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死神，你是谁？》温故芳华

5、第五章

　　依旧是那间乌漆墨黑的小屋，两个男人相视而立。

　　只是这一次，冰冷程度较之上次更胜一筹，若不是某男保持站姿太久脚麻了，偷偷向后挪了那么几公分，这画面冷得就像连空气都冻住了一样。

　　“阿蓝……”
　　不确定的弱弱出声，洛凉很是忐忑，连抬眼都显得小心翼翼。

　　站在他对面的蓝劲文，从见面开始就一动不动的阴着脸站在那盯着自己，本就不苟言笑的脸，因为眼神里射出的寒光，看起来甚是恐怖……

　　洛凉回想起第一次看见蓝劲文的场景。

　　彼时，他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一个产房里，看见护士们忙着抢救昏迷的产妇，而一旁的老医生手里抱着新生儿发着愣，她怀里的新生儿毫无生气……
　　更奇怪的是所有的人好像对他的突然出现都毫不关心，连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仿佛他是透明的一样。

　　他特意靠近那个老医生，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对方连眼珠子都没有动一下。
　　突然他好像被一种怪力牵引，再恢复意识手里竟抱着那个新生儿，他才知自己进了老医生的体内。都没有时间去想到底发生了什么，就感受到老医生强烈的思绪，他不假思索的按照她的所想，一把抓起新生儿的双脚，右手小心控制着力道，有节奏的拍着小娃娃的屁股，直到她哇的哭出声，他才安心的用棉布包住她，看她哇哇大哭的滑稽样，他竟然看得出神，不自觉的笑开了花。

　　后来产妇恢复意识，让他抱着小娃娃给她，他才不舍的抱过去放在床边。似乎是放下的瞬间，他就脱离了老医生的身体。

　　傻傻的站在一旁，看着老医生虚脱的样子，再看看产妇一脸幸福的搂着小娃娃，小娃娃在母亲的怀里渐渐安静的睡去。

　　他突然觉得惶恐，他到底是谁？来自哪里？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别人都无法看见自己，他甚至可以附身……

　　迷迷糊糊的走出医院，他不知何去何从。

　　“洛凉。”
　　没有丝毫情绪的唤声。

　　他听到了，不在意的环顾四周，他知道别人都看不到自己，那自然不是在唤他，他只是好奇这么晚的小医院，本就没几个人，谁还会在大半夜跑到医院外面来。

　　只见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身着黑色西装，左胸前的口袋里褶着一条鲜红的绸缎口袋巾，亮眼又怪异，从旁边的林子深里朝他缓缓走来，眼神直直的盯着他，寒气逼人。

　　“你可以看到我？”
　　他疑惑的指着自己，又害怕又期待。虽然这个步步逼近的男人给自己带来了无形的压迫感，他却顾不得，只想知道真相。

　　“对。”
　　在他面前站定，蓝劲文惜字如金。

　　得到肯定的答案，他一脸欣喜。

　　“我，叫洛凉？”

　　他想起黑衣男人刚才唤的名字。

　　“对。”

　　“那我到底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是怎么了？为什么刚才在里面，大家都看不到我呢？”
　　得知自己名字的洛凉，殷切的望着蓝劲文，如同在汪洋中抓住了唯一的浮漂。

　　“洛凉。”
　　蓝劲文开口，洛凉眼底的希望之火还没燃起就被熄灭了。因为蓝劲文根本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依旧面无表情的让洛凉惊讶的话。

　　“你已经死了。”

　　一句话带过，又觉得应该补充点什么。

　　“不过，你可以成为实习生死神。”

　　“实习生……死神？”

　　前一句已经够惊人了，后一句却更震撼。
　　洛凉的嘴巴不自觉的成了O型，消化着蓝劲文刚才的话。

　　“那，那我现在是鬼吗？”

　　“你先跟我去冥府报道。我再分析给你听……”
　　冷然不惊的表情下，蓝劲文对洛凉其实是有怨言的，他只不过是因为记错了地点，晚到了三十秒，等他到达事故发生地准备领他去冥府，结果眼前这家伙却让他找了一圈，整整十分钟。
　　他才正式升职死神主管，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他的考核……

　　洛凉的特别之处，仅仅在于他的死亡时间是在夜晚十一点整，分秒不差。
　　这个时辰是前一天的亥时、与後一天的子时的交界。天门地门关闭重开的时刻，此时死去的灵魂最具成为死神的潜质，前世记忆尽失，七魄散尽，三魂中仅留天魂和地魂之精髓，换言之，意识尚存。

　　蓝劲文未正面回答，但是冥府这个词，洛凉已确定自己现在的确是鬼。
　　只是明确后，他反倒没有刚才的惊讶感了，原来这就是别人看不到他，他能上老医生的身体的原因。
　　只是他更加好奇自己身前的身份，在成为鬼之前，他到底是谁呢？是否有亲人？

　　蓝劲文可不愿站在这慢慢给他解释，冰玉般的长指抽出口袋里的绸缎红绸，滑过洛凉迷离的眼，双双不见踪影。

　　本就空无一人的医院外，夜风扫过树叶，沙沙作响。

　　死神是没有过去的，尤其是前尘往事。
　　这个认知，洛凉用了长达五年的时间才完全接受。

　　这五年内，蓝劲文对他的各种问题闭口不答，洛凉在他那儿碰了无数次钉子，遭了无数次冷脸，然后他再也不愿也不敢跟蓝劲文套消息了。

　　蓝劲文对洛凉则是又爱又恨。

　　死神的考核规则：最初实习期为十年，第十年进行第一次考核，不过者，再过十年进行第二次考核。第二次考核便是最终考核，也就是成为死神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失败，意识体会在每年七月半鬼门开启当天消散。

　　因为能成为死神实习生的鬼，都是特殊的，永世不能再进轮回。

　　洛凉的第一次考核是因为什么失败的呢？

　　对了，是积极滑稽而又致命的错误。
　　他竟然拉错了魂魄！

　　这让蓝劲文作为他的直接主管，倍感丢脸。枉费他作为考核导师给了他最简单的考题。只是去医院带回一个末期肝癌的死者，他却带回来一个正在进行手术的盲肠炎患者……往后的十年，蓝劲文心情和他的表情一样越来越冷。
　　第二次考核，他硬生生的给他拖到了现在。

　　王强东本来会因为剧烈奔跑引发心肌梗塞死亡的，他只要勾勾手指带回来就可以了。
　　结果人是死了，魂魄不见踪影。

　　蓝劲文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平静些，许久，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这一口气，也将洛凉吹回了神。

　　“缓了三年，我以为你多少会长点记性。”

　　“阿蓝，这次情况不一样。”
　　洛凉觉得很是委屈。

　　蓝劲文侧了下头，不看洛凉的可怜样，每次都来这招。
　　他哪次的情况不特殊呢？撇开平时的乌龙不说，就单说第一次考核。之所以会拉错人，是因为什么？是因为医院刚好是放饭时间，某只的鼻子被酸菜汤吸引了，以至于最后匆忙的跑错了地方。

　　“阿蓝，这次真的不一样！”
　　极力解释，洛凉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他一直认为这样可以增加可信度。

　　“这次不是因为吃的？”冷冷的吐出这几个字，蓝劲文想不出其他可以让洛凉犯浑的理由，真的也没有其他任何理由。

　　“阿蓝，你相信我啦！不是因为吃的。你不知道，有个女孩子可以看见我。我很好奇啊！所以就去追那个女孩子了……然后……大胖子就跑了……然后找到他的时候，已……已经死了。”

　　说到一半，蓝劲文一个眼神射过来，寒光乍现，冻得他支支吾吾好半天才把话说完。

　　“我们是虚体，怎么会有人看得见。除非是临死之人。”

　　“可是那个女孩子活生生的啊！她不仅看得见我，还和我说话了呢！”

　　蓝劲文无可奈何的又闭上了眼睛，这种情况无从考证，按理说，人类是看不见死神的，除非将死。
　　不过，他现在也不想争论这些，也许那个女孩子命不久矣呢……此时他更在乎眼前这个人的何去何从！

　　再睁开眼，蓝劲文冷冷的说：“洛凉，你知道的，最终考核不及格的下场。”

　　“阿蓝……”
　　意识到自己的命运，洛凉停了争辩，突然觉得沮丧。

　　再过三个月便是七月半，他倒是不害怕消失，他是遗憾自己心愿未了。
　　跟着蓝劲文牵引过无数魂魄，那种死后未了身前事的落寞，他每每感同身受。虽然一早接受了死神没有过去的事实，但是他从未放弃去寻找，他不仅想知道自己是谁，他还想知道自己有没有家人，被谁爱着，或者爱着谁……

　　“我不想消失……”
　　总是清脆的声音，这一次，异常哀怨无力。

　　蓝劲文跟着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洛凉是他带的第一个实习生，虽然是最麻烦的，也是唯一一个第二次考核也通不过的，但他对他，始终多了一份不一样的情绪。

　　许久，蓝劲文冒出一句：“留下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洛凉耷拉的头一下抬起，一把抱住眼前毫无防备的某男，感激涕零的撒娇道：“我就知道阿蓝最好了，肯定不会不理我的！”

　　冷冰冰只是他的伪装，阿蓝其实是个很温暖很有师徒爱的死神。
　　洛凉暗暗的想……

　　措手不及的蓝劲文黑着脸，极不自在的挣脱开洛凉的魔爪，咳嗽几声才说道：“抓住秦飞！才有留下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