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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Part6:理所当然最伤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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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涵支着头,她坐在靠窗位置,稍稍侧头就能看到窗外纷飞的不知名花瓣,神色恹恹、
“林涵!林涵!”老师的声音炸起,将林涵从乱七八糟的思绪中抽离,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出神已久。把老师的不满神色收入眼底,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老师瞪了她一眼,接下去继续讲课。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这样频繁的走神。林涵在心里想,有了刚刚的事,她也知道收敛,但也挡不住老师下课后停住要出教室的步伐,转头扔下一句:“林涵,出来一下。”
林涵的目光明显还有些呆滞,但也很快站起身跟上去,心里也差不多也猜出来老师找她的原因,不由跟在身后叹气。
到了办公室,老师将教案放到桌上,坐在椅子上,看着林涵。
“这个寒假怎么了吗?”
林涵抿了抿嘴唇,趋利避害的本能开始作祟,“是我家里出了一点事。”
虽然高中已经不是义务教育了,但是强抓高考,林涵又是好苗子,考的好些985,211什么的也都不在话下,上次期末考试又是年级第二的好成绩,出了什么状况,作为班主任都是很关注的。
“不是早恋了吧?”这种直觉真是让人咂舌,林涵心想,她却不知道,单是这位班主任都听过其他同学谈论起她,虽然五官精致称不太上,但也是小家碧玉,乖巧可人。
这个年纪,长相艳丽的,往往没有长相清秀干净的姑娘来的“吃香”。
林涵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嗯……是我妈妈出了点事情,我可能也比较受影响吧。”
这也算不得撒谎,后来寒假她和母亲他们一起回了趟老家,大年初四那会,她母亲在外面喝多了酒,林涵去接她,她妈妈反倒是不清醒地直接一个酒瓶子就砸了过来。
砸在肩膀上,倒也没受伤,就是青了很大一块。
可是好巧不巧被人看到甚至是报了警,她身量又小,看起来像个初中生,倒是闹了不少时间。
事情发生在老家,学校这边也就没什么人知道。
要是知道的话,林涵自己都要觉得在这学校待不下去了。
只不过现在让她烦心的事也不在此。
“我呢,还是希望你能够好好学的,家里面情况特殊的话我也不好说什么。”林涵看到老师目光里有些同情,心里又蓦地不舒服起来。
她一向自卑,可是这种事情说出去她也不是要换取别人的同情心的。这种同情反而只会让她感到羞耻,感到无助。
“不过在学校里还是要好好学,以你的水平将来考个好大学还是可以的。”班主任也不好涉及学生隐私,没有问下去,又多说了几句鼓励的话也就让林涵走了。
林涵点点头,走出门,然后轻轻合上了门,吐出了一口浊气。来不及转头就走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女声“小涵?”
林涵逃避不得,只撞上对面人笑意晏晏的脸,“慕雪?是你啊,身体好些了吗?”
自从上次从慕家离开以后林涵也再也没有见过慕雪,她一向勇气匮乏。
“好很多了。”慕雪虽然当时意识不清楚,但后来楚弦也有和她讲起这件事,对着林涵态度也是格外的好。
“你怎么会在这里?”按照林涵的性格可不像会自己主动来办公室的。
“上课不认真,就被老师抓过来了啊。”林涵笑笑,说着还不忘了冲慕雪吐吐舌,好像是自己调皮。感觉到慕雪揽住了她的手臂,林涵下意识就想把手收回来,可是看到慕雪那种毫无保留的温柔浅笑,又实在不敢就这样贸然刺激她,只是僵着身子承受了慕雪的友好。
“你们两个怎么聚在这里说话?”楚哲从身后,像是追过来的,温润的气质却像是从骨子里浸润出来的。
林涵看到他心里猛地一紧。
他们班的粉色消息传的太快,早传到了林涵的耳边。自从寒假时候得知了慕雪患有抑郁症以后,楚哲对她的照顾就可以说是无微不至,哪怕是周围人的肆意起哄,楚哲也一直一如既往的体贴细心。
这个年纪,脑子里装的除了学习,那就剩点恋爱脚本了,再加上台湾小言当时盛行,这传闻,这两个人在一起的传闻就已经搞得人尽皆知。
林涵却只觉得无措,她才不要,不要在这对金童玉女面前露出丑陋的,嫉妒的那一面。
就算不争不抢,她也不要让自己落下个暗地嫉妒的形象。
林涵在心里把自己想的恶毒,想的卑微,她从开始就没有资本去和慕雪比,论时间,她敌不过,论付出,她也敌不过,把她们放在一起比较,只会让林涵觉得自己就像个跳梁小丑,只会觉得自己心肠歹毒,喏,就像小言里永远恶毒的女配一样。
“楚哲,你是过来接小雪的?”这话莫名的含酸,林涵刚出口就感觉不妥,可是话都出去了,收不回来,只好挂上浅浅的笑,当做调侃。
楚哲对她微笑颔首,算是做了回答,伸手把慕雪带到自己身边。
“你看人家都来接你了,我就自己先回教室了。”林涵已经将手不动声色的抽出,维持着微微浅笑的样子,和两个人说了一会见。
那么一瞬,林涵觉得自己恶心。一边心痛到死,一边假意微笑。难怪就没什么人喜欢她。
她往前走得很快,一边走,一边自嘲的想。
回到教室看到楚弦在等她。楚弦看到她回来了,连忙凑上来就问她老师叫她过去做什么。林涵摇摇头,示意没什么大事。
“那叫你过去干什么?”楚弦抓着林涵的胳膊。林涵的胳膊特别细,楚弦的手在女生里又称得上是大的,一手就像是圈起了林涵的胳膊。
林涵知道楚弦是会问到底的性子,“老师就是问问我寒假都发生了什么,我这次开学考才考了班十五,掉的这么厉害,不被找才怪。”
“那你怎么说的?”楚弦跟着林涵回到座位。
“我还能怎么说,随便扯个谎就糊弄过去了,放心啦,慕雪的事情我也不会到处乱说的。”林涵感觉楚弦握着她胳膊的手明显放松了一点,立马就抽了出来。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到处去说慕雪的事情,我是怕你……”楚弦话没说完就被林涵截断,“怕我什么?好啦,我要做数学了,今天数学作业布置这么多你还有功夫和我聊天?”
说着话,林涵伸手在楚弦的额头上弹了一下。她细弱的指尖还有些颤抖与寒气。
楚弦没有将话题接下去,“我不会做啊,就等着你做完借我抄了。”
“抄什么抄,自己做啊,乖。”林涵从书里抽出了数学卷子,某种意义上,她也算是一直在监督楚弦的学习。
楚弦看她一副要认真学习聊不下去的样子,也没多话,她知道林涵的压力大,她一直想考的W大分数高,可她也称不上是次次高分的学霸,除了努力,她没有办法。
林涵找自己的自动铅笔,翻了笔袋,无意间摸到一张硬质的纸张,她抽出来,那是她外婆的照片。
黑白照片,这是她外婆唯一的照片。
“好累啊,外婆……”林涵叹了口气,将照片放在笔袋夹层,在放进去以前,她很怀念的,深深看向那张照片。
她做到数学的大题,解析几何,三道小题,坐标轴刚画出来林涵就觉得头痛,条件给的微妙,算出分数的那一瞬间林涵就怀疑自己做错了。
重新折回去进行检查,没有错,哪里都找不到问题,林涵硬着头皮只好接着算下去,强迫自己算下去,草稿纸上字迹已经开始潦草,她慢慢就想要失去耐心。
其实她一直在强迫自己啊,强迫自己可是伪装水平又实在太差,估计周围人早就看出来了,只是,不好戳穿而已。
难得的双休全休,高中以后的假期少的可怜。
几个人准备约着一起出去逛逛,先约在了附近的咖啡馆碰头。
林涵是第一个到的,出门前对着镜子联系了许久的微笑,她怕自己会在慕雪面前露了洋相。
又何尝不是,她太自卑了。
林涵点了杯摩卡,却也只是点了。她不喜欢咖啡的苦,也不喜欢咖啡会呛到喉咙里的香气,只是这店里别的饮料的花里胡哨,贵的吓人,她只能点稍显便宜的。
楚弦来的也早,看到林涵就是一个熊抱过来,“快救救我,林子宇居然给我布置了两张数学试卷,数学,我最讨厌数学了。”
“就是因为你不喜欢才要多练,你这几次数学考试都没考好。”林子宇的声音也很快就跟过来,他看到林涵颔首浅笑算是打招呼,不过笑容客气而疏离。
林涵对着林子宇笑了笑,张嘴是和楚弦说的,“好了,你是该多练练题。”拍了拍楚弦的背,楚弦也算是起身坐到了旁边的座位。
“林老师,又见面了。”在称呼上,林涵不由犹豫了一下,按照关系,林子宇既是楚弦的老师,那她也该跟着叫声老师才对,可是对着一位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人喊老师,林涵又觉得不是一般的别扭。
林子宇轻笑一声,“楚弦没大没小也从来不喊我老师,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然后蹙眉看向楚弦紧紧挨着林涵坐下的样子,一副要分开又不好上手的样子。
林涵对人的情绪敏感,心思也纤细,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不由笑楚弦迟钝,读不出林子宇的情绪。
说实话,林子宇实在担得上帅这个字,成熟与稚气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却在他身上完美的融合了,让他看起来精明里还带股少年气。
发丝稍长,软软耷拉在额际,却不会给人颓废阴沉的感觉,剑眉,眼睛不算很大,却很亮,眼尾很长,清冷之下有股惑人的气,鼻梁高挺异常,薄唇,抿起时严肃而给人压力。
估计觉得林子宇身上的威压能够镇住楚弦的闹腾劲,林涵觉得这两个人还挺般配。
“说起来你们两个也没有怎么正儿八经的介绍过呢。”楚弦叫了杯草莓汁,最上面还有一圈的奶油,一个冰淇淋球,林涵看了半天觉得这也没什么技术含量,价格却是她的两倍。
“都已经认识了还介绍什么?”林子宇整个人向椅背靠去,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林涵直觉觉得这是他林子宇比较关心楚弦的缘故。毕竟她只是有过几面之缘的人,没必要爱屋及乌。
楚弦撑着脑袋,也不是要多去想这种事情的样子,“也是啦。”一只手用勺子挖起了冰淇淋,满足的一口,她不由眯了眯眼睛。
“好巧啊,你们两个都姓林……我认识的人好像没几个姓林的。”楚弦咽下冰激凌,不去看林子宇不赞同的目光。“要不然认个兄妹还挺不错的。”
这话有些微妙,但好在林子宇和林涵都不是会计较这种事情的人。
不过林涵看到林子宇瞬间皱了一下的眉毛时,还是立马拉了楚弦的袖子一下,“别闹了啦。”
她对人的情绪一向敏感,林涵将这种能力称之为,自保。
但是林涵也没有想到林子宇竟然会对楚弦宽容至此,只见他很快也收拾好了情绪,抬头,笑着对楚弦说,“好啊,反正人家也比你乖多了。”
“怎么你就知道人家比我乖多了?”楚弦不服气还没等林涵说话就已经开始反驳林子宇说的话。
“你自己说的话,自己都不记得了?”林子宇也很快就回了话,只是匆忙间对林涵这位刚认下的妹妹微笑,比刚刚的亲近一些。
“那我这算是赚了个哥哥?”林涵浅笑,下意识想要拿些什么,手指已经碰到咖啡杯壁,沁出了水珠,凉凉的,她拿起喝了一口,还没来得及咽下,就看到门外的三道人影。
一口咖啡苦涩的,卡在了喉咙。
林涵有些难堪,想逃。
估计是楚家兄妹分开行动,楚哲去接了慕雪他们,来得晚些。
慕雪走在中间,左手边是慕惜,右手边是楚哲,她的右手挽在右手边的人手臂上。
林涵用了力,将咖啡咽下,喉咙却痒痒的,她想将这阵咳嗽忍住,可是一股咖啡的涩意直接蹿到鼻腔,不由就开始咳嗽。
那三个人推开门已经走了过来。
林涵想压低嗓音,可是越是轻声咳,越是感觉痒,没完没了的,林涵没法,想着快点结束,用力咳了一声。
那三个人已经走到了桌旁。
林涵现在觉得羞窘,一只手撑在桌子上,也不想抬头看向来人。
“怎么了?”楚弦却是问她。
正常的礼仪问题,林涵转头看着楚弦,“被呛到了,这咖啡味道好重。”
她刚咳嗽完,鼻尖红了,也不知道是羞窘还是因为用力,脸颊到耳根也泛着浅浅的红色。
莫名其妙,看着可怜兮兮的。
“怎么来的这么晚?”楚弦扭头问自己哥哥,看着他们一一入座。
桌子是个小圆桌,从林涵顺时针的方向数过去,就是楚弦,林子宇,楚哲,慕雪,慕惜。换而言之,慕惜坐在林涵的右手边。
这倒也没什么,楚哲和慕雪坐在了林涵的正对面就让林涵十指紧握开始了忍耐。
尤其是,面前这两个人还是一副的亲昵姿态。
林涵一直都是拼命的忍耐自己,她好像是一直学不会去争取的。
因为不敢多看那耀眼的两个人,林涵将视线更多的定在她的左边,也压根顾不上就这么直接的盯着林子宇会不会引起人家的误会,她就和发呆一样,像是要把周围一切都给忽视了才好。
看得久了,就越是觉得林子宇的五官像极了谁,可是将自己认识的人在脑里过了一遍,又得不出一个确切的人名。
林子宇,林子宇,林涵在心里念叨这个名字,迟迟想不起来就有些焦急,可是焦急也没有用。
“我和慕雪在一起了。”楚哲的声音打乱了林涵的思绪,她想不起来也不想再多纠结。
“在一起了?”林涵重复了一遍,虽然她也不知道这句类似反问的话究竟有什么意义,林涵的瞳色很黑,这么一刻,就这样直直的看着楚哲。
楚哲本来很淡定,他知道有些事情就是该烂在肚子里,有些事情他也要担起责任来,可是在对上林涵的目光时,他也感到了心虚。
是了,心虚。
这种情绪来的没有预兆,差点脱口而出的解释也因为那位老人的严厉目光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林涵想等楚哲解释些什么,她还抱着些缥缈的希望,但是等了一会,她知道,偶像剧都是骗人的,有些感情也并不会是出于苦衷,而是理所当然,像是觉得自己刚刚的语气不对劲,又补上了一句,“哦,你们本来就应该在一起的啊。”
楚弦仿佛是听到了一个笑话,还来不及去抓林涵的手腕,林涵就已经站起来,目光没有任何的波澜。
楚弦在很久以后知道有一个词,叫死水微澜。
说的或许就是现在的林涵。
林涵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慕惜总觉得林涵的笑苦涩的不行,可是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你们作业都写完了吗?我数学还有一张卷子还准备一会回去熬夜做呢。”林涵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咖啡,掩饰住自己像是就快要落泪的眼睛。
“作业?我刚刚不是说我还比你们多两张数学卷子呢吗?某个人就是一点都不知道体恤一下学生。”楚弦连忙接话,她要让林涵忘记刚刚楚哲说的话,不要被那些所影响啊。
“你要是学的好,我自然知道体恤你。”林子宇听出楚弦话里话外对他布置作业的不满,依旧是拿楚弦最痛的弱点拿捏。
楚弦哼了一声,不想理林子宇了。结果看到对面的大学霸张嘴像要开口说作业的事,楚弦连忙挥手示意:“停停停,我可不想知道你们用多么短的时间就写完了作业。”
慕雪的精神不太好,没多说话,眼睛看起来也不算特别有神,看起来有些憔悴。
但知道是抑郁症后,几个人也没有再去问她病情如何的勇气。
这种奇怪的气氛从寒假得知了慕雪抑郁症的消息之后就一直延续着,林涵以为这种气氛会一直延续下去,但也没想到将来有一天,会由慕雪自己打破。
六个人都称不上是热情又善于找话题的人,几个人聚在一起也难免会冷场,加上楚弦也有些恹恹的没有要找话聊的样子,唯一热情的人都不再找话了,场面就变的尴尬。
先说要回家的是林涵,借着刚刚说的数学试卷还没做完的理由,林涵喝完咖啡就说再见。
她觉得心里难受,不想留在那压抑自己,她短短的半生之中就已经都是忍耐,她累了,就算是逃避,那也就让她逃吧。
林涵一走,这场局就算是了了。
楚弦心里不知道是在生谁的气,不想和楚哲一起回去,林涵出咖啡馆没多久也跟着走了,走前狠狠剜了楚哲一眼。
楚弦情绪波动的厉害,林子宇也立马站起来,跟上去,顺便和楚家哥哥点点头,表示没事。
楚弦一出咖啡馆就跑了起来,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但是就连她都不明白为什么,反正就是哥哥谈了一恋爱而已啊,最多就是,和她想象的对象不一样而已,就这么一点事,她为什么要哭呢。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啊,不应该啊……”她在街边的长椅旁掩面蹲了下来。
没道理呀,无论是在情感还是理智上,楚弦她都应该站在慕雪这边,可是毫无理由的,这次她却想为了那位实际才接触了一年多的好朋友落泪。
楚弦歇斯底里的像个疯子,周围人看了,却只是冷漠的走开。这个世界,不会只有她一个伤心的人。
“楚弦!”林子宇找到楚弦,将她拉到了旁边僻静的小道。
“你哭什么?”楚弦被林子宇揽在了怀里,她小小的脑袋像是找到什么遮蔽,埋在他的怀里,不肯出来。
头发没有剪,慢慢蓄长了,楚弦也没有把它扎起,被这一番折腾乱七八糟的散在脸边,和眼泪糊到了一起,她想擦眼泪的,结果被头发刮得脸上生疼。
“楚哲不喜欢她,已经不喜欢了的……”楚弦胡乱的说着话,林子宇保持着刚刚的动作,手在楚弦的背后轻轻拍着,“你为什么会这么肯定呢”
“我不知道,我就是有这种感觉,我就是感觉他已经不喜欢了……”楚弦像是怕被否定的紧紧抓住林子宇的衣服。
“可是你改变的了你那位哥哥的决定吗?”林子宇这话实在是莫名的尖锐。
楚弦停下了哭泣,她知道,她这位哥哥,表面上看起来温润如玉,但脾气倔得很,决定了的事情就是爸妈都不一定能够改变,更遑论是她了。
她泄了气,整个人都像是没有了力气,软软的在林子宇的怀里。林子宇心里泛疼,楚弦也是他放在心尖的人,不是整天烦恼这种事情的。
“我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不该插手的……不该让小涵有希望又失望的……”是不是做错了?这句话已经是林子宇第二次听到了。
上一次是在慕雪发病的那天,林子宇每天傍晚时候回来检查她的作业,那次,楚弦跑回家,他照例问她“都写完了吗?”
楚弦却哭着扑进了他的怀里,嘴里念叨着这句话,像是魔怔了。
林子宇也是那一刻,察觉到自己对这位学生的特殊情愫的。毕竟,那一刻他的心跳,跳的很快。
楚弦闷声哭了一会就和他说抱歉,然后就转身去找作业本,林子宇甚至还感到了一些不舍。不舍她的离开。
现在再听到,林子宇的心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也不知道是不是该骂这小姑娘成天就知道操心别人的事,还是应该要把她抱在怀里好好安慰一下。
可是现在的楚弦哭的这么狼狈,眼睛却像小鹿斑比一样干净清澈,可爱的紧,又怎么舍得骂。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林子宇的嗓音也带着哑。
楚弦仰起头看着他,“真的吗?”她的手紧紧抓着林子宇的衣服,抓得太紧都有些勒到了他,可是林子宇也只当没事,抬起一只手揉了揉楚弦的后脑勺。
“当然是真的。”楚弦得到了肯定,心里一松,腿也跟着软了,林子宇眼疾手快连忙扶住了她。
“冷静下来了我就送你回去吧。”林子宇从衣服口袋找出纸巾给楚弦擦眼泪。
纸巾还带着他的温度,不知道是不是纸巾质量太好,太软太柔,让楚弦觉得林子宇整个人都是极其温柔的。
擦眼泪的姿势颇为暧昧,楚弦的手还没有从林子宇的后背放下,而林子宇也只是头向后仰了一点以空出手擦泪的空间,这样的距离,近的都能数清对面人的睫毛。
“嗯……我自己来。”楚弦受不了这种暧昧,连忙松开了手,整个人也向后退了一点,手也已经自己拿起纸巾开始擦眼泪。
等楚弦收拾好自己两个人并肩走着,夕阳将楚弦的脸染得通红——到底是不是这件事可以再说,林子宇的脸上也透出了轻微的粉色。
也该庆幸夕阳实在太好,否则楚弦定会看出,林子宇那脸上的,分明就是害羞才有的红晕。
可惜,没有否则。
慕雪一直都有按时吃药的习惯,所以最近的病情控制的还可以,至少不会出现像上次那样的自杀行为。不过是药吃的多了,整个人也显出了几分憔悴。
楚哲自然放心不下,那一端自己妹妹有林子宇照看也出不了大事,他也就留在慕雪身边,准备和慕惜两个人一起将慕雪送回去。
“阿哲……你”慕惜话开了个头却没有说下去,楚哲却下意识知道慕惜想说什么。
“放心,我有分寸。”虽然年纪不大,但楚哲一向是少年老成,对于自己想做与不想做,自己将来人生的规划都有着很清楚的认识。但是这个决定,慕惜却不知道是不是该一如既往的支持。
和慕雪在一起。
慕惜很难判定楚哲做这个决定到底是因为当年小孩子家家一般的情愫未了,还是因为自己姐姐为了她付出了这么多的歉疚,还是说是因为自己爷爷的要求,他觉得摸不透这个……他从小相识的兄弟。
但是身为慕雪的弟弟,他又的确私心希望两个人能够在一起,楚哲这个人实在是很适合一路走下去的,他身上的那种认真也绝对不是像别人那样的校园恋情——不过是玩玩而已。
“那你会不会后悔?”慕惜担心自己姐姐,就是相信楚哲人品却也忍不住想要开口去问。
“后悔?”楚哲轻笑了一声,“我没有后悔的权利。”
他所有的任性自由都在那一年,那一天,被慕雪从火场里背出来就已经尽数断绝了。
他没有后路。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慕惜觉得楚哲的笑竟有些惨淡。
楚哲只是感觉自己心里像是被人剜去了一块血肉,就在刚刚林涵几乎狼狈的夺门而出的时候。
感情已经没了。
楚哲在慕雪回来以后就慢慢意识到了。他已经不再像是以前那样会处处想着慕雪,念着慕雪,相反的,更多会出现在他的脑海中的,是那个偷偷摸摸送来便当,一声不吭好像从来不会委屈的林涵。
这个认识让他感到罪恶,他道德绑架了自己,并且难于自解。
他将自己绑在了道德的枷锁上,好像一定要去顺着慕雪,顺着慕家人的心思,他才能够获得解脱。
可是他低估了林涵,低估了林涵对他的喜欢也并不是所谓一见钟情二见就忘,她执着的吓人,她不争不抢,却也会把自己的后路全部堵死。
就算是不能够和他在一起,林涵也绝对不会再去喜欢上另外的人。
当时的他不知道,后来的他,却是手足无措。
林涵走到她家附近,傍晚城市熙攘,街道旁边喧闹得烦人,她感觉眼睛难受,心里像是什么打碎了又流出了什么,鼻子酸的厉害,嘴里一阵咖啡的苦涩让她差点一个空呕出来。脚步也很不稳,扭得东倒西歪,像是喝醉了酒。
林涵想起自己的妈妈,想着如果现在这个样子被她看见了估计又会是好一顿骂“看看这个走路的样子,哪里像个小姑娘哦,我都搞不懂是怎么教出你这样的女儿的……”吧啦吧啦,没完没了。
不由自嘲的想事实上,她又何曾教导过自己呢?
林涵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突然想到自己的妈妈的,揉了揉太阳穴,思考了一阵,给自己下了定论,估计是,她急需一个让她哭出来的理由,或许是吧。
她实在想哭,快要喘不上气的窒息感——来自她的心脏。如果她知道将来的许多年她都将这样度过,她现在也一定不会哭,不会这样脆弱。
但是请原谅,她也不过17,不懂。
在街旁边磨蹭了一会,才有了勇气往家的方向走。走到家楼下,路灯已经亮了,惨白的光,像是以前看的鬼片里的鬼火。
林涵一个哆嗦,上楼,进门。
倒是难得,今天她的妈妈居然坐在餐桌旁,像在等人。
但是林涵走过时她并没有抬眼。
是为那个男人准备的,林涵知道。
不是林涵别扭,是那个男人给了她太危险的讯号。和她妈妈一样。
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林涵回到自己房间,她的房间没有任何的女孩气,甚至可以说是简朴,床是木板床,床单被洗得发白,颜色也是一团的黑,书桌看起来很旧,桌角因为磨损显得圆滑。好像一眼就可以看到最里面的一览无余。
她家里是不富裕,但也没有落魄到这种地步。不过是……
她被她自己的妈妈遗忘的彻底而已。
一下躺在床上,林涵感觉一天的浑身紧绷终于慢慢放松了下来。躺了一会,她一下坐起,起身,将门反锁。
那个可能会成为她继父的男人,曾经突然就开了她的房门,林涵不可能不会有前车之鉴。那个男人,眼中永远有着光,那光怎么看,怎么狡诈的。林涵也曾经撞见过那个男人给一具娃娃化妆,神情庄严到仿佛在进行什么神圣的仪式。
可是下一秒,他就起身压在那具娃娃之上。
恶心。林涵对那位男人一直敬而远之。
那是一种极为阴沉而可怖的气质,一直都在那个男人周围。那个男人年纪也并不大,对着自己妈妈——约莫是大了他一轮多的女人却也能吻得如痴如醉。
偏偏她的妈妈很吃这一套。
林涵想不下去,她只感觉连着自己的存在都好像是恶心至极的,已经没有人会像外婆那样把她视若珍宝,会摸着她的手,亲昵的喊着囡囡,已经不会再有了。
林涵找出一个储物箱,不大,却如珍宝。
那是她仅有的温暖与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