当是盛夏，湖上却轻风阵阵，徐徐如丝，抽干净了人心的烦闷，剥下了天空的躁郁。
　　烹茶煮酒，才对得起这份天意。

　　“计划可行，何时动手？”沈昭问。

　　“准备好了便可，越早越好。”苏隰敛衽倒茶，漫不经心地回答。末了补上一句：“我还是亲自去一趟比较好。”

　　“不行不行，有危险。沈家私卫那么多，你干嘛出手？也不怕把手给崴了。”

　　“是啊，崴了就没人帮你批复文案了。”苏隰淡淡飘了一句。

　　“苏弟这是哪里的话！沈兄我只是担心你啊，可别误会。”

　　“误会不误会，某人心里清楚。”苏隰打趣道。复又正色说，“还是应该我亲自来，宋棠之有两下子，手下去做，我不放心。这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你可明白？”
　　“一旦失败，沈家既得罪了宋棠之，也得罪了北山堂，到时候他们俩联手整我们，我们毫无还手之力。”

　　沈昭听完，“嗯”了一声，像喝酒一样把杯子里的茶一口闷完，没再说话。

　　“唉唉唉！有你这样喝茶的吗！可惜了我的好茶，都没舍得喝的！”苏隰烦得跳脚，直喊让沈昭赔钱。

　　沈昭这会儿却笑不出来。过了很久，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你小心。”

　　苏隰安静下来笑笑，起身走出了亭子。

　　他换上紧一些的衣服，带上了几个白瓷瓶和一把匕首，悄悄从沈府后门溜了出去。
　　失败了，也不可以被人知道是沈府做的。他没告诉沈昭，白瓷瓶里有迷药，伤药，也有他留给自己的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