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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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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届魔教教主的椅子是一张软榻。
而软榻的主人此时正努力坐直了身子,克制自己想要摊在软榻上的想法。
他看了看今天特地换的黑色法袍,反复对自己说:“我是教主,他是左护法;我才是教主,他不过是左护法……”
济旸站在下方微低着头并不十分在意这种尴尬的沉默。
新上任的左护法济旸已经为左护法这个位子策划了几十年,而得到上方的位子对他来说已经只是时间问题。
但那个坐在教主之位上只知玩乐的少年接下来要说的是处心积虑几十年的济旸所想不到的。
“听闻左护法曾经流落灵界,”
教主说话时声音细细的完全没有他父亲的风范,这估计要是去唱两曲肯定能得个满堂彩。
“想必是非常怀念那时的生活,我找人请了你的师兄到魔界做客,如今在你府邸后院,左护法回去看一看吧。”
济旸听闻“师兄”二字便忍不住地紧张起来,听到后面便更是难抑。
他顺从地告退回自己的住处。
十月末的时节,魔界的北寒之地已早早降下小雪。
地上,树上,到处都是它们的身影。
济旸站在屋前踌躇不安时衣服上就落了不少。
他最终下定决心,掸去衣服上的薄雪,敲了敲门。
沉默是预料之中的。
济旸又定了定心神,推开了门。
温如玉就站在屋子的中央,苍白着脸,抿着唇,笔直地站在那儿。
他浑身散发着不可接近的气息,全然没了当年济旸心中笑呵呵的和蔼模样。
但眼睛却还是紧紧地盯着济旸。
济旸和魔界众人磨练多年的沉稳淡定就在这样的凝视中消失了。
“你听听我的解释”“我并不想的”“这都是有原因的”
济旸迫切地想改变这理所当然的沉默,说出的句子断断续续,每一句都只是希望得到回应。
然而温如玉还是只站在那儿,一言不发,眼眸中的情感晦暗不明。
济旸再没勇气开口时只得退出了屋子。
温如玉还站在那儿,头转了转,看了看这个他被抓来后所呆着的这个房间,不是没想过冲出去,可没有传送回灵界的阵符冲出去也毫无意义,左不过是再被抓起来罢了。
温如玉觉得自己所能做的都并没有什么用处便站在原地不动。
刚刚意识到由身体各肢端传来的疼痛感时,济旸便冲了进来,他赶忙站直了身子,看他。
济旸着实变化很大。
眉眼长开了,头发长长了,身量更是比他还高了,修为虽看不出来但想来应是肯定不错的。
温如玉胡思乱想着,疼痛感还在持续,在魔界运转灵力可并不是什么好主意,魔界中灵力稀薄,天地间的灵力少得可怜,他也大概不会有个安稳的时候打坐修炼,还是能省则省吧。
济旸的嘴开开合合说个不停,可他却一门心思全投在了自己的胡思乱想上。
然而开始还能忍耐的疼痛却越发剧烈起来,温如玉感觉到全身的气血上涌,最终喉头一动逼出一口血来。
幸好平安走了,小时候磕破了点皮都要嚷嚷半天的娇气宝宝可不能见了血。
温如玉终于从自己的胡思乱想中醒过神来,打量这个他被绑来的房间。
东边的多宝阁上零零碎碎放了不少东西,一眼望过去能当做器皿使用的是个瓷瓶,但偏偏是他偏爱单色釉窑变双耳瓶,温如玉的眼神最终投到了桌上的茶具上。
他脚步不动,只是伸出手去将茶壶里的水倒进茶杯里,疼痛感消失后肌肉的痉挛却还在继续,握住茶壶的手不停抖动,茶水沾湿了桌布。
那红色的桌布趋向深红,配着上面金色绣线所织出的花纹显出妖冶的美来。
倒完水后温如玉便把血吐在了茶壶中,恢复了良久后又将血倒在了门前的海棠里。
温如玉后来想起海棠花其实不是魔界的植物。
海棠是灵界的生物,春天开花夏天结果,开花时层层叠叠香雾弥漫。温如玉很是喜欢这种开花时染红一片的气势,在弘仁教仁爱山他的小院子里就有一株特地移的海棠。
他不免想到如今身处魔界。
温如玉对魔界的印象着实算不上好。
但对于他的小师弟济旸,温如玉一时半刻也难以说出个所以然来。
所幸他如今被囚禁,从好的方面讲,温如玉如今有足够的时间好好想一想。
被温如玉“想”着的对象——济旸也有时间想一想今天发生的事了。
当时济旸在被教主告知有师兄被“请”来魔界时无疑是紧张而又兴奋的,当时他兴冲冲地回了自己的住处,什么都还没来得急细想。
被自己的懦弱轰出屋子后,济旸终于获得了一两分原有的冷静,
他从未在魔界众人中说过灵界的事,更别提说过曾在弘仁教修炼,有个喜爱的师兄这类明显找事的话。有阴翳在他眼里聚集,他快速地在脑子里过着可能有察觉的人,数来数去除了已经被熬死的前左护法还真没谁能猜到一星半点,自己的下属他还是很有自信的,再说他也并不能透露什么,这些魔族或妖族修了魔之后脑子里满是些愚不可及的想法,若是他微微哪怕不经意间有些什么表露,他们就能去大闹弘仁教把人硬抢过来。
商衍,商衍,那只老狐狸,真是死了还找事。
他接受继承后熬了七十多年才把商衍给熬死了,从右护法之位变成左护法。
本来济旸计划得好好的,那魔教教主是个没什么用的,也并没有少主,他已经掌握了大部分教众,集结人手欲成大事就是这一两年的光景了,然而!然而!
济旸使劲地捏紧了拳头,现如今最重要的是搞清楚是谁给那个没有骨头的教主提议,敢动他师兄。
济旸快速地穿过庭院打算到前院召集人手,所幸最近在计划起事各路人马都联系紧密。
有黑影出现在他身后,济旸停下来急切的询问:“怎么了不是让盯在后院吗?”
黑影是个全身裹着漆黑衣裳的家伙,浑身没有一丝生气,好像连呼吸声也没有。
这是济旸特地向从尸一道的属下学来制傀的法子制的尸傀,滴血认主后也完全不用忧心其忠心。
“禀告主人,那人拿了海棠花进屋。”尸傀毫无波澜的声音显得十分一本正经。
“那便让他拿好了,师兄本就喜欢海棠。”
“可是,,,”
济旸又想起曾让这一个尸傀仔细照看海棠的命令,这种一根筋的东西最是麻烦。
“那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也不必探查屋子里的情况,他若是要出门也没什么要紧的,但他要是想出后院或是叫我,便定要来寻我。”
“属下遵命。”
那黑影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
济旸又想起之前那个他刻意回避的问题“若师兄想回灵界怎么办”
济旸在原地跺了跺脚,试图跺掉鞋上沾的雪花。
“反正,反正”他想,他是不会在还没有抓到威胁师兄安全的人之前放师兄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