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卿卿语》窗语徐徐

38、第三十七章

　　陆卿卿回姑苏直到今日已是半月有余了。
　　陆甫深身体大好，又暂时没有再外出的打算，便接过了书院的担子，开始重新打理有关书院的事宜。
　　此番出去游玩偷了这么久的懒，现下回来了，也该帮陆卿卿分担了。
　　况且陆甫深大病初愈，乘着这个机会能好好活动筋骨，只要不过度劳累，对身体可是有大好处。

　　没有了书院的忙碌，陆卿卿便彻底闲了下来，过上了寻常大家闺秀一般成日里待在闺房中的无奈生活。
　　一闲下来，陆卿卿到是发觉，除开书院的事宜，自己好像就再没有其他事情可做……
　　自己这之前的好几年，竟然就只为了这一件事而忙碌。
　　而一闲下来，除开无聊乏味，更苦恼的便是……想得太多。
　　人只要一闲下来，就会抑制不住地想……胡思乱想、天马行空、东一榔头西一棒子……
　　陆卿卿抑制不住地想起慕耽，想他的突然离去，没有一点实质的交代……
　　也想过他们二人的以后，山长水远，始终没能想到答案。

　　陆卿卿也反思过自己，对于他和慕耽的感情，她总是被动得太多，而主动得少之又少……而现下，她开始主动为两人的以后做打算，可是，却偏偏无果。
　　她试想过自己妥协，侯门府苑又怎样，为了慕耽，她愿意去尝试……可是横在两人之间的不单单是自己的意愿，更多的是，两人的身份、背景。
　　先不说自己的普通，就拿和许家这层关系来说，就是一大阻力。
　　母亲被许家逐出家门，在丞相府看来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而自己的身份除了平凡之余，还有那样多的尴尬。
　　越想着，陆卿卿越觉着无望……
　　好似这眼前所面临的的一切，一眼望不到尽头。

　　父亲也问过自己，只是，自己选择避而不谈，父亲也就以为自己和慕耽还没到那一步，陆卿卿感受的到，父亲心里并不是那样认同的……
　　自己不愿谈，便给了父亲顺水推舟一笔盖过的机会。
　　再想到这里，陆卿卿便觉着自己是真的孤立无援了……

　　为了将脑海中这些诸般思索也得不到答案，并且越缠越乱的思绪抛开，陆卿卿在这个月的月尾去了明月台赏花善心。
　　陆卿卿是在九月中旬回的姑苏，闲在家里又过了半月，现下去到“明月台”已是九月底了。
　　九月底，荷花早就谢了，即使是地理位置、气候都得天独厚的“明月台”，也不能逆转这自然规律。

　　“明月台”是姑苏明家所修建的阁楼里的一处景。是以明家二小姐“明月”的名字来命名的。
　　明家二小姐明月与陆卿卿自幼便是玩伴，感情也还不错。
　　只是前些年，明月嫁到了徐州，两人便少了联系。
　　如今，明月台人去楼空，陆卿卿说是来赏荷花，可是触景又怎能不伤情呢……

　　“明月台”修得不高，却是迂回曲折，一道一道隐与园林阁楼之中。
　　池中少有盛艳不败的荷花，大多都谢了，枝叶泛黄，枯倒着飘在荷叶上。
　　陆卿卿倚着朱红色的栏杆，眼里印出水面的波漾……
　　要是明月还在，该是会叫人打理这荷花池，定不会叫它这般……毕竟明月是最见不得这样惨败之景的。
　　陆卿卿想。

　　靠着栏杆望了一会儿，陆卿卿只觉着索然无味，再没有了观赏的心思，便转身从长廊绕了出去。
　　转身之际，正好与急忙走到“明月台”前端的人错开，转角只是片刻，身影便隐入阁楼之外，谁也没看谁。

　　陆卿卿早些时候便来了，现下待了大概半个时辰，便想着是不是到时间该回去。
　　一问身边人才发现不过才过了半个时辰……
　　一想到回去，之前在脑子逃不出的各种遐想便又在脑子里转悠。
　　一时间，陆卿卿只觉着心下烦躁，不自觉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以为早些绕过这片阁楼，便可早些拜托脑海里的烦躁。
　　步伐渐快，身边便没由来地带来了一阵凉风，到有几分荒凉的意味……
　　不知是什么错觉，陆卿卿总觉着有些东西被自己落在身后，且这样的预感越发强烈，一瞬间，不知是什么地驱使……
　　只一瞬，陆卿卿将要转身，碧玉楼阁间，原以为只是萧索一人，却在转身之际，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就像慢悠悠山谷里的回声，路千里，朔风吹过客衣。
　　——“卿卿”
　　……
　　半月不见，可能是相思缠人，陆卿卿竟莫名地觉着慕耽是瘦了。
　　到是有点“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意思……
　　直到慕耽走近，离陆卿卿不过咫尺的距离，陆卿卿才反应过来回他
　　——“诶——”
　　“我来找你了……”
　　陆卿卿没想到慕耽的第一句会是这样。
　　陆卿卿突然就想起来，他该是在兑现，之前在茶馆分别时的诺言。
　　“你怎么……”
　　陆卿卿眼里有犹豫，纵然慕耽的到来让她心中欢喜不已，可是……心里百思无解的事也不会因为他的到来便迎刃而解了。
　　“我之前拜见了陆伯父，他说你在这里，我便来找你了……”准确地说，不只是拜见。
　　可能是分别太久了，慕耽等不及一下子便将陆卿卿拥入怀中，细嗅着她发间的清香，慕耽只觉着这赶路一来，满身的疲惫，在这一刻便消散殆尽了。
　　“你来姑苏……”闷闷的声音从陆卿卿口中传来，隔着慕耽胸膛前的衣裳，有些糯糯的。
　　“我来……”慕耽又抱紧了陆卿卿，“娶你啊。”
　　陆卿卿只觉着自己的心都漏了一拍，全然不知作何反应，却又听慕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已经见过陆伯父了，我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勿需担心。”
　　听到这里，陆卿卿稍微用了力，推开了慕耽，想要看着他。
　　慕耽也“顺从”地放开了手。
　　“什么安排？”
　　“哦，不是安排好了”，慕耽眼里泛着光，“是准备好了”就等着你点头了……
　　“你……”陆卿卿看着慕耽，一点一点，想看进他的心里去。
　　慕耽轻轻握紧了陆卿卿的手，“我此次来，带了聘书、聘礼、还有我满满的诚意……我知道这样失了礼数，可是……我不想再等了”
　　慕耽眼里全是认真，“我在一切都准备好的时候，便一刻都等不了，立刻快马加鞭赶来姑苏见你，我不想你等……”
　　“我这次来，可以代表相府、更可以代表我自己，向你求亲。你不用担心今后在相府的生活，我已经开始布置相府的之外的宅子做咱们今后的住所了……”
　　说着，慕耽似乎是想起了以后的日子，嘴角蓄着笑意，“到时候你就是家里的女主人，你想如何便如何，不会有人拘着你。”
　　“还有还有，你不必担心不住在相府，我便一事无成，什么也做不了……从枫山回来我便参加了武试，现下结果已经出来了，我已经有了官职，我可以养你的……不会叫你受了委屈去……”
　　慕耽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们搬出来，也是因为我有了官职，为了避嫌，你不用在意的……”
　　一滩话、七零八落，终于说完。
　　慕耽有些不安地看着陆卿卿，在等她的开口。
　　陆卿卿消化着慕耽说的这一番又一番话，眼里竟泛有一丝酸涩感。
　　“你怎的……”陆卿卿说着像是提不起力气，“知晓我一定会答应你……便早早去准备这些……”
　　慕耽看着陆卿卿只是笑，有一丝傻气，“之前，你不回答我，我知道你嘴上不说，心里是介意的、是担心的……我想着，等我把一切都弄好了，你便再没有顾虑了，便可以回答我了……”
　　说着，慕耽摇了摇头，像是惭愧，“离开的时候，我并没有把握多久能准备好，又不想一再提起让你烦心，所以我便什么都没有说，便先回去，我总想着，只要我快些，准备好，来见你，一切都会好的。”
　　“我父母那边，我求了二叔，有他在，到是没有难度，住宅是我临时安置的，已经完工了，就差布置了，就是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你要是不喜欢，咱们再换……其他的，我都听你的”
　　说着，慕耽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陆卿卿的眼睛，“好不好？”
　　陆卿卿只觉着眼圈已濒临湿润，不想被慕耽看出，便扑到了慕耽怀里，将脸埋在慕耽胸前。
　　陆卿卿没有立即回答，慕耽好似并不在意，顺势抱住怀里的人，让她在怀里安心地蹭。
　　“我之前都与陆伯父说了一遭，他到是没怎么怪我失礼，就说一切都听你的意思……”
　　慕耽语气越发轻柔，有些轻哄的意思在，“你的意思呢？”
　　半晌，怀里的人还是没有反应，只是蹭了又蹭。
　　“卿卿？”
　　陆卿卿从慕耽怀里挣开，对上他的眼睛，一时间，陆卿卿只觉着自己真的是粗心又狭隘，从来没有意识到，眼前人的双眸里，究竟是有着怎样绚烂的星河……
　　——“好。”

　　从“明月台”回了陆府，慕耽陪着陆卿卿与陆甫深正式地用了一顿饭，陆甫深便将慕耽叫进了书房，整整一个下午，慕耽从房间内出来后，才敢不加掩饰地露出满脸笑意。
　　陆甫深似还是在考虑，一直都没有松口，慕耽就待在陆家守着陆卿卿。直到第五日，三人才开始做了一次商议，说是陆卿卿的终身大事，可陆卿卿实质上却没有参与多少。
　　最后定下来的是：陆卿卿去长安，在将军府备嫁，至于吉时，慕耽早就请人算好最近的日子，在下月。
　　而从将军府备嫁这样的事，也是慕耽想到的，又求了自家二叔，此次又带来了二叔的亲笔信，还有自己费尽心力，为自己和陆卿卿扫尽了一切，才能说动陆甫深。
　　就在三人开诚布公商谈的前一夜，陆卿卿去过书房找了自家父亲，陆甫深一直给她看着陆卿卿母亲生前的遗物，陆卿卿知道，父亲是想母亲了。
　　一直到最后，陆甫深才开口，“我与你母亲当时都觉着，这一生是非彼此不可了”，再看向陆卿卿的眼里满是慈爱，“那你呢，卿卿？”
　　父亲语罢，陆卿卿脑海中闪过一瞬，满满全是细碎的，可无一不是与慕耽有关的。
　　“我也是。”

　　半月后，陆卿卿带着嫁妆赴长安，慕耽随行。
　　马车一辆接着一辆，满满载着排成长队，行在姑苏的青石板路上，极为壮观。
　　陆卿卿辞过父亲，便上了马车。直到马车驶远，陆甫深还是站在原地。
　　即将年过半百，陆甫深眼里也满是沧桑，对于自己这个唯一的女儿，他是愧疚的。女儿出嫁，后半生，他不能再照拂。
　　慕耽做的一切到是没有打动自己多少，毕竟自己年轻是也不差分毫的。让自己松口的，不过是卿卿的愿意，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喜欢什么、有多少重要，她从来都是分得清的，既然如此……自己又还能再阻碍什么呢……
　　他发誓此生不再踏足长安，却不能阻止女儿去追球自己的幸福。自己这一生除了妻子，便是欠慕怀远这个挚友良多了……
　　所幸，亏欠到底吧，让自己这一生的挚友代替自己看护自己的女儿这一程，亏欠的，便等着下辈子再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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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倒数2章完结……
文中一句出自歌曲《长安忆》：“路千里，朔风吹客衣”，觉得句子非常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