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时好甜》鸢宁

3、第三页

　　下午，路苒按着邮件上的时间，在程橙的打气声中画好了妆，在三点准时抵达了《原来》这部剧的试镜现场。
　　在外面的等候区坐了十来个女孩子，有人手里拿着几张打印下来的剧本，正认认真真复习最后一遍。

　　路苒在门的正前方的椅子坐下，她抬起头时，门内正好走出来一个女孩子。
　　她长得很斯文，穿着嫩黄色的裙子，出来的时候嘴边还抿着笑，好似碰到了好事。

　　难道是试镜成功了？路苒在心里猜测。想到程橙的祈求，她的压力无形中就大了。
　　这场终试持续三天，今天是最后一天，一位八分钟，很快就轮到了路苒。

　　路苒第一次试戏，却没想到屋子里只有三个人，坐着的是编剧和导演。还有一位站着的工作人员。
　　连能搭戏的人都没有。

　　路苒从未见过这么‘简陋’，封闭的试镜现场，即便这间屋子很大，该有的摄像机，反光板之类的设备，一样都不缺。
　　兴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大导演奇怪的个人习惯？路苒在心里揣测。

　　“是路苒小姐吗？”工作人员小刘看着她，指了指桌上的三个被揉搓成一团的小纸条：“随便抽一个。”
　　路苒抽了中间的那个一，展开纸条，上面还能看到皱巴巴地痕迹，不过写在上面的黑色字体倒是十分好看。

　　路苒抽到的题目是‘重逢’，这是江卓之前放出来的三个试镜片段之一，女主徐时星作为一个小有名气的漫画家，在自己举办的第一场签售会上重逢校园时的‘暧昧’对象。

　　这段女主的台词极少，加起来不过三句话，但着重在于动作，情感上的表达，可谓是三个片段里最难的一个。

　　更别说此时，根本就没有给她搭戏的人。

　　这意味着，她要对这一团空气表演。一旦哪个地方表达的有一丝的不好，那就是尬演。
　　路苒终于知道为什么江卓每一部戏用的新人，虽然是新人，但演技却不输以及出道过，且有名气的花旦们。

　　不过，虽说如此，但是真正入行后，有时对着空气演也是难免的。路苒想起昨天看的那本书，那段话让她受益良多。
　　尤其是在此刻，更生感慨。

　　工作人员小刘在看到路苒进来的第一眼，就觉得路苒不会入选。
　　他跟着江导演试了三天，三天一百多个女孩，有漂亮的小白莲，清纯的少女，出尘的气质美女，可却没有一个是像路苒这样的。

　　他眼中的路苒，好看是好看，但是那双桃花眼太出彩了，左右了她整体的气质，跟这部戏的女主角的人设完全不符。
　　但小刘很奇怪，明明到这里的都是通过初试的——外表不符合人设的人，怎么还会选到这里来呢？

　　江导一定不会满意的。

　　小刘觉得，路苒这般的长相，戏路太窄，该去演那般火辣热烈，妖媚惑人那般带有侵略性的角色才是对的，甚至说不准，一炮而红也是可能的。他在娱乐圈待了三年，从没见过这么有明星相的女孩子。

　　路苒全然不知工作人员的想法。此时，她脑子里飞快地过了一遍那一页剧本。

　　时间有限，小刘没有给路苒思索太久的机会，他说：“开始吧。”心里却已经给这个女孩判了死刑。

　　道具只有三样，桌子，椅子，圆珠笔。
　　路苒深吸一口气，坐在一旁的桌子后，抓起了圆珠笔。

　　而当她坐下之后，她能感受到投在自己身上的三束目光，
　　他们就是现场的路人——路苒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她全然融入了角色。

　　……

　　签售会人群熙熙攘攘，路苒一个人坐在桌子前，她的左侧摆着一摞新书，而下一位排到她面前读者将书递给了她，她左手浮空好似压着书页，右手握笔，扬着嘴角露出一个笑，而她笑起来的那一刻，唇边两个小小的梨涡使得她整个人气质骤变——

　　她的苹果肌饱满，笑起来眉眼弯弯，唇边小梨涡里仿佛含了糖，甜的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她的脸颊。
　　而在小刘眼里，这样的路苒仿佛一个真正的漫画家，在举办一场签售会，亲切地对待热爱她的粉丝。

　　她现在已经不是路苒了，她就是这部戏的女主，徐时星。
　　徐时星微微仰头看着面前的‘人’，眼眸含笑，原本偏甜的少女音此刻却语气清亮：“有什么话想让我写给你吗？”

　　下一句台词是路人甲的。

　　明明她身前什么都没有，但在围观的小刘看来，却觉得路苒身前仿佛有人，因为她的样子，实在是太认真了。
　　她表情认真，唇角却忍不住的上扬，足以看出她内心对于这场签售会举办的喜悦，她开口的念白，字正腔圆，就算说到最后一个字都没有飘。

　　小刘忍不住幻想，假如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是他，他是不是甚至，还能从那双漂亮清透的眼眸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身前的人好似说了什么——这是龙套甲的台词。徐时星微微侧头，认真倾听，小幅度点了下头，她重新抓着圆珠笔写了什么，而后伸手把书递回去，又低下了头，动作流畅自然。

　　下一位读者又将书放在了桌子上，她抬手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口中说今天重复了不知多少遍的话——“想写些什么话呢？”

　　但她不知道，这时候走到面前的是多年留洋后归来的男主，她看到了一只握着书显得骨节更分明的手，往上看一些，那只手腕上戴着做工精致的表，就这样缓缓把已经翻开第一页的书推到她面前。

　　徐时星眉头一皱。

　　“就写好久不见吧。”男人开口了，声音沉稳——是戏里的台词。

　　徐时星倏地抓紧了笔，她没有抬头，只是抿住了唇，原本深陷的梨涡就这样满满被填平，她的头慢慢一点点的低了下去，额前的发丝垂到书页上，她写字的手微微颤了，足以见得她内心的不平静。

　　她不需要看，她就已经知道面前的人是谁了。
　　因为她太熟悉他了，曾经十五年的岁月，她的生活没有一个片段不穿插着他。

　　她人生已经走过了三分之一，但他在她心里却不止占了三分之一。

　　屋里作为观看者的三个人全程面对路苒，三双眼睛和运转着的摄像机，把她脸上的表情窥探地一清二楚。

　　接下来呢？小刘的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然后……然后小刘就目睹了路苒变脸的全过程。

　　路苒把笔搁下来，然后站起身弯了弯腰。

　　小刘：“……”

　　是了，他忘了，剧本到这里就结束了。

　　路苒知道这页剧本考的就是女主情绪变化的过程，但她还没来得及说出那句“谢谢导演”，抬起身来却被面前这几位的表情惊到了。

　　路苒那句话直接被这架势惊地咽回去了。她再想说，却因为错过了时机不好开口。
　　路苒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她偷偷打量了面前两人的神色，却看不出来他们在想什么。

　　坐在右边的女人，大名鼎鼎的编剧徐西倩，她带着黑框眼镜，穿着白衬衫，典型的职业女性，此刻嘴角下拉着，眉心皱在了一起，表情不太好。
　　导演江卓，单手撑着下巴，头略微抵着，刘海挡住了她企图看向他的脸的视线，也挡住了他的神情。

　　太安静，太沉默。
　　她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这场景，凭空让路苒生出了一种她刚刚演的特别垃圾，不堪入目的感觉。
　　路苒第一次参加试镜，不了解流程。但表演结束，就只是这样，甚至连个打圆场的人都没有。只是这样……她就要走了吗？

　　其实是该走了。
　　路苒想到了程橙，路苒来这里之前程橙有多期待，她就能想到回去过后她有多失望。

　　但路苒很不甘心，她知道世上没有一蹴而成的事情，但当自己真的面对失败，无疑，她很不甘心。
　　路苒深吸了一口气，在某个瞬间，她甚至想开口问问。

　　作为一个编剧，徐西倩的目光审视般地路苒的脸上扫了十几遍，抓着剧本的手实际早已用力攥紧，她一边用自认为冷静的神情打量着面前这女孩的脸庞，一边在桌下不着痕迹地轻轻踹了下旁边，好像已经神游天外的导演。

　　踹了一下没动静，她看着面前的女孩回身准备走了的动作，心一横摆了摆脚，用鞋尖对准又来了一下。
　　彼时江大导演还在想这女孩太像自己心头的女神，却没想到下一刻就被旁边的女人狠狠来了一脚。

　　这一下可踹得狠了，把陷入沉思的江导立马拉回来了。

　　“嘶——”本能的痛呼声，江卓抬眼看到路苒的脸，本能地将那剩下一半的痛呼咽了回去，却倒霉的被口水呛到，
　　“咳，咳咳——”

　　于是原本安静的室内，被江导演的咳嗽声给打破了。
　　徐西倩恨铁不成钢地，因为这，她的嘴角又抿紧了，眼底带着急迫和不满，显得样子更凶了。

　　看见编剧表情变得更不善的路苒：“……”

　　旁边的工作人员小刘也着急啊，本来说好了江导咳一声这样的暗号，他就接话了，让人回去等消息，虽然潜台词差不多淘汰了，但这流程前面进行的好好的，怎么到这66号这里就成了导演编剧都集体不说话了？

　　搞得他一直以为这两位‘领导’有话要说，一直闭着嘴屁话都不敢放一个——可他们一直也没开口啊。
　　那现在……江导咳了好几声，该不该说啊？

　　小刘飞快地瞥了眼在场各位的表情，徐编剧那神情好像要骂人似的，江导……小刘觉着他咳得墨镜都要掉了。

　　可他觉得路苒刚刚的表演，却是演的好极了。这女孩长得也好看，尤其是眼睛，就是看一眼，就感觉里面藏了绵绵情意，但他看江导和徐编这样子——不满意吧？很不满意吧？非常不满意吧？

　　小刘想，如果这都不满意，他这个俗人是真不懂江导对演技追求有多高啊！

　　他抬头看着路苒，礼貌地笑容里不由带上了丝同情：“路小姐，试镜已经结束了，试镜结果回去等通知吧。我们会发消息给你，等等出去的时候麻烦帮忙喊67号试镜。”

　　等通知。简单的三个字，但谁都知道什么意思。
　　他说话体面。路苒却好像一只被戳破的气球，想要多嘴问一下的勇气被这体面击倒，唰一下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路苒小小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逼着自己有礼貌地，笑着回复人家：“好的，谢谢。”

　　小刘看着路苒唇边又出现的小梨涡，非常可惜。

　　可惜，他先前还以为，他们能成为同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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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江卓（吃惊）：倩倩你踹我干嘛？
徐西倩（冷笑）：我气死了。
宋某人（挽了挽衬衫袖口）：江卓，你就这样对我媳妇的？
路苒：你是谁你怎么乱说话！
宋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