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落丧尸危机》福柏

1、安静的火车

　　张笑阳：“我恨我自己！”

　　卫嘉：“或许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先赶上火车。”

　　张笑阳：“啊！你不恨我就太好了！”

　　卫嘉：“不，我的意思是赶上火车之后我们再慢慢地算这笔账。”

　　两人几乎以飞扑的姿势扑进了车门，然后车门便片刻不迟疑地闭合在他们身后。

　　卫嘉凉薄地看向张笑阳，张笑阳无辜地摊手：“我就说肯定不会迟到的嘛！”

　　卫嘉是那种宁愿提前一个小时坐在车站干等着也不愿意形容狼狈地赶火车的人，姑且认为这是偶像包袱的并发症。但张笑阳显然并不是这种人，他一向信奉行止随心，从不做多余的计划，最大的乐趣是从“车门恰好在我身后关闭”这件事上获得心理快感。

　　而在两人常年累月的关于“意见相左时应该听谁的”这个问题的对峙中，张笑阳靠着“软磨硬泡”和“死皮赖脸”两大攻击手段以及“充耳不闻”这一防守绝招，从来就没输过。

　　时值五一劳动节，全国劳动人民倾巢而出去旅游。张笑阳作为一个旅游爱好者，自然不肯放过这白得的三天假期，从上学期选课的时候就开始算计，前添后补，连挪带移，硬是给他凑出了六天假。为了避开大部队，他特地选了一个冷门旅游地爱好者学姐推荐的冷门景点，在大家都还没放假的时候从甘南出发，跟着别人的自驾车一路沿线玩到了甘北沙漠边缘的一个小村子。

　　其实那里根本称不上是一个景点，各种设施都非常不完善，两人甚至是借住在当地居民家里的。气候十分干燥，白天太阳毒辣，晚上气温骤降，不过难得的是十分清静，又能看到沙漠的景象与浩瀚的星空，也算是不虚此行。

　　张笑阳与卫嘉两人在那周边玩了三四天，于五月二号晚上坐火车回校。离村子不远的镇上有一个小站，火车只在那里停五分钟，按理说正常人都宁愿早到一会儿在那里等着，毕竟只有五分钟的时间，路上稍有点差池就错过了。然而张笑阳偏不，而且还信誓旦旦地保证肯定不会迟到。于是卫嘉只好左手箱子右手包地陪着他狂奔，结果便出现了上述场景。

　　两人边说着话边往车厢里走，竟然也没注意到刚才上车的时候车门口连个检票的列车员都没有。两人订的是软卧车厢，四人一间，他们这一间目前却只有他们两个人，可能是离始发站比较近的缘故。

　　张笑阳把行李往床底下一扔，迅速瘫倒在床上，摸出了手机：“赶快让我连上世界的触角——这地方连个信号都没有，这么多天没上网，回去和别人聊天都要有代沟了。”

　　结果举着手机朝着各个方位都没接上信号，只好放弃：“果然不该期待火车上能有信号的。好在我平板里还有存货，要不然这二十多个小时非得无聊死不行。你要不要看？”

　　“有什么备选？”卫嘉在上铺边收拾东西边问道。

　　“没看过的只剩下《恋恋笔记本》和《釜山行》。一个是隔壁B寝唐悦推荐的，一个是老李推荐的。”

　　“那还是看釜山行吧。”卫嘉身手利落地从上铺下来，“总听别人推荐，刚好还没看过。”

　　张笑阳往旁边给他挪了一个位置，两人肩并肩靠着墙，一人分了一只耳机。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时不时讨论两句，后来渐渐地看得入了神，便专心致志起来。两个小时的时间很快过去，电影完了，两人却仍沉浸其中，唏嘘了半晌。

　　“这电影实在不太适合在火车上看。”张笑阳最后道，“此情此景，太容易有代入感了，想想都心里发毛。”

　　“你想太多了，丧尸病毒这种东西根本就解释不通，不存在的。”卫嘉探身从床上的背包中取出洗漱包。

　　“你要去洗漱吗？”张笑阳随手将平板塞进了包里，又掏出自己的洗漱用品——牙刷一支，便开始趴在床沿上往床底下找鞋，“我跟你一块儿去。”

　　“不是帮你把拖鞋拿出来了吗？”卫嘉坐在了对面的下铺上，用脚从他床底下踢出了一双拖鞋，“我们两个一起去，行李怎么办？”

　　“就这么一会儿，丢不了！”张笑阳一边穿上拖鞋，一边拖着卫嘉往外走，“快快快，节省时间，马上要熄灯了。”

　　卫嘉没有办法，只好随手拉上了门。

　　“这火车上怎么这么安静？”张笑阳边往前走边朝旁边看，可惜包厢的门都关得严严实实的，也看不见里面到底有没有人。

　　“大家可能都已经睡了。”卫嘉倒没怎么在意，到了车厢末尾，便将洗漱包递给他，“牙膏在里面，你自己拿，我先去上个厕所。别忘了把隐形眼镜给摘了！”

　　“哦。”张笑阳接过洗漱包，边心不在焉地挤着牙膏边疑神疑鬼地往两边看，后来又觉得电动牙刷的嗡嗡声干扰了他判断周边环境，干脆背对着洗手台，一边刷牙一边观察过道的情况。

　　以至于卫嘉一打开卫生间的门，就和满嘴泡沫的张笑阳大眼瞪小眼。

　　“好好刷你的牙。”卫嘉满脸黑线地将他转了回去，“放心吧，就算丧尸真的来了，你给它一条腿，它也吃不完。”

　　张笑阳一边皱眉一边含混不清地表达他的不满，不过知道卫嘉就站在他旁边，倒也没有那么害怕了，摘了隐形眼镜，三两下完成了洗漱动作，把牙刷往包里一塞，道：“我去上厕所。”

　　卫嘉于是开始自己洗漱，牙还没刷完就听到背后门响，他也没在意，结果洗着洗着脸突然感觉身边有一道怨念的目光，他回头一看，吓了一跳：“你怎么还没走？”

　　“我等你一块儿回去啊。”张笑阳有气无力道，“卫大帅哥，你都洗了五分钟了，女生都比你快。”
　　卫嘉不理他，继续我行我素：“又不是我让你等我的。”

　　“那我不是怕你一个人出什么意外吗？”总之张笑阳是死都不会承认自己害怕的。

　　“以前又不是没看过生化危机什么的，也没见你这样啊！”卫嘉收拾好了东西，按着张笑阳肩膀推着他往前走。

　　“那是因为我非常确信我脚下没有一个保护伞公司正在研制丧尸病毒。”张笑阳反驳道：“但是我现在正在火车上，釜山行的丧尸也在火车上，那不是顺理成章就多想了吗。比如我看恐怖片的时候就从来不看发生在家里或者学校里的恐怖片，否则我就会感觉到处都会有鬼突然冒出来，太有代入感了。”

　　火车上响起了即将熄灯的广播，卫嘉站在下铺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背包，便打算上去睡觉：“行了，别想了，赶快睡吧。”

　　“诶，等等！要不咱俩换换，让我睡上铺吧。”张笑阳拽着他不让他上去，自己赶忙麻溜地爬上去。
　　“那你晚上注意点，别再给翻下来。”卫嘉这样的担心不无道理，毕竟这位大侠是有前科的。
　　卫嘉检查了一下门和行李后便也躺下了，伴随着旅途的疲惫，在火车轻微的晃荡中睡意渐浓。

　　等张笑阳自然睡醒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往下一探头，发现卫嘉不在床位上。摸出手机一看，已经中午十一点了，同时发现了一堆未接来电和短信。看来昨天晚上火车经过有信号的地方时手机自己偷偷地连上了与世界的触角。

　　未接来电主要来自于爸妈、张旭阳、舍友李显祖和唐悦。张笑阳一一回过去，发现信号又断了，什么电话都打不出去，微信上也没有收到任何新消息。

　　于是他又点开短信，依然是那几个人，还有各种10086之类的垃圾短信。

　　点开老妈的短信。

　　妈妈：笑阳，还和同学在外面旅游吗？怎么电话也打不通？也好几天没往家里打电话。

　　妈妈：看到短信回电话。看网络上说现在好像在流行一种什么传染病，你自己注意安全，不要往人多的地方凑。赶快旅游完回学校。

　　妈妈：是手机没信号吗？看到短信赶快回电话。

　　妈妈：笑阳，看到短信赶快回电话，赶快回学校，传染病好像很厉害，连新闻里都播了，去车站的时候注意安全，戴上口罩。

　　传染病？张笑阳有些纳闷。接着他不情不愿地点开了张旭阳的短信，依然是扑面而来的命令式语气——

　　张旭阳：张笑阳，你又跑到哪里去了？妈说联系不上你，电话也打不通。看到短信赶快给我回电话！

　　张旭阳：你是怎么回事？连你那个舍友的电话也打不通！赶快给我回电话！

　　张旭阳：回电话！

　　张旭阳：回电话。

　　张旭阳：回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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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着手机屏幕都能感受到张旭阳的怒气值正在节节飙升，张笑阳不由得一阵恐慌，衷心希望到了暑假时他能忘了这件事，否则自己又要被暴揍一顿。他接着往下翻室友的短信——

　　唐悦：这都玩几天了还不回来？你和卫嘉不会私奔了吧？

　　唐悦：不会真私奔了吧？

　　唐悦：不会是死在外面了吧？现在世界很危险啊！到处都是疯子！你们酷爱肥来啊啊啊！

　　老李：你们去什么与世隔绝的旅游去了，怎么连电话都打不通？

　　老李：哇，太凶残了，你们看微博上那个狂犬病的视频了吗？据说好像还变异了，传染性也变强了。好在我没出门，你俩没打狂犬疫苗的话赶紧打。

　　老李：你们什么时候回学校？赶快回学校，看到短信回电话。

　　老李：你是不是有个哥？

　　唐悦：你怎么能从来都没有提过，你居然还有一个哥！！！

　　唐悦一贯脱线，脑电波又时常无法与其他人接轨，因此张笑阳总是选择性地忽略他的神经质发言，比如上面那种。但老李是个正常人啊——连老李都这么说，看来真的是有传染病了。

　　不过，他们到底是怎么知道自己有一个哥的！！！明明对谁都没有说过啊！！！张笑阳疯了。

　　卫嘉端着两碗泡面走了进来，就看到张笑阳正倒吊在床边抱着手机发呆。

　　“别看了，赶快去洗漱，然后过来吃饭。”

　　张笑阳扔下手机爬到下铺，满脸放空地抱着牙刷和牙膏便往洗手台的方向走去，只顾着想可怕的张旭阳了，至于昨晚看电影后遗留的恐惧，倒是暂时没想起来。

　　等他回来时，见对面的铺位依然没人，就坐在了对面的床上，与卫嘉一人一边对着开始吃泡面。
　　“怎么这车厢还是就我们俩人，按道理说不应该的呀，这可是小长假尾声，哪一年不是南北大迁移，各种交通工具爆满，票抢都抢不着。”张笑阳边吃边说道。

　　“谁知道呢，可能是运气好吧，只有两个人多清净。”卫嘉应和道。

　　“哎，你看老李的短信了没？”张笑阳突然想起来传染病的事。“我妈，还有老李，都发短信说现在流行一种传染病，好像还挺严重的，不知道什么情况。”

　　卫嘉道：“没，我手机没电了。什么传染病？”

　　“狂犬病。”张笑阳道。

　　“啊？”卫嘉道，“狂犬病又不是今天才开始传染的。”

　　“不知道，反正据说挺厉害的，让我们注意一点。”张笑阳道。

　　卫嘉继续低头吃饭，过了一会儿又抬头道：“这么说昨天晚上的动静可能不是打架，也有可能是有人犯病了。我说呢，连警察都来了。”

　　“昨天晚上？什么时候？”张笑阳道，“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你能知道什么啊？”卫嘉嘲笑道，“从上铺掉下来都摔不醒你，还能指望你听到什么动静？”

　　“这件事还打算说几年啊？”张笑阳嫌弃道，“没别的谈资了是不是？”

　　“那是，毕竟从来没见过，稀奇得很。”卫嘉道，“对了，一会儿把充电宝给我用一下。”

　　“充电宝也没电了。”张笑阳道，“昨天晚上我越想越害怕，怎么都睡不着，就玩了会游戏。”
　　卫嘉叹气，只好就这么算了，好在路程已经走了一大半。

　　此时火车停靠在了西安站。西安是个大站，因而停靠的时间比较长。两人边吃边聊，十分悠闲。
　　只是此时此刻站外的乘客们却远远没有这么悠闲。

　　西安站外

　　大批的旅客聚在闸口前和工作人员对峙。

　　“你没有票是不可能让你过去的！”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大声喊道。

　　“我们又不是不给钱！现在传染病闹得这么厉害，就应该灵活应变，改改这个政策！”旅客中为首的男子也吼得面红耳赤。

　　“没有票了，连站票都没有了，你掏两倍的钱也不可能让你过去的！”另一个女性工作人员道。

　　“管你怎么说，我们在车站等了一天了，也没等着票，今天说什么也必须得让我们上车！”那男子继续喊道，其他旅客也纷纷应和起来。

　　争执渐渐演变成了一场骚乱，大批聚集的旅客与工作人员剑拔弩张，之后在混乱之中居然动起手来！旅客数量太多，安保人员一时之间竟然没能制止，场面越来越难以控制。混乱之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别管什么票不票的了，我们直接冲过去！火车马上就要开了！”

　　于是大批旅客跟着前面带头的人冲过闸口，场面立马失控，一大堆人朝着站台涌了过去。闸口前的工作人员立马通知火车上的列车员，要求其关闭车门提前发车。

　　于是坐在窗边吃泡面的张笑阳与卫嘉两人便看到了令他们目瞪口呆的一幕：火车已经缓缓发动，然而站台通向下面的楼梯上却突然涌出了一大波人，拼命追着火车，拍打着车窗玻璃。张笑阳被他对面焦急地拍打着车窗玻璃的人给吓到了，面都忘了吃。半晌才扭过头来对卫嘉说：“我真的非常能够体会他焦灼的心情，真的。”

　　卫嘉：“你还好意思说！”

　　火车渐行渐远，留下站台前的旅客，没能赶上承载着他们希望的列车。