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樱鬼秋之章-“恶意”篡改》雨山潜

36、套路35

　　她坐在轿子里，用厚厚的化妆品粉饰着自己的真实。坂本坐在她旁边，虽然阵仗并不是特别大，但是在平民百姓看来，他们也是达官显贵、得罪不起的人物。所以，周围除了有几个小孩子盯着看之外，倒也没什么人。这样绫梓莫名感到心安。

　　她想起了坂本刚才的话，垂下了眉眼。“你不如以前张扬了。”

　　在认识新选组之前，她是多么期盼着跑到市井之中，即便身着“奇装异服”，她也不惧眼光。加入新选组之后，虽然不再那么肆无忌惮，但也不会为新选组站出来说话。可如今，她与新选组再无瓜葛，可是，却惧怕起有人会看到她，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分明没有人会指着她直呼叛徒。如果不是坂本出门见客原本就是这个排场，她真希望能悄悄自己走过去。

　　胡思乱想期间，她感到旁边的坂本抓起了她的手。这很反常。“干嘛？被别人看到不会误会吗？”她是想这么说的，但是口中的话到嘴边，没等发出音节，就梗住了。她在抬头的时候，看到了迎面走过来的队伍。多么熟悉，多么思念的面孔，却无法叫出他们的名字，更无力与他们有一丝眼神的交汇。

　　正在巡查的新选组，远远就见了这股阵仗。“看来又是哪个大户人家出门了。”左之冲着对面走过来却无法相认的绫梓和坂本努努嘴，丝毫没有注意到轿上女人的异常。

　　“那不是咱们管的范围，倒是他们敢这么显眼，说明也是不怕事的人。”斋藤话虽这么说，却也紧盯着他们的队伍和周围。要是在新选组巡查的路上出现袭击他们的浪士，有了骚乱就不好了。

　　就这样，他们之间就这样擦身而过，互不注视，或者说故意错过彼此的眼神，各抱心事。交错的瞬间，坂本能感觉到绫梓紧紧握住了手，指甲都要刻入肉中的那种用力，似乎在用全身的力气阻止她自己做什么冲动的事情。他不仅佩服她的“专业”，即便不为人知的心中发生着剧烈的斗争，但她一直保持着面无表情的冷傲的样子，做足了该有的身份表演。而，左之却没来由地心烦。他自己也纳闷，只是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好像正在错过什么重要的东西，脑子中却没有丝毫线索，完全想不出来这种感觉来源何处。

　　“左之桑？”斋藤敏感地感觉到队友的异常：注意力似乎被分散了。

　　“哎！？怎么了？”

　　“被刚才的美貌小姐吸引了吗？感觉你怪怪的。”

　　“哈，斋藤，该说你奇怪吧，没想到你也会调侃别人啊！我没事，只是头有点疼而已。”左之撒了个小小的谎，不过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原因的事情，和他说也无益吧。

　　“这样啊，那今天巡查结束之后，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哦呀，你也是很细心的嘛！以后，多把这股温柔的劲头用在女孩子身上，要不都把人吓坏了，总是一副冷静的样子。”他开起了玩笑。

　　“左之桑……”原本斋藤是想用轻松的话试探一下左之的，却被他调侃了。任谁都能看出来，自从绫梓走了之后，受打击最大的就是他和土方桑了。大家也都明白。之前三个人之间奇妙的气流，是大家心口不宣的秘密：土方桑一直表现得很隐晦，在外人看来，总是和绫梓生气，似乎和她关系并不紧密，但心里却一直事事为她考虑，也很珍惜她为新选组做的贡献；左之桑则是充分发挥了自己的优势，明显地展示自己对绫梓的好，他们之间关系也很亲近，绫梓有什么事情全都会和他说，虽然不知为什么左之从未主动表白过，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对绫梓的疼爱是不同于对于其他人的温柔的。

　　在绫梓突然“叛变”失踪之后，这两个男人的表现还是有着微妙的不同的：最初和大家一样，都是不愿意相信的。但事实就是如此，时间拖得越久就越更是证实了她不会回来的事实，乃至他们侧面从八木家了解过，她也没有出现在那里。很快，土方桑接受了这个事实，或者说他作为新选组的支柱，他只能选择把绫梓作为他们的敌人，虽然私下从不提及，但每有巡查的时候，都会把寻找绫梓作为任务之一传达给除了左之之外的各个干部，后期就不需要布置这项常规任务了，大家都知道要做什么。左之在她失踪之后的两天，情绪沮丧到了极点，甚至达到茶不思饭不想的地步，接着突然间他就像是没事人一样，恢复了往日的样子。只是，从他的口中，再也没听到过绫梓的名字，偶有其他人讨论的时候，他也从不发言。这对于一向很明白表达自己情绪的左之来说，实在太反常了，所以其他人都很担心他，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不仅对土方和左之，绫梓对他们每一个人来说，都是特别的存在。渐渐地，绫梓这个词在新选组变成了禁忌词。

　　这些情况，绫梓也不是没想过。但她现在似乎更相信，他们对她是怨恨的。如此重视伙伴的一群人，最痛恨的就是“背叛”了。如果不是有自己这身变脸的本事，还有坂本的保护，估计她早就会像新见锦那样的人一样被乱刀砍死了。或者，在她心里，她希望他们能这样看待和对待自己，因为她也无法原谅自己的所作所为。难道，用“为了对方好”这种理由，就可以肆意去伤害对方吗？

　　绫梓他们的队伍渐渐远离了市井，走上了一段山路。周围除了自然的声音，就是一行人的脚步声。赶路的间隙，绫梓和坂本在远离其他人的地方休息。

　　“你不好奇嘛？我是怎么想的。”她在两人之间一直沉默的气氛中首先开口。没有前因后果，也没说对什么好奇，她就这么问道。

　　“如果你不愿意说的话，我好奇又有什么用呢？只会徒增你的烦恼吧。因为只要我问了，你就会苦恼要不要告诉我，怎么告诉我，告诉我多少。所以不如什么都不问。”他知道她和新选组的事情，仅限于她告诉他的。看样子，当初让她在那个夜晚哭泣的人，就在其中。他这么猜测。能做出和最在乎的人的敌人同行的人，她的魄力，更让他欣赏她了。她想知道自己对她如何看待新选组和自己的关系以及她的偏重的看法。但偏偏他不想说。她只是在用她的方式，让重要的人们在这乱世中活下去，但也从未做过让自己为难的事情。谁对她更重要，显而易见。至于她以后怎么走下去，他只要支持就够了。

　　“谢谢你。”真不愧是坂本龙马，完全不需要多余的解释，他什么都懂。

　　“跟我说什么呢，咱们不是朋友嘛~”他又恢复了笑嘻嘻的样子。他并不在乎她是不是知道未来，是不是能帮助他的事业。说实话，即使一开始是有这样的兴趣，现在这种想法已经被他舍弃了。他觉得，身边有一个这样在为梦想奋斗的人，就足以激起自己战斗下去的勇气。

　　“今天要见的人是什么人，你知道吗？”

　　绫梓主动问起一会儿的会面，说明她的情绪已经好转了。“哈，好不容易见你有激情了，可惜啊，我却不知道太多信息。那边一直神神秘秘的，虽然听说过一些情报，但是和这次要见的人是不是有关我就不知道了。”其实，有关那边的人在做什么，他也略有耳闻，只是在遇见绫梓前他是不太相信的，只是当做他们的故弄玄虚。现在，他已经没有什么不相信的东西了。

　　“啊，真少见。还有你不知道的神秘人物呢~”绫梓玩笑道，没有多想。

　　所以，当他们到达会面地点，见到那所谓神秘的贵客之时，她下巴都要掉了。

　　“风间千景！？”刚进屋，这个名字就脱口而出，不仅因为他的样貌自己早已见过，更是因为他身边那熟悉的人证实了自己不会认错。

　　“哦？坂本小姐认识我？我可是从未见过你呢。看来，传说中坂本家有位足不出户却知天下事的奇人确有其事呢！”风间千景慵懒磁性的声音显示出他对绫梓很感兴趣。其他人的表情也都很有趣，有些震惊、贪婪和嫉妒。

　　她有点慌张，但很快就平静下来了。之前因为意外不小心叫出了本不应该她认识的人的名字，但既然他们对她有了这样的印象，也许能好好利用一下。看来，雪村千鹤已经顺利找到他了，这下子，新选组不会因此面对额外的风险了。“风间千景，你应该感谢我才对，给你送来个这么好的老婆……”她心里这么想着，口中却应付着场面：“不足以被称为奇人。过奖了。”

　　等到所有人坐定，那些无意义的寒暄都被直接跳过，风间千景明有意似无意地说：“以前我就听说过京都岛原之中有位奇女子，与众不同，歌舞言谈都远超凡人所能创造之物。我还特意去寻过，不过到底还是没有让我找到。好像是只有特定高层的客人才能见到的。”

　　坂本也做出人畜无害的表情问他：“风间桑突然提起这个，是何用意呢？把我都搞糊涂了。”

　　“恰巧听说坂本桑以前也总去岛原的那家店。可能只是巧合，不知道那传说中的奇女子与坐在这里的坂本小姐，有没有什么联系？毕竟，现在岛原的那位招牌艺伎可是消失无踪了，这时间点……”他没有说完这句话，但谁都明白。

　　“这就是能人很多的时代啊，我倒是也很想见见那位传说中的艺伎呢。而且，风间桑，你自己不也并非常人吗？”绫梓抢在坂本之前回答。她想赌一把：“或许，不知道各位大人知不知道，风间桑身边似乎能人也很多呢，比如那位可爱的……”眼神刚一转到他身边女扮男装的雪村千鹤身上，她就明白自己赢了，风间知道她的目的了。

　　“确实，我并非常人呢。”他打断了绫梓想要扯出千鹤的话。不容小视的女人，果然作为伙伴就是强大的帮手，若是成为敌人，恐怕……

　　看来，他并没有把千鹤也是鬼族的事情告诉其他人。他在保护她不被那些政客利用。自己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吧？

　　会面一开始有点剑拔弩张，但在试探过程中，气氛还算好转。毕竟，除了两方的外援，他们是同一战线的。听着他们讲那些不能明确到底是权数、战术、谋略还是阴谋的对话，绫梓突然觉得好累。以前，她觉得自己在现代的生活比这里艰难多了，生活的压力要求她从小就掌握各种各样的能力，进入演艺圈之后，竞争也是异常激烈。而这种时代只需要能填饱肚子就可以了。但是，事实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生存的问题才是最大的压力。她是为了什么呢？在这里做着自己一点都不喜欢的博弈，最终会得到什么呢？她没有什么拯救所有人的抱负和觉悟，只是想守护自己珍视的人而已。

　　相比之下，在新选组的日子里，和土方争吵应该怎么处理队务、和斋藤撒娇来逃脱训练、和冲田互吐恶言、和平助一起“一马当先”、和新八一起比赛喝酒、和山南一起腹黑、和近藤一起谈心、和她最爱的左之一起的每一个时刻，现在看起来，都是自己不曾珍惜的幸福。坂本属于这个世界，他满怀抱负、德才兼备，具有远见卓识，更善于应付这种场面。他也许不是本意，但她只能做他的工具，无法成为他的伙伴。这一点，风间千景也是如此。他只是为了鬼族的报恩而已，他只是被长州藩和萨摩藩当做工具，也无法成为他们的伙伴。而千鹤与新选组再无瓜葛的话，他们也肯定不会为敌。雪村纲道就另当别论了。

　　正在她陷入自己世界的时候，听到耳边传来悦耳的声音。“那个，请问，坂本小姐是坂本龙马桑的什么人呢？”原来是千鹤。大人物们已经组成了小团体，各自去谈话了。屋子里剩下的就是千鹤和自己了。她瞟了一眼，坂本正在她身后不远处聊天。

　　“千鹤酱觉得呢？你是想问我是他的妹妹还是妻子吧？”

　　“哎？！你连我的名字也知道？那我……”她面露惊恐。

　　“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在这里的人中，除了风间千景，也就只有我是最了解你的了。”

　　“啊啊，实在对不起，刚才失礼问你那种问题。只是觉得你自己坐在这里怪无聊的，想能不能和你说说话……”

　　“什么问题？”坂本突然插入她们的对话。“阿妙你又做什么坏事了，看把别人吓得！她自己不会无聊的，放心吧，这位？”他微笑着安慰千鹤。

　　“我叫雪村千鹤，是和风间千景大人一起来的。”千鹤战战兢兢回答。

　　“哈，这孩子问我，我是你的妹妹还是媳妇。你说我要怎么回答呢？”绫梓不甘示弱，他竟然敢调侃她！

　　“这个嘛……你觉得像什么呢？”他也把问题抛给千鹤。其实心里是有想要听到的答案的，不过也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那个……那个……我也不知道，对不起！”

　　“不用道歉，是我不好，老老实实回答就好了嘛~”坂本妙是用来给绫梓掩饰身份用的，他们也从没想过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因为一般人都不会单纯到当面问这种问题。原本并不难回答的问题，被几经转手，反倒显得可疑了。她正要说出口，有人又打断了她的话。

　　“妙小姐，可否出来单独说两句话？”

　　“呦，风间少爷的要求，当然可以了。那，我去去就来~”她跟着风间出门，对着坂本做短暂的告别。

　　“好了，这里没人了，你有什么想说的找我说呢？”绫梓猜测他是想试探自己了解鬼族多少事情，以及对他们是不是有威胁。

　　“你对我们了解多少？”他也毫不拐弯抹角。

　　果不其然。“你和千鹤酱的事情吗？要说了解的话，也不多，也不少。少到不知道你们的据点，多到知道变若水和雪村纲道的事情。”

　　听到后半句，他的表情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