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针》淡且独

21、失望

　　方铮，你流眼泪了！

　　方铮，你流鼻血了！

　　这两句话在嘴里争先恐后的打着架，方桉干脆不说话了，捏着他的下巴把他头抬了起来。

　　“……啊，”方铮好像才反应过来，“我他妈好像流鼻血了！”

　　“不是好像，你他妈就是流鼻血了！”方桉从口袋里掏了点纸，按在他鼻子那，“抬着头，没出多少，但还是去医务室看看吧。”

　　“不去！”方铮拿纸在鼻子那擦了擦，刚流出来的血瞬间把纸巾浸透了，不过好在没再继续流了，“不对，你刚刚说我流眼泪了？”

　　“不是吗？”方桉说，“这得亏是你留鼻血了，要不刚刚绝对是涕泪横流。”

　　“屁！不是眼泪，”方铮擦了擦眼睛，“我爱出汗你不知道啊！现在外面多热你不知道啊！这他娘的是从头上流下来的汗！”

　　方桉也不拆穿他：“那眼睛红了也是太阳晒的？”

　　“嗯，”方铮挺正经的接了句，“晒充血了。”

　　“你快算了吧，跟你说了随便感动感动就行了，还整这么严重，又不是小姑娘，你哭我也不会……行了，不去医务室也去厕所洗把脸吧，等会儿我不知道以为这是我一拳打的。”

　　方铮没再和他贫，点了点头，径直往走廊尽头的厕所走了过去。

　　数学考试完了就是回班上集合，老师得再交代几句才能放学。

　　林路是上了个厕所才回的班上，进去的时候人已经坐的差不多了，林路打了个报告，周老师点了点头，他才不好意思的回了位置。

　　“那个接着说，”周老师手撑在讲台两边，一双锐利的眼睛看着大家，“明天的考试大家也要认真的全力以赴，期中就说了，这次期末一定要拿年级第一的，有信心吗？”

　　“……有。”除了林路和几个成绩好的，其他人的回答都有气无力的。

　　周老师提高声音又问了一遍：“有信心吗？”

　　“有！”这次的回答倒是铿锵有力了。

　　周老师对这样的反应才做出了满意的表情：“不过努力归努力，但不能努力到邪门歪道上去，今天我监考就抓了一个作弊的，你们知道三中对作弊的处置吧？弄不好是要开除的！”

　　她话音刚落，教室上方的广播就响了，这些都是些老旧的教学设备了，广播发出来好一阵刺耳的声音才正常了起来。

　　然后教务处主任操着一口塑料普通话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下面宣布一条处分，下午数学考试途中，0813班的方铮和方桉同学相互舞弊，其行为严重违反了本校的校法校规，再兼之这学期这两名同学的表现都极其不佳，甚至有过在外聚众打架的行为。经老师和校方共同商量，决定给予两位同学开除处分……”

　　林路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在听着，他只知道当听到“开除处分”四个字的时候，后面的他一句话也听不进了。

　　满脑子都是糊的，像是大火熬着的一锅粥，还咕噜咕噜的冒着泡。

　　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立刻冲到方铮面前，狠狠的揍他一拳，问他一句凭什么，凭什么要这样堕落下去。

　　广播完了之后，周老师又继禁止舞弊这个话题好好说道了一番，但林路也仍旧一句话没听进去，只在老师挥挥手说放学了的时候，扯着书包就飞快的跑出了教室。

　　方铮和方桉在停车棚里打算推车出去，其实这个处分都在意料之内，只不过被公告出来还是觉得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在外面打架那事老唐答应了不上报学校的，这次之所以说了，大概也是真的不想要他们这两个不良学生了。

　　“现在你是回去吗？”方桉问。

　　“我不知道，”方铮跨上了车，“这会儿我妈肯定知道这事儿了，说不定正叫上我爸一块儿在家等着我呢，我现在无所谓打，无所谓骂，但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

　　方桉心里也不好受：“那你现在想怎么办？”

　　“对不起，”方铮说，“害你和我一块儿被开除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说了没事，”方桉伸手撑在他肩上，挤出一个笑容来，“我顶多被我妈唠叨两个月，没所谓。”

　　“那还是要说对不起，”方铮说，“我现在不想回去，我请你，喝酒去？”

　　方桉还没回答，就看到有个不明物体朝方铮身上砸了过来，他还没来得及提醒方铮，方铮就已经被砸中了。

　　是一个装了小半瓶子水的矿泉水瓶子。

　　“我操谁啊！”方铮揉着胸口骂了一句。

　　“我操你大爷！”林路站着离他两米之外的地方吼了一嗓子，然后走了过来。

　　本来是想再骂几句的，本来是想把他按在地上狠狠的揍一顿的，可是真的走到面前了，却又不知道怎么动作了。

　　方铮也不知道说什么，他和林路面对面看着，不，是他单方面看着，林路是愤怒的瞪着。

　　“你有话说话砸什么暗器啊！”方桉在旁边说了一句。

　　林路跟被戳到了痛处一样，突然就爆发了：“关你屁事啊！有你什么事啊！有多远滚多远行吗！你他妈快别祸害方铮了！”

　　每一句话都是吼出来的。

　　气得连结巴都忘了。

　　可有人却仍然不领情。

　　“林路！”方铮拽着林路的胳膊拉了他一把，“你有气朝我撒！别乱骂人！”

　　林路还腾腾燃烧着的一腔怒火突然间就熄了，他推开方铮的手，往后退了两步，看着方铮摇了摇头说：“方铮，你太让我失望了。”

　　他一说完，就自顾自的越过方铮，把自己的自行车推出来，飞快的骑走了。

　　方桉在旁边，一直没说话。

　　方铮看着林路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内，过了好一会儿才对着方桉说：“对不起，他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方桉抿了抿嘴角，“你看，我就说一直以来都是他先看我不顺眼对吧？”

　　方铮没接话。

　　“那……酒还喝吗？”

　　方铮苦笑了一下：“喝，干嘛不喝。”

　　那天方桉和方铮第一次喝酒没叫赵轩，本来约好去极速看一下赵轩怎么样了的事儿也被推后了，他们两个随便找了家烧烤摊，两个人都喝了挺多酒的，回家的时候车都没敢骑，两个人是一路摇摇晃晃推着车回去的。

　　等推车到家门口的那颗大树下的时候，方铮突然就有点不想再前进了。

　　“没事，”方桉吹着酒气，“咱不怕！”

　　方铮把他推了回去：“你担心你自己吧大爷！”

　　“我又不怕。”方桉嘀咕了一句，就推着车往另一条路走了。

　　“你小心点！”方铮在后面喊了一句。

　　他话一说玩方桉就往旁边歪了歪，就在方铮想去扶一下的时候，他又直起了身子，继续若无其事的往前走了。

　　好像还听到他骂了一句“操你妈的赵轩”？

　　应该是听错了，方铮拍了拍脑袋，推着车走进了家门。

　　方铮把自行车放好，往厨房扫了一眼，老妈不在，于是他立刻上了二楼，刚推开二楼的门时，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老爸和老妈。

　　哪怕现在是醉了的状态，他也一时间尴尬害怕到竟然连脚都不敢往前移一步。

　　“过来。”老妈说了一句，语气很淡。

　　方铮硬着头皮走了过去，脚靠着沙发边儿，愣是没敢坐下去。

　　“方铮！你现在书不读就算了！还学着别人作弊了！你好意思吗？”在家一直保持着好好先生形象的老爸突然怒着脸站了起来，一大步就跨到了方铮面前，猛地扬起了手。

　　老爸从小到大没打过他，好好先生的印象在方铮的脑子里根深蒂固，方铮垂了垂眼眸，等待着老爸的巴掌落下来。

　　可最后还是没有，方铮听到老爸狠狠的叹了口气，然后放下了手。

　　“你到底让我们怎么办啊，”老爸看着方铮，“你就不能像小路一样老老实实的读书吗？你看看人家，现在成绩越来越好了，你呢，你就这么想拿着你自己的青春去浪费？老爸跟你说，现在你不努力，将来出去工作了，知道生活的苦了，肯定会后悔的。”

　　方铮点了点头，没说话。

　　“哎你可算了吧！”老妈站了起来，把老爸扒拉到一边去了，毫不留情的往方铮背上甩了一巴掌，然后紧接着又是一巴掌，边甩巴掌边吼：“你是要气死我是吧！不给我惹点事儿出来你是觉得我活的太快活了你看不下去是吧！作弊这种丢人现眼的人你也去做是吧……方铮，你太让我失望了，我现在是管不住你了也不想管你了。”

　　方铮的手攥着裤子边儿，头始终低着，他觉得自己现在整个人都是冷而僵硬的，背上，手心，甚至额角都出着冷汗。

　　老妈吼完之后也没再说话了，拉着老爸下了楼。

　　方铮在他们走了之后，全身力气跟被抽光了一样，往后一跌，砸进了沙发里。

　　每次考试完之后，爷爷一般都会晚上做几道好菜慰劳他，爷爷做菜很好吃，也很香。但今天林路看着面前诱人的一桌菜，半点儿胃口也没有。

　　爷爷给他夹了一筷子肉，问他：“怎么不吃啊？”

　　“没胃口。”

　　“你还有没胃口的时候啊？”爷爷笑了笑，“平时不是挺能吃的吗？”

　　“烦。”林路咬了咬嘴唇，“烦就会没胃口了。”

　　“烦什么？跟爷爷说说。”

　　林路犹豫了一下，方铮的事儿他不说爷爷明天也会知道，和爷爷说了还能排解一下心里的郁闷，一直以来，他有什么事都是在心里藏着闷着，唯独这一次，他想发泄出来。

　　直到林路把方铮的事儿说完，爷爷脸上始终都是镇定平静的表情，看上去有自己的思量。

　　“你说方铮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我就看着他一点一点的变坏，堕落，我想拉他一把的，可我说了，他又不听。”

　　爷爷眉头开始有点儿微皱了起来：“方铮这孩子聪明但皮得很，从小时候就看得出，他就不能是个安生的主，但按理来说，以他的个性，不应该去做作弊这种事啊？你和他玩那么好，他连你的话都不听了。”

　　“是啊，”林路食之无味的嚼着嘴里的菜，“我也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