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儿》修竹闲人

1、十年梦醒

　　正是乱絮如花飞舞的季节，京城的傍晚如纱布轻笼，柴林胡同弯曲而宽阔的街道早早挑起了八面玲珑琉璃碧玉长柄灯笼，飞絮本无根，环绕灯珠起舞复又穿入厅廊而去！这时候的大户门口早已紧闭，却意外的在谢家侍郎府看到浮雕影壁上飞絮舞舞停停，好似听了新鲜的事儿不愿离去！
　　“英儿，莫要生气了，白日所见非你所想！”此时的后院内，楠木厅内谢府的三爷正拉着妻子的手好生抚慰着。这位脸如玉盘，美如画的妇人抓紧了外衣前襟，难以自持的颤抖着。“马上传饭了，英儿，我们可不能被人瞧出来了！算我今儿错了，晚上我一定好好跟你解释！”妇人手一松，马上镇定下来，是啊，总要听听他的解释！
　　很快，老夫人那里传来消息，三夫人要去伺候晚膳了！穿过杏花厅，绕过芍药台，便是可见老夫人的芭蕉居楼阁，只是中间还隔着几道松，竹，兰的影墙。虽然已经为谢家妇十年，周莹英还是不习惯这样虚虚实实的园林设计。不像自家阔达的青石台，缠绕的金银花藤，还有高耸的柏树，甚至还有一个跑马场和野鹿苑！哎，毕竟是京城，寸土寸金的地方，不大的面积又想节约又想格局，不免摆放成这样周身的束缚！
　　“碧儿，怎的三夫人还没来。”，这样的声音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柳莺，大约是声音好听特意取了这个名。
　　“老夫人本不想传唤三夫人，出去那么远的门，怪累的，没办法，谁让三爷又惹了事！”，这样子的直性子，是管针线的碧儿！
　　“三爷的事是你能嚼舌根的！快打住”，柳莺最爱传话，今天怎么转了性了！
　　“又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说，这么些年了，就是三夫人敦厚，换别人早就！！！！”碧儿正要说完，柳莺忙抓了她一下！
　　“三夫人，您怎么站这花圃这儿了，我们老夫人正要我们去迎下您呢！”柳莺忙道！
　　换做以前，周莹英可能就抬脚随着走了，可是，今日，她亲眼见着了，见着了她从不曾愿意相信的一幕，心中墙体崩塌，各方思潮奔涌而出，她已经做不了自己了！
　　“我累了，歇下，枝心，你去取下我的团扇来，”，说完，三夫人故作冷静地唤道，“麻烦柳莺姑娘，你先去知一声，我取下团扇便来！”，此时，碧儿已经肩头颤抖，周身只剩下自己一个小丫头，也不知三夫人会怎么磋磨自己。虽然三夫人从来没为难过老夫人身边人，可大家都知道三夫人是将军府的娇小姐，都是被哄着的，只是人单纯了点，没坏心眼，可不是没脾气的！
　　“碧儿，你说又，是哪些事？”
　　“三夫人，婢子一时嘴快，没有的事，就是没脑子乱说的，您别生气！”
　　“三爷又犯事了，犯的可是我今儿瞧见的事吗？”
　　扑通，碧儿马上跪下，求三夫人饶过！虽然花圃地面是鹅卵石铺的梅花形，膝盖压着都是疼的，何况五月飞絮单薄的锦缎长裙！
　　“夫人，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今儿的事我也不知啊。”
　　“我不会怪罪你的，我只是想听实话！”
　　“三夫人，求您，真是不知啊！”
　　“你起来吧！我知道了，我不用听了，我从前没听着，现在谁愿意说我听呢，我原来一直都是！！”，对着下人，还是住了口！
　　浑浑噩噩的从芭蕉居回到楠木厅，饭也不想吃了，只是觉得胸口闷！
　　“母亲，您怎么了？”，灯光下，九岁的稚童跑来，软言问道。
　　“无事，敏儿，吃过饭了吗？课业做完了？”压下心绪，缓缓地说道。
　　“母亲，我做完了，准备睡觉去的！见母亲一人，也不讲话，好担心！”
　　看着肖似那人的脸，以前胸中涌动的满足竟有些痛楚开始丝丝荡漾！孩子从生下来就是十来个人围绕，她几乎没有一整天的陪着孩子过，匆匆间，十七岁的周莹英转眼地从母亲又变成了妇人！每天都好像忙不过来，总是去了张府的菊宴，又开始筹备下个月杜府的灯会！衣服又要重新裁制，首饰想着新的花样！
　　怀第二个孩子时，也没有成长多少，手忙脚乱的又变成了母亲！只是这个孩子从怀上就不安生，请了太医，也请了道士，最后，周将军府请来一位得道的女道士，原是皇族后裔，一直痴迷法道，也不知修行了多少年，法号净元！净元大师为这胎做了解法，就是要迁入道观庵堂，隔了世俗，清净养胎！
　　生产这日是十月初十，上午发作时满天飞雪，一直到繁星满天才生下六斤不到的女婴！这时，月亮本就不亮，繁星点点似要胜过月亮，点点撒在游廊的楠木柱子上，像萤萤之光！三爷抓着三夫人的手开心说到，“萤华，如何？萤与英儿的名字莹相像，唤她萤儿就似唤你一般！”
　　只是这孩子生下来就弱，太医们看了却诊不出病因！最后，还是净元大师卜卦，这孩子命里与佛法结缘，俗家养不成，待到一个整年，即十二年，才能归家！就这样，这个孩子过了下周莹英的肚子，归入了道观。而她又匆匆从母亲变成妇人！又开始了她忙碌的贵妇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